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骑司不仅羁押了右羽林卫大将军-钱宁,更是在翌日派人到府,捉拿钱宁的两个小妾。肖末就是个办事的,他也要听令行事,那两个女人就是奉命送给钱宁的。
    至于,这两个女人,从钱宁身边窥探了多少机密,或者钱大将军是不是被人策反了,人家有自己的渠道,他是一概不知。
    这不是假话,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能在夹缝中生存这么多年,组织的严密性,人员只忠诚,绝不是一般江湖帮派能比的。
    拿钱家的那两个小妾举例就明白了,见到百骑司上门,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服药自尽,一丝迟疑都没有。对自己尚且如此的狠,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是以,李贤决定亲自审一下钱大将军,他有必要证明其对李唐王朝,对陛下是否忠诚,以及其为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提供的便利,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可这还没审,皇帝的御驾莅临百骑司,听完了李景桓三位宗室大佬的禀告后,面色不善的李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直接屏退了他们,单独把李贤留了下来。
    “六郎,朕问你,秦晙、李敬业会背叛你吗?”
    额,“回父皇,儿臣与两位将军,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他们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治要的就是这句话,李贤与秦晙、李敬业,在战场上相互扶持,同生共死,建立的友情,丝毫不亚于同胞兄弟。
    而李治少时丧母,太宗皇帝又忙于政务,他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钱宁等侍卫,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陪着他从晋王到太子,从东宫到登临帝位。
    “朕承认,钱宁呢,缺点不少,贪杯好赌、好色无度,可要说与反贼勾结,刺王杀驾,朕是绝对不信的!”
    “朕把你单独留下来,是知道你脾气倔,眼睛里不揉沙子。可朕必须要告诉你,过犹不及,要有容人之量。.......”
    明白了,说了这么多,就是皇帝单方面相信了钱宁的忠诚。命李贤等放人,追查反贼之事,需要另起炉灶,从长计议。
    李治毫不避讳承认,他喜欢钱宁,很多贴心的差事,李治都愿意交给他办。他办过的事,李治没有不喜欢的。
    “知道为什么吗?”
    “钱宁会揣摩父皇的心思。”
    “朕的心里多了,他也不能桩桩件件都揣摩的到,朕还真不缺这人。”
    见李贤盯着他,面色沉重,磨了一下扳指的李贤继续道:“朕对钱宁做事满意,是因为他做事用心,桩桩件件事情都替朕着想。”
    李贤也毫不示弱,毫不掩饰的告诉皇帝,钱宁的府邸屋宇华丽,起居奢豪,即便从他爹钱九陇算起,也攒不下这么多钱,摆不了这么大的场面。
    这还不是克扣军饷,收纳有求于他的贿赂得来的。堂堂禁卫军大将,如此行事,便会让外人误以为是皇帝默许。长此以往,国家吏治必然腐败,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将摇摇欲坠。
    “他这也是为父皇着想吗?”
    “你呀,还是没明白朕的意思。”
    话间,李治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着:“朕承认,钱宁的起居是过的奢华了一些。”
    “有时候不知道收敛,所以朝廷、军中有很多人恨他,很多人想看着他倒霉。那些御史言官,兵部大员们,整天找他茬儿。”
    可是,李治话锋一转,斩钉截铁的告诉说,除了这些,钱宁其实一无所有。他勾结朋党么,他把持朝政么?都没有吧!
    大唐是经历过权臣弄政的,李治更是有切肤之痛,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掌握权力的时候,他这个皇帝就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怎么样都行,他坐在龙椅上是如坐针毡啊!
    “钱宁,仅仅是右羽林卫的大将军,权限有限,能办的事也有限,他能作出多大的事来。这么贴心的臣子,朕能不喜欢么?”
    叹了一口气,李贤拱手又补了一句:“父皇喜欢他,不能是免他罪的理由,况且谁也不能保证,钱宁就一定是被美色蒙骗。”
    这话一出,李治是连连摆手,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复杂,有怜悯,也有悲哀,最起码李贤从未见过皇帝有此神情。
    “朕不知道钱宁是不是真有罪,但朕知道他要倒霉了,他遇着麻烦了。”
    “因为你李贤要闹翻天啊!就像你杀贺兰敏之一样,既杀人,也诛心!”
    “朕今天来,是想求你了。别让钱宁为难了,别把这事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让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摩拳擦掌,朝廷内外沸沸扬扬。”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一些朕不能说的因素,朕没法收场,朕收拾不了啦!”,话毕,李治还叨扰般的对儿子拱了拱手。
    皇帝这一下,就相当于把李贤架了不仁不义,无君无父的地步。要是他再抓着不放,不仅是不臣,更是不孝,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他的私德。
    到了这个地步,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马载死活不同意去钱府抓那两个贱婢。这层窗户纸不捅破,惊不动皇帝,更是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可二人一死,钱宁,这个皇帝贴心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护短的李治,怎么能坐得住。
    心中哀叹一声自己毛躁,误了大事。李贤撩了一袍子,双膝跪地,诚惶诚恐的向皇帝请罪。
    “父皇怎能如此,您这是要折杀儿臣啊!”
    唉,叹了一声气,李治将伸手将儿子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其安心。
    随即转身,语气低沉的感叹,当皇帝不该求臣子,尤其还不该求臣子去做那些不符合朝廷法度的事,更别提对象是自己的儿子。
    但钱宁是他的朋友,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身边就这么一个能聊天的朋友,有些话还就只能跟钱宁说。唯独钱宁不像其他的臣工一样,天天盯着他,告诉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干。
    “有钱宁在身边,朕心情好,你们要是把他折腾死了,朕就孤单了!”
    “你是朕的儿子,你总不希望你的父亲,身边连个聊天的朋友都没有,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唉,皇帝这话,让李贤没法回话,更让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将自己的君父,逼到来求自己的地步,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跟钱宁不一样,你是朕的儿子,国家亲王,是朝廷选拔出来的将领。”
    “你与朕之间,父子占少,君臣占多,朕还要指着你辅佐朝政、军务,.......”
    周朝与宗室贵戚共天下,秦朝与酷吏法家共天下,汉朝与朋党宦官共天下。而本朝,大唐与宗室、功臣共天下。
    作为嫡子,尊贵的亲王,李治希望儿子能成为一代贤王,辅助他及后世之君,安定社稷,造福苍生,而不是学钱宁一样,成为皇宫的附属品。
    “朕的话听明白了吧!”
    “儿臣,不,臣听明白了!陛下用心良苦,臣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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