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距离内院仅仅一墙之隔,墙上开了扇小门,连接两个院子,而谢端的房间刚好靠近外侧墙壁,故而姐弟二人,远远的便听见宅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疑惑之下,不由起身出屋查看。
    门房大爷一听是县尉大人,火气先是消了一半,紧接着听说大人出了事,则更是心头大惊。
    他匆匆拔了门闩,将宅门打开。
    随即便见一名络腮胡子的壮汉,腰间挎刀,身着公服,面相长得甚是凶恶,一身腱子肉,虎背熊腰,只需往那一站,就能镇住大部分场面。
    壮汉大踏步迈将进来,一眼便望见迎面走来的谢瑛姐弟,忙上前行礼,神情显得有些忧虑。
    “江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谢瑛见了他,又听闻方才之言,连忙询问。
    “夫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大人他……”
    县尉大人欲言又止,犹豫片刻,长叹一声。
    “都怪我没用,没有保护好大人!昨晚缉凶之时,大人不慎受伤了,眼下正在医馆医治。”
    此言一出,谢瑛瞬间大惊失色。
    “什么?怎么会这样?快带我去。”
    谢瑛此刻心急如焚,说着就要出门。
    一旁的谢端听到这个消息,同样心惊不已,自己才刚来三天,姐夫就遭了灾祸,何等讽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扫把星呢!
    跟随在姐姐身边,谢端一边安抚着她不要着急,一边由县尉大人引路,出门直朝医馆进发。
    县尉,武职也,与县丞主薄同为知县佐官,掌管治安捕盗事宜,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局长。
    一般上县常设二人共同执掌,下县一人。
    本县的县尉姓江,名威,由朝廷亲自派发到任,目的无非是内外相制,因为县丞和主簿都是当地的,为避免地方豪强为祸,以此相互制衡。
    他当年是跟随李清一同到的任,乃是心腹之交。
    林氏医馆,两名衙役守在门前,一些来看病拿药的百姓远远观望,虽有疑惑,却不敢靠近。
    “大人,夫人!”
    那两人见了江威等人,连忙抱拳行礼。
    江威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引领着谢瑛姐弟进入医馆,打眼看时,屋内有数名衙役正在包扎。
    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甚至还不敌受伤。
    右侧耳房,门窗皆掩,一名医馆学徒站在门外,见了他们来先是拱手施礼,随即开口说道。
    “师父正在为大人施针,还请各位稍待!”
    听到“施针”这两个字,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谢瑛虽然担心,却也知道大夫在施针救治之际,不能受到打扰,因此只是在门外静静等着。
    “江大人,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姐夫身为一县之令,怎会连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
    耳房的门窗紧闭,所以他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只知道大夫在救人,没出结果之前,便只能候着,而趁着等候的工夫,谢端不由出言发问。
    江威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是知县大人的小舅子。
    “唉!此事说来,也怪我们兄弟保护不周,昨日大人带着我们出城查案,正巧在葫芦村发现了案犯行迹,我等上前追踪,不慎疏忽了大人的安危,那案犯回转过来划伤了大人,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他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对此并没有隐瞒。
    “哦?莫非是城里孩童失踪的案子?”
    谢端此言一出,江威看向他的目光稍显诧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他能够猜测出来,倒也不足为奇。
    谢端正欲再问,房门却“吱嘎”一声的开了。
    谢瑛见状,率先跑了进去。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是细汗,眉头紧蹙,将刚刚施过的金针收好,端起茶水灌了一口。
    “林大夫,我家相公如何?”
    她望了望病榻,李清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夫人莫急,老朽已用金针渡穴之术,暂时保住了大人的性命,至于后续情况,还有待观察,不过夫人放心,老朽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一听这话,谢瑛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林大夫,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就这么紧紧盯着他。
    “唉!大人的伤势并不重,只是内在状况无比怪异,老朽行医多年,还从未遇见过,我得去翻翻医书,若是大人醒了,可以再唤我前来。”
    老者一边解释,一边摇头叹息,来到门外,又朝门边的学徒吩咐,让他拿药进去包扎伤口。
    谢瑛愣了片刻,来到榻前,双目已然湿润。
    她没有大喊大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轻声呼唤着相公,或许也是怕打扰到他。
    仅仅是被人划伤,怎么会如此严重?
    谢端感觉有些不同寻常,当即迈步上前,一边想着安慰几句,同时查看起躺在床上的姐夫。
    乍看之下,李清面色惨白,唯独眼角边有些泛红,左前胸,三道血痕清晰可见,血倒是止住了,不过有滴滴不知名的黄色液体,微微泛出。
    谢端凑上前去,细看之下,觉得这伤口不像是用利器划的,倒像是抓的,心中正兀自思索。
    然而就在此刻,他脑海里的两枚符钱忽然颤动起来,伴随着道道轻鸣,仿佛受到某种感应。
    “嗯?”
    谢端心有疑惑,紧接着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夫人请让一让,师父让我为大人包扎。”
    门前的医馆学徒,此刻拿着调制好的药膏以及纱布,来到病榻之前,准备帮李清处理伤口。
    谢端趁势,从他手上接过木盆,放至床边。
    “我来帮你!”
    学徒见状,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允。
    盆里的水与帕子都是蒸煮过的,以此来清理伤口,能降低感染的风险,毕竟古代条件有限,也不能奢求太多。
    趁着擦拭的间隙,谢端掌心隔着帕子,接触到李清的伤口,心念一动,默念口诀,阴阳符钱发力,谢端只感觉一股冷气,透过掌心,被吸入自己的体内,随后有目的性一般,注入了符钱。
    简单来说,他的身体,便等同于一根导管。
    只是片刻,那道冷气便彻底被吸收殆尽,因为原本就残留不多,同时还极其的微弱,而在吸收的过程当中,那种感觉,谢端感到有些熟悉。
    这与当初他在山神庙遇险,符钱显圣之初,在他身上弄出的灼热吸收之感,可谓一模一样。
    他思忖之下,恍然明白,想来自己不经意间,身上也沾染了这种灵炁,符钱其实是先吸收了自己身上的灵炁,然后才被彻底的激发。
    只是他这一路走来,除了帮人敛埋尸体,接触的死人比较多之外,也没别的了。
    难道说是埋尸时,意外沾染上了死人的阴气?
    那无头僵尸找上自己,也是因为被此吸引?
    仔细想想,倒确实有这个可能,而且也只有这种解释说得通了。
    照此看来,阴阳符钱认他为主,也并非偶然。
    做完这些,谢端再看时,只见李清先前伤口流出的黄色液体不再泛出,他的面色也有所好转。
    看来造成他情况如此严重的不是外伤,而是深入体内的那一道冷气。
    谢端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那所谓的幕后案犯,恐怕不是寻常人等,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因为符钱只对各种“灵炁”起反应,而普通人的身上,有精气、阳气、元气之类的说法,但这些只是“气”,而并非“炁”,二者的性质也不同。
    灵炁的话,经过这几天的钻研推敲,在谢端看来,应该只有那些成了气候的异物才会有,比如鬼有阴气、妖有妖气,亦或者是之前碰到的无头僵尸,兼有尸气等等,可归于灵炁一类。
    只有这些气,才能够被符钱所吸收炼化。
    那么照此说来,伤害李清之物,极有可能是成了气候的异物,而并非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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