“其实一开始,是顾夫人吩咐我接近你的。”
    “但是渐渐的,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就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了。是真的哦。”
    “这个事情我一直压在心底,总觉得愧对于你,又找不到机会跟你说……现在你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吧,哪怕是怪我,不把我当好朋友了我也心甘情愿。”
    凌玥儿没有一点反应,呆呆地看着邵清,没听懂邵清在说什么。
    她歪着脑袋,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我想吃果冻。”
    邵清二话不说,给她买了一大袋果冻回来。
    祁景安正准备带凌玥儿去会议室,待会儿有一场公司内部会议要开,就算有邵清在,他也不放心让凌玥儿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邵清看他这架势,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祁总,您这是?”
    祁景安把凳子拉开,让凌玥儿坐到他身旁。
    “玥儿跟我一起开会,果冻放桌上就好,钱我单独转给你。”
    邵清忙摆手:“没多少钱,玥儿也是我好朋友,真的不用报销了。”
    她再看坐在两旁的高层,也是面面相觑,赶忙溜出会议室。
    “开始吧。”祁景安双手交叠。
    显示屏前的高管清清嗓子,理了理领带,打开ppt开始自信高昂地讲解企划书。
    一阵噼里啪啦的塑料袋响动噪音,凌玥儿撕开包装,津津有味地吃着果冻。
    果冻太滑,不小心掉到桌上,她惊呼一声,趴在桌上快速把果冻捡起塞回嘴里。
    甚至还舔了舔指尖的汁水。
    会议室内腾起一股微弱的骚动,大家立刻躲开视线,全当是睁眼瞎。
    祁景安神色不变。
    他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凌玥儿的嘴巴和指尖,温声道:“掉在桌上的东西脏了,就要丢掉,不可以再捡起来吃。”
    凌玥儿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脏了。”
    “不脏,桌上很干净的,霍妈妈才擦干净。”
    “那你听霍妈妈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凌玥儿眼神游移,迟疑半晌,看在果冻被他劫持的份上,弱弱地说:“听你的。”
    祁景安笑得宠溺,摸摸凌玥儿的脑袋。
    明明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场面。
    但不知为何,在场的众人只觉得胃胀胀的,好似有狗粮不停往里塞。
    他们在开会,凌玥儿听不懂。
    她坐不住,动来动去,不是要上洗手间,就是要吃东西。
    智力倒退的厉害,很多生活中的常识都给忘掉了。
    这一次也是,要不是祁景安眼疾手快,她差点就穿着裤子蹲下去上厕所。
    就像带小孩。
    什么事情都要费心费力地教,还要接受她时不时的精神异常。
    “上厕所要脱裤子,今早还说记住了,怎么还没过几个小时就给忘了?”祁景安敲敲她的脑袋。
    凌玥儿捂着头,嘟嘴:“玥儿尿急,就忘记了,下次不会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祁景安心中难免酸涩。
    尽管如此,他还是温声叮嘱:“下次要记得哦。”
    凌玥儿点头,蹦蹦跳跳出门,坐回座位。
    一场会议开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高管们忙里偷闲,难得这么轻松自在,喝水的喝水,闲聊的闲聊。
    看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凌玥儿,祁景安叹了口气:“今天就到这里,辛苦你们了。”
    高管们一本正经地离开办公室,才出门,肩膀就放松下来,勾肩搭背地使眼色。
    新来的特助被围了个圈,全是打听消息的。
    “高特助,看样子祁总对凌小姐是情有独钟啊。”
    “还以为我家女儿有希望上位,正准备找个机会介绍给祁总认识认识呢。”
    “顾夫人有没有什么指示?”
    高勉板着脸,严肃道:“抱歉,我也是刚来,并不清楚祁总的私事。”
    从公司出来,祁景安先带着凌玥儿去扫墓。
    她以前一直念叨着出院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霍代梅。
    现在她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
    墓园是霍代梅生前就挑好的位置,人烟稀少,非常安静。
    他带了两束菊花,摆在面前。
    凌玥儿疑惑地看着墓碑:“咦,这里怎么会有霍妈妈的照片?”
    祁景安温声道:“霍妈妈现在就住在这个小房子里了。”
    凌玥儿绕了一圈,锤祁景安的手臂。
    “骗人,这么小的房子,都没有门,霍妈妈怎么可能住在里面!”
    “我要见霍妈妈,我要回福利院,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
    她说着说着,眼泪突然流下来。
    “霍妈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祁景安不忍看她懵懂的眼神,视线移开,取纸巾替她擦泪。
    凌玥儿神志不清,流了两滴泪,又开始傻呵呵地笑。
    她跳到墓碑面前,摸了摸上面的照片,举着怀里的娃娃给照片看。
    “妈妈,你走之后发生了好多好多事,你还不知道吧,陈萱被我弄毁容啦。”
    “可是,明明都报仇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痛苦?”
    “我真的好想你,我每晚都会梦到你,外面到处都是坏人要抢我的宝宝,你看,宝宝很乖哦,她才六个月大,身体却很健康。”
    “地下黑乎乎的,你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害怕?你出来看看我吧,看看宝宝,她也很想见你。”
    凌玥儿一边说着,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泪水不停从眼眶跌落,摸过墓碑的手擦着泪,白净的脸一下又变得脏兮兮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嘴里反复嘟囔着“妈妈,我要妈妈。”
    祁景安抱住她,一点点擦干净她脸上的灰尘和泪水,眼里浸满了爱恋和温柔,轻声安慰着:“不怕,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霍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她会在天上保佑你,不论发生什么,哪怕是换一种方式,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
    他拥着她,心跳强劲有力,带着令人沉迷的安心感。
    凌玥儿渐渐安静下来。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像往常一样吻她。
    凌玥儿吓了一跳,推着他的肩膀别扭道:“你为什么亲我?”
    “我们是夫妻,我想亲你,这很正常。”
    “夫妻?”凌玥儿蹙眉。
    祁景安的手停在她面上,一点点抚平她眉间的沟壑。
    “你讨厌我亲你吗?”他在她耳边呢喃。
    凌玥儿挠了挠脑袋。
    他的吻很轻,不知道怎么描述感觉,就是软软的,只是简单碰到一起,就会莫名的心跳加速。
    心里似乎有种渴望。
    觉得这还不够,还想要更多,更亲密的接触。
    她羞红了脸,垂眸不敢看祁景安,支支吾吾说:“不讨厌的。”
    祁景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手扣住凌玥儿的后脑勺,不同于之前的小心翼翼,霸道的吻不断落下。
    “唔!”
    凌玥儿吃痛的挣扎。
    明明是隐隐期待的吻,却让她突然开始害怕。
    他的吻太过强势霸道,让她喘不上气,唇也麻了。
    祁景安吻得格外认真。
    他是情不自禁,也是在蓄意报复。
    霍代梅对他们婚姻关系的断言,就像诅咒,让他心生不满,还有些逆反心理。
    “我不会离婚,即便玥儿疯了,我也不会放开她。”
    “所以,你就安息吧。”
    他眼角的余光瞟着墓碑,冷冷地想着。
    但这并不是在赌气。
    祁景安早已打定主意,只要玥儿的病还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明白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看着她难过,他也会跟着难过。
    只要一想到会失去她,他的心就空落落的。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甚至觉得她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以乖乖地,听他的话,跟在他身边。
    即便是她不记得他了,也依然会对他笑,不抗拒他的亲近。
    想不起过去的事,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只要他足够有耐心,她会渐渐忘记所有的烦恼,像个孩子似的,一辈子无忧无虑地活着。
    偶尔深夜梦中惊醒,他还会默默地感谢上帝,没有残忍地直接带走凌玥儿,至少留下了一具躯壳给他。
    他真的很珍惜这样的日子。
    恨不得这一刻就是永远。
    ……
    这一夜,对于凌玥儿来说,是躺在祁景安怀中,安稳入睡的一夜。
    但对于邵清而言,就成了人间噩梦。
    她接到母亲的电话,脚步疲惫地赶回来,在家门口时,愣了好久。
    干净整洁的家门口被泼了一大桶红油漆,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原本是门锁的位置,锁不见了,露出一个狰狞的大洞。
    她慌忙推开门,许珍双眼通红,正坐在沙发上以泪洗面。
    “这是怎么了?”
    话才问出口,邵清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许珍绝望地哭诉:“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你爸又瞒着我们出去赌博,欠了好多债不还,债主都追到家里来了!”
    邵清手里的包落到地上,她强掩心慌,蹲下身捡起包包。
    “这次又是欠了多少?”
    她找出手机,先算了算自己的余额。
    只有两万不到。
    她工作已有三年,总存不到什么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邵文康嗜赌成性。
    一开始,只是几千,渐渐越玩越大。
    每次东窗事发,他都说以后会改,再也不赌了。
    同样每次不出三年,刚刚步入正轨的小家庭,又会因为他一次失手,被打回原形。
    要不是她能搭上顾君柔,老老实实上一辈子班,恐怕都不够邵文康赌一次的。
    她已经习惯了。
    即便是离婚,也没法摆脱这个无赖老爸的阴影。
    许珍不停抽泣,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她恨透了邵文康,怪自己眼光不好,怎么就看上这样的男人,毁了自己,还连累了女儿。
    “这次我们不能再帮他了,你不知道,他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他拿我们的房子做抵押,一共欠了三百多万,赌得一分不剩!那些人砸门换锁,要我们今晚就搬出去。”
    “什么?三百万?”
    邵清抓着手机,气得手发抖:“这房子离婚时就分给我们了,又不是他的!他凭什么拿房子做抵押?我不搬!”
    门被打开,邵文康喝得醉醺醺回来,吊儿郎当地用脚踹上门。
    “你说分给你们就是你们的?房产证掉了,也不在你们手上,要我说,这房子就是有我一半。”
    “掉了?你好意思说那是掉了!”许珍怒吼:“要不是你以前拿着房产证去借钱,何至于现在有房子没有房产证。要你补办,你也不肯配合,离婚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房子归我,你现在又来反悔?”
    邵文康冷哼一声。
    “你以为离婚协议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的?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该我的那份就是我的。我不签字,你就补不了房产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邵清,怎么说我也是你爸爸,你怎么一颗心全往你妈那儿偏?你要知道,我如果付不起这笔钱,可是会被拉去沉江的。”
    “笑死,还沉江呢,你当现在是什么年代,要是真能把你沉江抵债,我都要乐死了。原本我还想着几万块钱,我能帮也就帮了,现在,呵呵。”
    “爸爸,你就干点人事吧,不要再打这套房的主意了行嘛?这毕竟是我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啊,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留念从前的生活嘛。”
    邵文康举起酒瓶,猛喝了一口。
    他苦笑着解释:“清清,爸爸也不想这样的,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要不,你再帮爸爸一次,找找那位顾老板?你不是在她手底下做事,很得她的器重吗?”
    总是这样。
    帮了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
    到处借,到处赌,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家变成了这副乌烟瘴气模样。
    还记得小时候,尽管家里不是很富裕,他们还是会努力抽出时间带她一起去各种地方穷游。
    春天的风筝,夏天的泳池,秋天的野营,冬天的烤红薯。
    被那些美好的回忆蒙蔽了双眼,她才会一次一次觉得,他会有改过自新的那天。
    十赌九输,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呢?
    “你也知道,我是在她手底下上班。”她笑容嘲讽冰冷,“哪有上班族,隔三差五找老板帮忙处理家世还债?还是三百万这种巨额。”
    “你就算是把我给卖了,我也不值这个价!”
    “反正现在严打暴力催收,要我说,不如你就死皮赖脸拖着吧,反正你不还款,人家顶多把你揍一顿,死不了的。”
    邵文康一听,立刻不慌不忙道:“那不行的,不还钱他们还要砍我的手指头哩。不想拿房子抵,那还有个法子。”
    “我给你介绍个老板,他愿意给三百万的嫁妆娶你,刚好能抵这笔债。”
    朦胧的灯光下,邵清没错过他眼中狡黠的光芒。
    登时肺都要气炸了。
    “好哇!邵文康!你连你女儿都来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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