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有云:‘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凡入学者,先正衣冠,后明事理。今日这入学第一课,便是‘正衣冠’……”苏先生站在院子里,肃容正衣,双手相叠。
    下方的姜云三人虽已熟悉流程,这会儿也忍不住敛容屏气。
    后方旁听的孩童也纷纷噤声,不敢放肆。
    苏先生话毕,依次为三人整理好衣冠,随后领着三人进入学堂。
    之后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整个过程隆重严谨,令旁观者不由肃然起敬。
    至此,岭口村的无名小学堂正式开课。
    因着正式入学,学的东西多了,上课的时间也越发固定,相应地也更长了些。
    从卯时整到酉时整,足足六个时辰,除了午间回家吃饭歇息的一个时辰,三人几乎都待在学堂里。
    而姜云还要抽空进空间上课、和金霸习武、练戏法、做种植实验,时间就不太够用了。连日下来,一日睡得比一日晚。
    睡不够的结果就是——上课的时候打瞌睡。
    “啪”的一声,苏先生手中的戒尺不轻不重地敲在姜云的桌上。
    姜云一个激灵,从困顿中惊醒,就听苏先生道:“你来背一下这段。”
    根本不知道讲到哪的姜云:……
    看她一脸迷茫,苏先生运了运气,指向门外,强压着怒气道:“外面站着去。”
    顶着两个弟弟关切的目光,姜云尴尬地转身……然后对上课室后方十多个旁听生幸灾乐祸的目光。
    姜云:……真想现在就躲到空间里去。
    金霸:想都不要想。
    ……
    院子里,姜云和苏先生对面而立。
    “你可知错。”
    姜云认错态度极好,连连点头,“学生知错,我不该在课上打瞌睡。”说着,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苏先生,“先生,我知道错了,下次必不会再犯,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然而苏先生却显然不愿轻易放过她,反倒更加严肃道:“既知是错,却依然犯了,那便是明知故犯,错上加错。合该重重罚,哪有原谅一说?”
    姜云:……
    面对一脸严肃的苏先生,试图撒娇卖乖萌混过关的姜云败下阵来。
    姜云肩膀一垮,垂着脑袋低低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困了……”
    “哦?那是为师讲课太过乏味,让你犯困了?”苏先生语气危险道。
    “不不不。”姜云连连摆手,求生欲极强道:“先生的课有趣的很,只是我夜里用功,学得太晚了,这才犯困,这是生理反应,非我意志所能控制。”
    苏先生险些被她气笑了,“那这么说来,我还得夸赞你咯?”
    “那倒也不用……”姜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苏先生轻哼一声,将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她,“既如此,那便说说你夜里用功学了些什么吧。”
    姜云一呆,心想她也不能把西柚老师教她的那些带数据的文献拿来说啊……
    见姜云迟疑,苏先生眯起眼睛,幽幽道:“莫不是扯谎骗我的?明知故犯还撒谎掩饰,你觉得要罚抄几本书合适?”
    一听要罚抄,姜云连忙摇头,她时间本来就不够用了,再来个数罪并罚,抄几本书下来,她怕是整夜都不用睡了。
    于是,姜云清清嗓子,开始背书——
    “车轮菜,本草名车前子,一名当道,一名芣苢(音浮以),一名虾蟆衣,……”
    苏先生初听不以为意,待姜云从车轮菜背到威灵仙、马兜零、防风,细听下来苏先生也不由认真了起来。
    先前他便知道刘素看过医书,姜云会背些草药也很正常,可姜云所背的内容,初听是在说药材,细听却是在讲那些药材的特征和食用方法,药性只是一句带过。
    “你这是背的草药?”
    姜云摇头又点头,“就是一些可食用的植物,只是大部分可食用的植物似乎都有其药用价值。”
    “这……是你娘教你的?”
    姜云抿着嘴没有应声,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苏先生便想起刘素身上或有隐秘,也不再追问这个,只是好奇道:“你学这个是想以后习医?”
    若是姜云真有此意,他倒是不介意把祖传的医书借她。
    于医术一道,他实在是天赋有限,但姜云瞧着机灵,若能发扬光大,祖宗家业也不算是辱没了。
    苏先生心中如是想着,却不想姜云果断摇头,“我不喜欢学医,背这个只是因为这些是可食用的。”
    苏先生:……
    见苏先生似乎不再生气,姜云连忙继续道:“还不止这些,我还在研究山菌种植、水稻种植,还要抽时间练习戏法,最近刚学了一些拟声技巧,要不我给先生演示一番?”
    说着便清清嗓子,一人分饰多角,演了起来,男腔女调,虽听着稚嫩,却有几分像样。
    苏先生嘴角微抽,“学的倒是不少。”
    姜云骄傲地仰头,“那是,技多不压身嘛。”
    说起这个,苏先生倒是想起前些日子姜云似乎确实在忙着种香菇来着的。
    “你真种出香菇了?”
    “还没有,香菇生长需要时间的,现在菌种已经成功种下,只要等到年底,就会有香菇长出来的,哦,还有木耳。”姜云自信道。
    苏先生想说山里的山菌分明下一场雨就有了,怎么到她这还要等到年底。
    不过细想一下,万物生长都有其规律,毛竹一夜可长三尺,却要经历四年的累积,山菌一夜长成,需要一年的孕育倒也正常。
    “若是山菌可种,那灵芝岂不是也可种植?”想到这,苏先生心痒难耐。
    倒不是图灵芝昂贵,只是这山里他去过那么多次,至今也未能碰上一株灵芝,实在对这种珍贵药材好奇。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可惜很难,灵芝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更严格些。”姜云有些遗憾道。
    苏先生却觉得这样倒也正常,若真能随意种植,那也称不上珍贵了,便也不再纠结。
    反倒是姜云被他提起,又对灵芝念念不忘了起来。
    ……
    两人在院中谈话,课室里的人,或趴在窗户上偷摸瞧,或倚着门探头来听。
    有的在担心姜云受罚,比如姜岳水兄弟俩。
    有的则盼着姜云受罚,比如沈夏至。
    然而因为离得远,他们也听不见俩人的对话,只是瞧着苏先生那样,不似要罚姜云的样子。
    果然,没多久苏先生便挥手让姜云回了课室。
    众人或放下心来,或失望不已,但都赶在苏先生转身前,缩回课室恢复一派乖巧安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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