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舟知道,胆汁被面团包裹没这么快起效,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那寒毒发作起来时也不会过于严重。
    好在山洞里十分荫凉,地上的小雪已经慢慢开始降温,心跳也慢了下来,等胆汁的药力发挥出来,应该就会再次醒来。
    他自己的热毒来得也比想像中的要快很多,在收拾那条被群鸟掏空的巨蛇蛇皮时,头上的烈日像是体内热毒发作的信号,相约着对中毒之人内外夹攻。
    贺齐舟发觉自己所中的毒其实也不轻,只是自己尚能用内力相抗,不会说晕就晕,见一有毒发的苗头,便取出预制好的“面饼蛇胆丸”吞服后回山洞调息静养。
    由于一颗面丸所含胆汗之量极小,故当药力发作时,并未像昨日那般如坠冰窟。只是暮雪的药力显然不够,半个多时辰药效过后,刚刚凉过的手又开始发起烫来,贺齐舟只得再撬开其小口,喂其服第二颗面丸,如此反复,直到第三颗面丸内的寒毒起效时,昏睡了两个多时辰的暮雪才渐渐苏醒过来。
    虽然没有胃口,但暮雪醒后还是在贺齐舟威逼利诱之下吃了点“贺氏面糊”,因为贺齐舟清楚,在这种寒热交替之下,身体消耗甚巨,如果不补充点食物,任何人都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自己因为担心小雪,除了打坐调息、为其渡入真气之外,这两个多时辰只干了两件事,清洗蛇皮,再挂在右侧山洞内荫干,蛇皮背部极为坚韧,那些兀鹫几乎未对其造成任何损坏;清洗洞内石壁和地面,昨夜洞内一片狼藉,已经恢复嗅觉的贺齐舟觉得再不清洗,自己一刻都无法在洞中待下去了……原本去林中寻找食物和药材的计划只能留到明日了。
    日落前,贺齐舟热毒再次发作,大义凛然地在小雪面前演示了一下生舔蛇胆的壮举,虽然竭力想装出轻松的样子,只可惜最终还是不受控地涕泗滂沱,引小雪笑得花枝乱颤,也算是解了昨晚“以苦攻苦”之恨。
    随着夜幕降临,气温聚降,果然两人又出现了寒毒症状,小雪还是要比贺齐舟重上许多,刚吃下去的食物几乎吐了个精光,被软磨硬泡的贺齐舟又逼着吃了点东西。稍后两人再次去热湖中祛寒,小雪的精神似乎比昨日要好上一些,可以自己慢慢走下山洞,泡在池中天南海北地闲聊成了两人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贺齐舟问起许暮北周小王子出使西域目的何在,是否因北周目前南北两线应敌,又受天灾侵袭,不得不同西域国家结盟?
    小雪出身世家,又有皇族血统,再跟着李济尘游走江湖,见识自是要比久居乡下的贺齐舟广上许多,对北周的风土人情官场吏治都有涉猎,便开始倚老卖老地侃侃而谈:
    “西域那此靠近这里的小国都被齐周两国灭得差不多的,剩下的不是路途遥远就是地少人稀,也没什么物产,和他们结盟一点用处都没有,可能还会得罪更远一点的波斯国,派一名国教护法和一个被皇帝器重的皇子出行,目的肯定没这么简单!那五百个羽林卫,差不多抵得上西域路上一国的军力了,我想周朝的目的无非是两个。”
    贺齐舟配合地问道:“哪两个?”
    “可能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断了大齐与波斯、罗马的商路,让大齐无军马可用!一个办法是劝服或征服丝路上的那些小国,只是有南北两条线路通我大齐,相去数千里,靠他们这些人马,起不了多少作用;另一个就比较狠了,绕行借道丝路小国,私通土玉浑,如果他们两家联手,我大齐倒真是要寝食难安了。”
    “听说土玉浑王恨北周入骨,这可是李若谷亲口说的,他们就这点人过去,不是在找死吗?”周齐舟问道。
    许暮道:“我也只是说可能而已,不过你想想,万一土玉浑有权臣暗中同北周勾结呢?要知道他们同样信奉的是藏传佛教。这事,我们回去还是要尽快和朝廷说一下。”
    “要你一个弱女子操心?张沐风他们肯定会说的。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一个个伤得都这么重!”贺齐舟有些担心起林川、杨山等人。
    “你才弱女子呢!看我好了之后怎么收拾你!”许暮戳了一下对面池中的贺齐舟脑门,又道:“斜门的石梁被我们砸断了,我想赫连长吉有要务在身,不太可能再去冒险追他们了。”
    “说起那个小皇子,我和你说件很奇怪的事。”贺齐舟困惑地说道。
    “什么事?”
    “我和他对了一掌,看那家伙的样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小,内力居然还在我之上,而且已经通了六脉!这些也就算了,最奇怪的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功法居然和我的华真功至少有九分相似,掌力中还带着烈焰功的热毒,难道烈焰毒功也源自华山、全真?如果不是,为何他能身兼两种功法?听我师父说,这华真功只传了我一人,难不成北周也有人会此功法?”
    “赫连皇族和姜氏皇族每代子孙都会出一些习武奇才,身兼两种功法倒还真不稀奇,只要有足够的悟性和强壮的体格就行了,这也是为何那些上乘的武林秘笈会引起江湖纷争,因为真正的高手,就算不从头学起,光是领悟其中的精华就能有极大的提升。
    我师父就是从何青山那里受到启发,所创的广陵七剑已经并不弱于绝顶剑法了,这是杨征、何青山后来亲自和多师父说的。
    我猜赫连长吉既然已经功中带毒,那肯定从小练的是烈焰毒功,后来才有机缘习得类似你华真功这样更高妙的功法,他是皇子,定有名师指点,不过小小年纪已经能融合两套功法,倒还真不可小觑此人。”
    贺齐舟道:“嗯,咱以后有机会灭了他。对了,赫连顺一开始骗咱们说只有两个高手,都是来自青龙寺,你可知道青龙寺是个什么玩意?怎么随随便便出来两个人武功就这么高?”小雪道:“哪里是随随便便?我跟你说,石梁塌下后,追上来的五人都不简单,这也是我为何会怀疑他们是想去的是土玉浑,因为如果只是想出访一个西域小国,五人中哪一个都够份量了。
    赤焰与赫连长吉自不必说,那个领军的千户虽然只是四品官,但手里掌握的可是北周最精锐的两营骑兵,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说难听点,甚至可以无视赫连长吉发布的与此行目的无关的命令!
    最后是那两个青龙寺的高手,他们能和那名千户并肩骑行,至少是副堂主或都尉级别。如果说羽林卫是周皇坚实后盾的话,那么青龙寺就是他手里的鞭子和剑,相当于我们大齐的锦衣卫加武察司再加武备馆!”
    “那么厉害?一个副堂主就能和羽林卫千户称兄道弟了?还不是被我们两人打得千疮百孔?”贺齐舟道。
    “你算了吧!说实话,和我交手的那个在大齐绝对可以和成宗初境、甚至中境之人匹敌了,硬碰硬我连一招都接不住;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你对上的是八脉,当然是你厉害!快说说青龙寺到底有些什么堂啊尉啊的?”
    “北周地域比我大齐更广,人口胡汉混杂,一大半是牧民,一小半是农民,农民还好,游荡的牧民却极不好管教,虽然实行汉制都一两百年了,仍不太习惯困居在郡县之内,经常因为跨境放牧引起纷争,骨子里的那份野性时常发作,几乎年年都有人闹事,甚至造反,所以赫连氏统一北方后,就设了青龙寺专门来监察百姓和官员……”
    “草吃没了还不让人跨境?”贺齐舟有些不解。
    “皇帝想要维持国家就要收税,如果牧民一直没影没踪地,他向谁去要钱?到哪里去征兵?当然跨还是充许跨的,北周各地官府会统一安排冬夏两季的牧场,按人丁、牲口、牧场大小等征收税费、安排兵役劳役等,青龙寺的土堂是五堂中实力最强的一堂,会在每一个县中都设坛口,以监督部族和百官。很多周人愿意追随赫连晨雾去更北方的苦寒之地,可能就是想重获那份自在。”
    “那还有什么堂?”贺齐舟问道。
    “五堂是分别以五行命名,金堂主守,就像是我们的大内侍卫,替皇家看门护院;
    木堂主要是选择人才之用,以前在五京都设有像京城四校一样的武校,不过周朝一分为二后,主要的人才都集中到中京了,他们每两年会开比武大会,选拔年轻才俊替皇帝卖命。那些青年大多来自各地的天龙教、大部族大商号和五花八门的帮派,我们以后可能面对的敌人就是这些木堂出来的学子了;
    水堂负责外部的谍报,大齐武察司专门有人对付北周的水堂,不过收复包括燕京城在内的一半河北失地时,水堂在那里布下了无数谍子,我还怀疑过王定边就是北周的谍子,可惜现在也死无对证了……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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