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贤来说,许昂来报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此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有肉。可事再大, 也绝不能动,御驾在此,他谁都不放心。
    但对于暂替皇后,摄六宫事务的云曦来说,却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因为有人在针对段奉仪肚子的孩子,给宫中分发的香包中, 却有大量的麝香。
    而段奉仪的孩子一旦没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太子妃-云曦。所以, 事情一出,六宫上下,将目光的注意力,都聚在太子妃和段氏的身上。
    她们都想知道,是擅宠专房的太子妃,妒忌其他嫔妃,容不得她人为太子诞育后嗣;还是段氏仗着肚子的孩子,就兴风作浪,意欲搬到太子妃,占据嫡妻的位置。
    琉璃阁,段瑗的院子。
    云曦与段瑗对面而作,二人面上却是祥和的很,与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的比较,大相径庭, 并没有针锋相对。
    其实,外面的人都想错了。早在宣曜门之事, 段瓒赴雍王府宴会时,云曦与段瑗就已经相识了。
    彼时, 云曦是异族公主,段瑗是武勋贵女。身份差距不大的二女,都对年少英武的李贤,暗生情愫。
    可云曦运气好,能陪着李贤水里来,火里去,段瑗输的是心服口服。对于段瑗来说,能在东宫当个奉仪,她已经很知足了。
    而入宫后,段瑗对太子妃毕恭毕敬,即便比云曦大,也是一口一个姐姐、或太子妃殿下,从不曾失礼半分。
    云曦呢,对这位“故人”也是另眼看待,给予她的待遇,明显高于其他嫔妃,李贤赏好东西,也从不忘分她一份。
    进了宫的女人,这辈子就甭想再出去了。能有个人聊天解闷也挺好的,尤其段瑗还是个将门之女, 所以云曦与她很快就成了闺中密友。
    至于说,段瑗为什么不疑心云曦,道理就简单多了。因为太子妃完全没必要,否则不会劝太子雨露均沾,将自己的宠爱,分给段瑗。
    说的再直白一点,没有云曦的帮忙,段瑗也没有机会怀上这个孩子。既然容不得别人为太子生子,她干嘛要废这番功夫,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呢!
    “姐姐没必要追本溯源,内侍省、二十四局从来都个说不清,理不明的地方。”
    “皇宫大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成为他人的棋子。”
    勋贵家长大的贵女,见惯了算计与被算计,拜高踩低、落井下石、心如蛇蝎,段瑗见的过,要比云曦知道的要多得多。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有心算无心,总是防不胜防的,能看护好东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像在从太子妃有孕,到李隆璟、李宁安排看护的女官、宫婢,皆是太子亲自调配的,清一色的陇西李氏小宗之女。
    年纪大的皆是州官县吏内当家的,年纪小的也都是许了勋贵人家的。个顶个都是办事老辣,伶俐灵性之辈,一些细枝末节的腌臜事,她们就会替太子妃挡下来。
    所以,太子妃不知道此间的内情,也是太子对他的一番回护之情。这种福气,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疼爱,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所以说,姐姐是有福气之人,殿下什么都替你想过了!”
    云曦是不知道,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都是什么底细,只觉得她们办差严谨、得力。
    可她再傻也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绝对不会简单的“争宠”,东宫剩余的三位嫔妃,都是别人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睛。
    这就是帝王家啊!纳个妾,都这么多麻烦,还不如娶庶人家的闺女呢,最起码还能顺心。
    “姐姐,庶人家的更麻烦!小门小户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还不如纳勋贵家的贵女呢!”
    大唐的宫人,选良家子入宫服侍。可这成千上万的宫人,又有几个能得到帝王的垂青呢?即便得到了又能如此,看看泽王的母亲就知道,还不是早早撒手去了。
    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神圣,吃下去了,骨头能不能剩下来都未可知。官宦人家,显赫门第只是在这生活的一份保障而已。
    “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追究了!把这种事,当成勋贵家贵女之间的博弈?”
    见太子妃面色有些不悦,段瑗给笑着给她倒了一杯凉茶,淡淡道:“臣妾不比您,帮不上殿下多少。但也不想因为我,给殿下添麻烦。”
    麻烦这种东西,是说躲就能躲过去的么?也就是在话间,段瑗的侍女-玉湖,呈上了一喝珍珠丸。可段瑗这拿起一枚,还没有放进嘴,便被陈媚给夺了下来。
    “陈尚仪,你!”
    惊讶的不仅是段瑗,云曦也甚感奇怪,不过陈敏办事向来严谨,云曦也是拍了拍段瑗的手,示意其安心看着。
    “玉湖,你这珍珠丸,是哪来的,都经过了谁的手。”
    “回尚仪,这是太医署给开好的方子,稳固胎气所用。......”
    方子、药材是太医署出的,然后由各宫的领用女侍,与内侍省的宦官共同检验,最后才拿回自己的小院煎。全程都是在自己人的眼皮子下,绝对不会有错。
    “那这药丸,为什么微微发黄,还有些泛红呢?”
    “那是因为我家奉仪喜甜食,所以加了一些蔗糖和蜂蜜,所以。”
    玉湖这话还没说完,陈媚便蹲了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冷声言道:“所以,这珍珠丸便好像加了朱砂一般,是么?”
    还不等玉湖辩解,陈媚便抓起了她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从丸中挑出了一些未化的红色粉末,果然红的与炒过蔗糖的大有不同。
    “太子妃,段奉仪。两位殿下是贵人,自然是不知道这般腌臜之事。.......”
    众所周知,朱砂一般为炼丹、画符篆所用,以为辟邪之效。可这种东西也是有毒的,虽然不会立即致人死亡,但也足够人喝一壶的。
    拿孕妇来说,中了朱砂之毒,嘴角糜烂,下巴周围遍生痈疮,且腹中的孩童,也将随着摄入朱砂的多少,直至胎死腹中。
    见自家主子面露惊骇之色,玉湖赶紧叩头:“奉仪,奉仪,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是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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