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部民众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他们愣愣地望着天际那垂下的、结成玄妙手印的巨掌。那种极其不舒适的感觉消失了。
    如玉如铁如冰的擎天手臂在缓缓消融,压迫群山的威严随之消退。
    化作大雨的一部分落向大地,死亡山中竟然出现生机,哪怕只是一片嫩芽。
    十万大山深处,漆黑神山高万丈,耸入云巅。
    星辰的辉光在漆黑石壁上闪烁,如有呼吸般起伏。
    盘坐山腰附近的人影睁眼,身下是散发莹莹光彩的一只大手。手臂如玉,沿着手臂能一直寻到云端。也就是自云端莫名垂下的手臂托起这位强大皇者。
    “锡皇死了。
    “他的实力在吾等中称的上前列,那头生灵真的如此厉害,逆伐皇者便算了,锡皇也能着道?还有两个后生跟着他前去,虽然是强行提升到极宫境的皇,但毕竟是皇。三位皇者拿不下那黎部?’
    另一边的人影同样睁开眼睛,声音略显沉重。
    他立于东方,与之前开口说话的那位遥遥相对。同样身下是只巨大手臂。在其余两个方向亦存在这样的手掌,只是手掌上空无一人。
    对方能杀死锡皇,证明他们其中的一位单独对上那生灵大概率结局相同。
    “之前传回来消息不是说那生灵同时抗衡三个根基不稳定的皇者吗?只是抗衡,可不具备杀死如今锡皇的能力。”
    “同行的还有数位长老,全死了,我们连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人影摇头。“武崇皇前往了西南方解决觊觎此山的宵小,这座山只能由你我二人牵制。”另一人说,“原本四位上位皇者组成的阵法如今压力全摊在我两身上,别想其他的了,这座山的压力日渐飞涨,比起关心锡皇怎么死的,不妨传个信让武崇那家伙赶紧回来。”
    “这座山具备了灵,快温养出神志了,是上人重铸法身的关键,自然不是凡物。”人影感慨。
    “还他妈夸这玩意?降临来的多少同宗被这玩意压成了血泥?皇者,再残废的皇者你扔座山他也屁事没有。哪像我们面前这邪门东西,强行镇压它,几乎耗尽全部心力。”
    “在过些时日,就是有上人赐下的镇压法,我们也留不住这山。届时这山再往群山深处一钻,又是兜兜转转的两三年。遇到了我们还有没有机会留住它都是未知数,它凭借这山脉而生,成熟后对抗它几乎等同于对抗这座古老山脉。”
    “任兄莫急,这座山暂时是不会长脚飞了的。而只要断绝此山与山脉的联系,我们便能将其带回小世界里。”
    “只是个雏形罢了,我们还不用畏惧。”
    “哈哈哈!几日不见,各位可有想我?”
    此时,一道灰白遁光自百里外袭来,人还没有来,声音先是到了两位盘坐皇者的耳中。爽朗清脆,豪迈异常,两皇听多了看多了内心都可以自行填补那女人仰头大笑的场景。
    嗡
    漆黑大山的外部,神纹隐去,迷雾散开,一只如玉手臂自行伸出去接引那道遁光入内。等待那只手臂落回原来的位置时,手掌中心坐着位身披战甲的女人。
    发高束,眉如锋,面容久经征战而失去了女子柔和,尽是如刀如剑的凌厉。
    她将那杆畸形长戈横放于膝盖上,轻轻抚摸着。
    先前两位皇者受到的压力猛地减少,舒坦了许多。
    “事情解决了?”
    “自然。”女人漫不经心,“尽是土鸡瓦狗。”
    她瞥过漆黑身上周围,目光落在了南方空荡荡的巨掌上,“锡皇呢?”
    “死了。
    轻抚长戈的手一滞,“怎么死的?’
    “黎部那位君王,或者说是这座山脉诞生的君王。锡皇是奉命铲除这座山脉中对我们最后的威胁,同行还有两位皇者。但还是死了,连一丝残魂都没有跑出来,死的彻底。”
    武崇皇提起握緊的長戈又放下。
    “罢了,先完成上人的交待。”她战力可怕,但不过于锡皇伯仲间,锡皇能陨落,她亦然
    “还有什么事情么?”注意到另一位皇者神色阴沉。
    “锡皇陨落,对方恐怕会知晓此地,到时候寻来,是桩麻烦事。”
    “关于此地,上人设有禁制。先不提对方是否有摄魂手段,哪怕是锡皇自己愿意告知,他也吐不出一個字。”
    女人冷笑。
    “再者,寻来?我内心可是期盼極了他们能寻来。”
    那两位皇者了然,大笑。
    神山仿佛有感知地轰鸣,万丈巍峨的神山流转出辉光,漆黑石壁上的星辰被点亮。三位皇者皱眉,起身。
    旋即身下的白玉手掌结成玄妙手印,再次将那股意识镇压。
    神山重新沉寂。
    大雨下了一夜,在临近黎明时终于停歇了。
    黎部民众高居手中器具,饲养的蛊虫也跟着举起手,他们欢呼这场胜利。
    年轻人觉得自己今夜经历了一场凶险恶战,老人们知晓此番赢的莫名其妙。对方似乎在窝里反,有个东西吞食了所有古修士。
    可哪怕对方发生了变故,与察觉可怕的对手交战,黎部人也比不轻松。
    欢呼中夹杂哭声。
    是个小姑娘,有两位大巫在夜里死去了,其中有一位是她的爷爷。
    低声哭泣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许多,古修士太强大,黎部对他们来说还是过于脆弱了。“她爷爷是个英雄,为了黎部冲杀在前,不幸战死。”蝼说。
    他们此时站在黎部的后山腰,整个位置能将整个黎部的布局收进眼底。暴雨后的山林,都是浸湿的,草地上满是泥土。
    有人不在意。
    李熄安坐在草地上,不沾泥土尘埃。
    他手里把弄着一块令牌。
    质感像冷玉,绘制着女子的发钗与一株兰花。
    “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与具体谋划的位置了,你有什么打算?”
    玉钗顺德的法身为了跨界杀他而崩碎,小世界里没有材料让她重塑法身,但现世有,这座山脉里有。
    李熄安觉得他说不定可以提前他报恩计划。
    失去法身的真一再可怕,也不是真一,不是祖。
    手指忽闪,将那枚令牌好好保存,这是那个小世界的通行证。虽然不知道认不认人,留下总归不会错。
    “去一趟。”蝼回答。
    “很凶险。”
    “更要去了。守了這么久,讨点利息回来。”蝼的眼睛里,三只眼球旋转着,倒映出黎部人们、还有生他养他的十万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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