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狂乱的爆响从疯狂摇晃的沙袋上炸起,苍白的灯光下,一道精赤着上身的人影正置身雨中,喷吐着炽烈的气息。
    矫健的人影在雨中就好似一头灵活的豹子,双拳护头,踩着灵活步伐,像轮摆一样,左右腾挪,绕着沙袋疯了一样挥摆着拳头。
    可那狂风骤雨般的动作在某一刻倏然变化,繁复的拳影瞬间变得简练纯粹,紧握的拳头并出两指,如利刃刀锋般凌空剪草一划,遂见一道匹练在雨幕中转瞬即逝。
    再看去,沙袋上一条狭长细口正无声裂开,缕缕黑色铁砂簌簌而落,溅落在雨水中。
    “噗!”
    两指再变,五指立起,化作手刀,贯入了沙袋中。
    唐斩的双眼有些泛红,眼仁上泛着细密的血丝,灯光的映照下,像是两滴未干的血,原本富有节奏的平稳气息也变得急促凌乱。
    平复着气息,望着破烂的沙袋,他皱眉无言,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莫名的有股戾气忍不住想要宣泄出来。
    他练的越久,心中的戾气也就越难压抑,起初还能克制控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底深藏的恶意就如同一只久困樊笼的恶鬼,日渐壮大。
    哪怕他已经尽量的克制自己不去习练梦中所见到的东西,可也只是饮鸩止渴,就好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唐斩本来也以为自己能克制,但当今天看见了那具尸体,他内心深处的那只恶鬼就好像被唤醒了一样,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变得躁动不安,特别是那个穿着雨衣的人……
    他能感受的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兴奋,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隐隐跳动颤抖。
    大雨倾盆,唐斩带着粗重的喘息直直的躺了下去。
    “要不,宰了!”
    他刚合上的双眼倏然又猛的睁开,右手一压地面,整个身体登时便直挺挺的像弹簧一样立了起来,一双眼睛满布血线,变得殷红暗沉。
    这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戾气、恶气在胸中郁结难散。
    “不行!”
    但唐斩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直到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刺骨的冷寒袭来,他才大口喘着粗气,像是溺水得救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许久,走下阳台,唐斩看了看时间,一边擦试着身体,一边坐在床边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望着窗外的雨夜默默出神。
    第二天。
    一通电话来的突然。
    “喂,哪位?”
    “唐斩?”
    对面似乎吵的厉害,好一会儿,才听一个带着惊吓的声音响起。
    “唐斩,我是李贵,你现在在哪呢?能不能来俱乐部一趟?”
    唐斩微愣。
    “怎么?”
    不可李贵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意外。
    “我哥他死了。”
    唐斩没再多问,手脚利索的穿好衣服出了门。
    李贵是李泰的弟弟,也是俱乐部的主管,平时就挂个头衔,对搏击格斗一窍不通,但吃喝嫖赌一个没落下,和唐斩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关键是会做人,跟谁都自来熟,连买菜大妈都能聊的来。
    可现在,李泰居然也死了?
    唐斩实在有些诧异。
    印象中李泰为人和善,而且办事得体,不像是能和别人结仇的人,而且,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很快,等唐斩赶到俱乐部,就看见李贵一脸惊魂未定的蹲在门口抽着烟。
    这人三十不到的岁数,远远看去活脱脱的像个五六十的小老头,眼窝发黑,脸色苍白,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连唐斩从身边走过都没察觉。
    “主管!”
    直到他开口,李贵才哆嗦了一下。
    “来了。”
    他两眼无神的把大概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这小子从前天夜里就一直在夜店鬼混,压根不知道俱乐部发生了命案,等昨晚稀里糊涂的回来,没成想一开门就目睹了李泰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死状凄惨,吓得当场就尿了。
    俱乐部里,警察处理现场已经接近尾声。
    “昨晚我哥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当时睡的太死,早知道就接了。”
    唐斩无视了李贵的废话,目光飞快的扫量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停在了一个粗布沙袋上,阴郁的眼神隐约有几分变化。
    这个沙袋是破的,但破开的方式有些不同,破口整个就像喇叭花一样朝外炸开,像是里面被塞进了一个炮仗,露着回丝。
    但唐斩真正看的是破口相对的另一侧,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鬼使神差的就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个雨衣男。
    沉默了片刻,他原本还在四下打量的眼神忽然有些诡异起来,视线慢慢收回,然后定定的落向手臂上又悄然竖起的汗毛……
    ……
    深夜。
    迷离的雨氛里走出来一人。
    头戴兜帽,穿了身黑色的劲装,一路无话,他走到还在封锁的俱乐部前,然后绕到了一旁的胡同里。
    看着离地七八米高的一扇窗户,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喉咙一鼓,双腿一曲一直,躬身塌腰,拔地而起,脚下水坑瞬间像砸入一颗巨石,溅起漫天水花。
    黑夜里,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那人双脚离地高高跃起,然后像壁虎一样,趴在了光滑无缝的墙壁上,手脚划动,竟然一点点的朝着那扇窗户划去。
    俱乐部里,昏暗一片。
    黑衣人从半空跳下,慢慢摘下兜帽,轻低的嗓音随后在黑暗中响起,“谁能想到,杀人凶手居然一直就躲在凶案现场,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他说着话,脸上却洋溢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怪笑,笑的像是一只恶鬼,龇牙咧嘴,眼中是散不开的猩红。
    “吧嗒!”
    苍白的灯光突然从头顶亮起。
    黑衣人抬头,映出的赫然是唐斩那张脸。
    他目光如电飞快瞟过整个大厅,最后停在了角落里的花瓶上。
    那花瓶约莫半米高低,青白两色,形似坛罐,很不起眼。
    但唐斩却渐渐眯起了双眼,眸中冷光骤凝,宛若有两点寒星一闪而逝,狠狠地钉在了上面,清瘦苍白的脸庞上更加莫名的多出一股机锋峻烈的森然,还有一股躁动不安的杀意。
    他抖了抖双手,抖平了手背上不知何时竖起的汗毛。
    “出来吧,藏的再好,那股子血腥味散不去。”
    “咔……咔咔……”
    几乎就在他说完话的同时,那个花瓶里突然响起一声声轻微的动静,像是骨节间的碰撞摩擦。
    唐斩目光闪烁,黑白分明的眼泊里,一颗脑袋竟然从那个花瓶中慢慢探了出来,还有一双幽幽的瞳,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带着一种满含侵略性的残忍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个光头男人,中年岁数,相貌平平,落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那种,但相信谁但凡见识过他的身躯体魄后,便一定不会忘记。
    就在唐斩打量的同时,对方皮肤下的劲肉此时正如同一条条龙蛇般在颤抖扭动,宛如荡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还有筋骨互磨的声响,噼啪炸裂,如同平地点了一串炮仗。
    这个人起初不到半米高,但下一秒,他就像是神灯里的精灵一样,彻底撑开了自己的骨架,恢复了原本的体貌。
    细窄短小的躯干整个膨胀了起来,太阳穴外鼓,浑身肌肉块块垒起,脖子粗如水桶,双臂一展,腋下登时伸展出来两块羽翼似的肌肉,条条青筋血管贲张似蚯蚓般外扩裸露在体表,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尊巨魔,骇人至极。
    唐斩瞳孔一缩,他这些年可不光只是练梦里的杀人术,各国格斗皆有涉猎,见到对方这副体魄,能不能打先不说,但抗揍是肯定的,爆发力只怕也十分惊人。
    “缩骨功?”
    四目相对,光头男人面无表情的从花瓶中走了出来。
    “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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