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回到戎公馆,跟父亲敲定了昨晚商议好的治丧流程,步伐沉沉地往灵堂去了。
    雪白凄凉的灵堂里,金鹤仪跪在棺木前烧纸,跳跃的火光将她原本就红肿的眼睛晃得越发通红,却未能给她发白的嘴唇染上一抹亮色,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
    四爷念她怀着身子需要静养,嘱她回家休息。
    她没动,四爷示意翠屏扶她起来,翠屏伸出去的手却被拨开了。金鹤仪声音沙哑地对翠屏说:“你到门口看着点人,我有话跟四爷讲。”
    四爷几乎不需要想,都知道她要讲什么。
    翠屏出去后,金鹤仪将手中最后几张纸放进火盆,然后抬头看向乔氏的黑白遗像,说:“婚礼继续吧,我不走了。”
    四爷一时没有应声,他的目光也看着母亲,许久道:“你保重好自己和孩子就好,至于其他,按计划进行。”
    “不!我必须留下,不为你,也不为秘本,我……不放心兰哥。”
    金鹤仪故意以此为借口,因为她知道讲真话无用,四爷不会答应。昨天姑妈死之前,数次越过众人看向她,那个眼神,是在恳求她,恳求她留下来,能帮四爷的人太少了,天知道姑妈有多么不放心……
    但她不能这样讲,她知道四爷的脾性,他不爱带累别人,于是她再次重复:“四爷,就这样吧,我要留在兰哥身边!”
    四爷沉郁地看向她半晌,不知是信了她的话,还是看透了她的苦心,再抑或他也明白,母亲的离去,令他们这个七人小团体失去了之前的阴阳平衡,金鹤仪必须补充上当家理纪的角色,因为他们要应付的敌人无孔不入,男人是主力,但也不乏渗透在太太们客厅的堂客,或者用其他身份打入戎宅的女人……这些人,是四爷兰哥海青等人无法兼顾的。
    最终,四爷没有再言语……
    ·
    月儿和皮二的战斗是中午到饭点儿停止的,一来俩人都累了,打不动了,二来俩人都意识到一种乏味——
    皮二想:我真想打死臭姨太太,但不能,得靠她藏身于此;月儿想:我真想打死烂二皮,但不能,跟四爷没法交代。
    皮二打架导致皮肉受疼,进而勾起心中的难过——我害死了四爷的娘,四爷这辈子还怎么面对我?我俩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打架的当口分神想别的,手脚自然就要迟滞下来。
    月儿收留皮二的初衷绝不是为了小黄鱼,只是出于做人的道义,加之顾念四爷丧母之痛。
    要不是皮二作死,她也不至于和她大打出手。但现在身上越疼心里越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尤其上午四爷以小黄鱼、上大学和她做交易,当时气盛没有意识到什么,现在想想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俩人各自分神,连打架什么时候停止都没觉得!仿佛俩只犯了困的小猫,掐着掐着,爪子就软了下去。
    接下去日子消停了叁天,虽然俩人互相看着不顺眼,虽然时不时还会出现个把小斗殴,但也浮皮潦草不过尔尔。
    月儿胎里素,厨子们从来谨记少奶奶的饭菜一滴荤油都不能有,因此吃喝上非蛋即奶一水儿的素。而皮二小姐偏爱吃肉,连着叁天不见荤星儿,难受得恨不能上房揭瓦。
    月儿不理会。她可以谎称自己胃口好多带些饭上来,但不能夹带肉类上来,那样必然暴露屋里还有其他人。
    “罢了罢了,这鬼地方,呆仨钟头都嫌多!”皮二说着坐在窗子底下,随手拿过包摸出大联珠,还没点上就被月儿夺了火柴。
    “不许抽。”
    “拉倒吧,开着窗户,有烟味也从外面散掉了。”
    “那也不行!”
    “跟我横是吧,看我抽不抽你!”
    这种四爷式的骂人话又叫月儿火起,“这是我家,我说不许抽就不许抽。”
    皮二骂:“滚!跟我装什么少奶奶!”
    月儿毫不示弱:“至少在这里人人都管我叫少奶奶,你上赶着倒贴,可四爷他不认啊!”
    皮二冷哼:“听人叫几声少奶奶你还当真了?社会上是怎么叫你这种人的?拿来!”
    皮二说着揪住月儿的头发就去抢火柴,月儿也一把薅住她的卷发,拼命护火柴。
    二人瞬间扭打到一起,两颗脑袋很快又变成鸡窝,‘九岁半’睡衣的另一只袖子也光荣退役。原本皮二可以不穿这件睡衣,但她前天无意中看出月儿很介意她穿四爷衣服,于是就故意穿,穿烂也要穿,你不喜欢什么本小姐就来什么。
    “臭姨太太!”
    “烂二皮!”
    “算嘛东西,本小姐跟四爷好时,你丫还玩尿泥呢!”
    “不害臊,活该被四爷甩!”
    此话一出,皮二忽然定住了,她被扎心了!空间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秒,然后月儿脸上重重落上了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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