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不明白两个主子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淡定。
    明明如今反对他们的土地条例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夫人依然笑容浅淡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都督的脸色倒是肉眼可见的黑沉,只是他嘴角紧抿,眼帘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响, 周仰才看到自家都督的手在面前几案的掩盖下,伸过去握住了夫人交握在膝盖上的双手,大拇指还轻轻在夫人白皙柔嫩的手背上摩挲!
    周仰看得一阵气短!
    他还以为都督一脸深沉,是在想解决的方法呢!
    却没想到,都督是在偷偷摸摸地占夫人便宜!
    这是占夫人便宜的时候吗?!若都督这会儿帮夫人把事情解决了,晚上还愁夫人不主动投怀送抱吗?!
    向来沉默憨厚的周仰都被气得差点大逆不道地口吐芬芳了。
    也许是他的焦虑情绪太过明显, 夫人这时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周仰急得五官都扭曲了, 她不禁轻轻一笑,还有空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周副将都急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你不关心我。”
    最后,还有心思小小地指责了他一下。
    恒景眉微挑,微微侧头看着她,低低笑道:“那是那小子不懂你,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我现在要是急,就要被你说不相信你了。”
    时颜眼角微挑,嘴角弧度扬得更高了,“哦?原来恒都督这么了解我的么?”
    一旁的周仰:“……”
    都督和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原来他们一点都不急吗?急的人只有他一个?
    而且,他怎么莫名有种,自己成为了都督和夫人用来调情的工具人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见到自家夫人突然抬了抬眸,直直地看向了厅堂的入口方向, 突然, 意味深长地道:“这有什么好急的?我可还有大招没用呢。”
    他们会用名人效应带动舆论, 她就不会吗?
    幸好,她的“大招”,看来是赶上了。
    周仰一愣,下意识地抬头,顺着自家夫人的方向看过去,便见那里,一个兵士匆匆走了过来,俯身到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他就看到自家夫人红唇微扬,淡淡道:“请进来。”
    底下不少人也立刻留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异样,便是还在激烈讨论着,也悄悄给他们这边分了些注意力。
    时颜看了周仰一眼,周仰立刻心领神会,走前一步朗声道:“大家安静,夫人有话要说!”
    底下的人很快慢慢收了声,齐刷刷地看向了时颜。
    时颜还看到,脸色还阴沉着的吕不说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带着浓浓的嘲讽, 仿佛在说, 接下来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时颜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微微笑着,道:“今天的群众朝会,除了琬灵公主,我和都督其实还请了一个贵客过来旁观。
    这个贵客方才才抵达了颍州,还没坐下喘口气,便来了咱们这里。
    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都不会对这位贵客感到陌生。”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底下很多人顿时都满脸好奇,一旁原本心生得意的琬灵公主看到时颜脸上那抹笑容,背脊一下子挺直了,嘴角紧抿,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一瞬间仿佛要冲破心房。
    这女人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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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吕不说当场给她甩了脸色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朝会的发展方向对她很不利。
    只是,她不但一点都不焦急,此时竟然还能那般平静淡然地邀请她的贵客。
    除非——那个贵客,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也是她放到最后的武器!
    只是,吕不说已是她能想到的在西南道最具有影响力的人,这时候,还能有谁,比吕不说更能带动在场这些人的想法!
    很快,一个满身文气、却又容貌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兵士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在他出现那瞬间,现场便出现了一连串再明显不过的吸气声。
    很快,一些难掩激动的声音就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忍不住响起——
    “余寻归!天啊,竟然是余寻归!”
    “不是说余寻归这些年深入简出,便是韩太傅亲自邀请他去望京讲学,他都不去么!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天爷啊,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余寻归!大兴如今朝堂上至少有一半人都是这位余院长的门生!他的真迹千金难求,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被人当作至理名言四处流传,是当今天下最当真无愧的大儒!”
    “我若能得他一句指点,我就此生无憾了啊!”
    琬灵公主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讨论,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一颗心猛地下坠。
    余寻归,竟然是余寻归!
    她怎么可能没听过余寻归的大名!
    吕不说与余寻归比起来,那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出了西南道,可能不会有多少人认识吕不说这个人,但余寻归的大名,只要是大兴的读书人,都不可能不知道!
    别说大兴了,便是他们安岚,余寻归也是备受追捧的,因为安岚和大兴的文化一脉同源,安岚的书院讲学时,偶尔会用到大兴一些士人的文章,而余寻归的文章是他们用得最多的。
    所有士子,没有背上十篇八篇余寻归的文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写文章!
    都督夫人的贵客,竟然是余寻归!
    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这时候,猛然想起了,她初来西南道时,薛刺史说都督和都督夫人外出了,她立刻偷偷叫人去查都督和都督夫人的行踪,最终查到他们是去了惠州。
    只是,因为害怕暴露他们的目的,他们不敢查得太明目张胆,惠州那边恒都督的人又严防死守,她至今不知道都督和都督夫人去惠州到底是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就是去拉拢余寻归的?!
    可是,余寻归又哪是那么好拉拢的人啊!
    余寻归仿若没察觉到厅堂里因他的到来而起的骚动,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时颜和恒景面前,作了个揖,道:“草民见过夫人,见过都督。”
    时颜微微笑着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余院长奔波劳碌来到颍州,没来得及休息就来了这里,辛苦余院长了。
    周仰,请余院长入座。”
    周仰立刻应了一声,走上前带领余寻归去早已备好的座位坐下。
    底下的人,却因为余寻归方才行礼时说的话,暗暗炸开了锅!
    他们没听错的话,方才余院长是先向都督夫人行了礼,再向恒都督行礼的罢?
    这般严肃的场合,等级排序自是会更严格,在这种场合先向都督夫人行礼,不亚于在面圣时先向皇后行礼,再向圣上行礼!
    余院长这是故意的,还是他一时没注意,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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