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星期天,宋援朝去林燕家做客,进了门就见到陈玉琴在客厅里忙活着打扫卫生。
    “伯母,让我来吧。”宋援朝二话不说把带来的东西往边上一搁,脱下外套接过陈玉琴手里的拖把就拖起了地。
    陈玉琴嘴上说着怎么能让你干呢?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自从宋援朝第一回拜访之后,每逢周日宋援朝都会过来坐坐,帮着陈玉琴打扫房间, 做些家务活什么的。
    一来二去,陈玉琴对宋援朝的感官是越来越好,相互之间也越发融洽。
    “援朝呀,马上就元旦了,过了元旦你们学校应该放寒假了吧?”宋援朝拖着地,陈玉琴在一旁打着下手随口闲聊着。
    “差不多, 好像是元月二十日左右放假吧,明年过年晚, 春节要二月十六日呢, 据说得放三十来天的样子……。”
    宋援朝用力拖着地,边拖着边回答道。
    “那你过年怎么安排?”陈玉琴问道。
    宋援朝把拖把放进边上水桶洗了洗,然后提起用手拧干拖把头:“应该会回沪海过,等过完春节就回来了。”
    “你家不是没什么长辈了么?一个人过?”
    “我爸这边就不说了,我妈那边的长辈也早就不来往了,不过街坊邻居和朋友关系近的有不少,您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张家奶奶么?没意外的话会和她们还有几个朋友一起过春节。”宋援朝笑呵呵地说道。
    陈玉琴点点头,关于张家阿娘的事她曾经听宋援朝提起过,对于这个老人陈玉琴很是尊敬。她知道在宋援朝的心里,张家阿娘几乎和自己的亲人没什么区别,一个失去父母孩子离乡背井在外,过年回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陈玉琴不由得有些遗憾, 随着对宋援朝的感官渐好, 她其实有些想留宋援朝在燕京过年的。
    这些年,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 林燕虽然回来了, 可平常基本都住大学宿舍,而且因为之前赵明磊的原因母女俩还闹了一阵别扭。
    虽然这些已经过去,随着对宋援朝的渐渐认可,陈玉琴、林燕母女俩的关系也得到了修复。看着忙忙碌碌的宋援朝,陈玉琴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么多日子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其实在陈玉琴心里是非常迫切知晓他们的近况,而且以林道远的身份和地位其实要打听也不算太难。但是这件事陈玉琴却没去做,因为作为被国家培养多年,经历过考验的干部,陈玉琴清楚这是非常不合适的举止,所以只能把对孩子的思念深深藏在心底。
    边忙边聊着,宋援朝的手脚很是利索,很快就把地拖完了,随后又拿着抹布擦拭着家具、玻璃窗什么的。正当在他半个身子骑在窗台和玻璃窗做着“战斗”的时候门打开了,林道远和林燕回来了。
    “怎么回的这么晚?援朝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你看这孩子,我让他别忙了,非得不听不光把地全拖了, 就连玻璃窗也给擦了。”过去接过林道远手里提着的菜篮子,陈玉琴不由得埋怨道。
    平时买菜这事都是陈玉琴去的,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道远突然说他去买菜,还拉着林燕一起。谁想两人一出门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现在才回来。
    “来,看看这是什么?”林道远乐呵呵地笑着,把林燕手里提着的另一个菜篮子给妻子递了过去,陈玉琴接过掀开盖着的布往里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喊了一声:“鲅鱼!这从哪买的?”
    “在前门胡同那边的菜场买的,亏我们去的早,要不然还买不着呢。”林道远很是骄傲道,这鲅鱼可是抢手货,尤其现在已经是冬天了,燕京虽然是首都,但这样的好东西依旧是稀罕物。
    其实林道远昨天就听说那边菜场会有一批鲅鱼到货,这才特意一大早带着林燕去了那边,他知道宋援朝今天要来,买这鲅鱼是准备做鲅鱼饺子的,今天好好吃上一顿。
    “正好,中午吃饺子,我去收拾收拾。”陈玉琴很是高兴地接过菜篮子说了一声,随后就朝着厨房走去。
    这时候,林燕也跟着进了厨房,不一会儿打了盆热水出来,拿毛巾在水里浸后拧干来到满头大汗的宋援朝身边:“瞧你的一身汗,快擦擦,要不容易感冒。”
    “好嘞!马上就好。”宋援朝笑着应了一声,手脚不停先把最后一点活干完,弄完好满意地看着窗明几净的成果,接过林燕手上的毛巾擦了把汗。
    “早饭吃了没?”看着脸庞微红的宋援朝,林燕问。
    “出门吃过了,要不哪来的力气干活?”宋援朝笑着打趣。
    “就你能!”林燕白了他一眼,接过擦完的毛巾道:“去歇着吧,我给你泡杯茶。”
    说完,林燕端着水盆回了厨房,不一会儿端了杯泡好的茶给了宋援朝。
    宋援朝喝了口热茶,心里暖洋洋的,正要和林燕说什么,林道远在书房那边招呼了声:“援朝呀,打扫完了么?完了进书房我们说会话。”
    宋援朝连忙应了一声,林燕看了眼书房轻声对宋援朝道:“去吧,估计我爸要和你聊上次写的那东西呢。”
    宋援朝点点头,端着茶进了书房。
    “把门关上,坐。”书房里,林道远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见宋援朝进来随口说道。
    关上门,在林道远对面的沙发坐下,宋援朝刚屁股挨上沙发座,林道远就开口说道:“你写的东西我仔细看过了,虽然行文很大胆,也有一些不足,可对于你一个在校的学生来说算得上不错。”
    “你所提出的一些问题的确有存在的可能性,这点我个人表示赞同,但是在有些方面也有危言耸听的嫌疑,对此我却不这么认为……。”
    林道远也没和宋援朝绕圈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他的意见。在林道远看来,宋援朝提出的这些问题的确是他们之前所疏忽的,也是没有深思的。从宋援朝举的各种例子再加上实际的情况来看,国有企业所面临的冲击极有可能存在,这点林道远不否认。
    但是林道远在一些观点上和宋援朝却有分歧,他认为宋援朝作为一个年轻人在考虑问题上有些不成熟,甚至有些为了加重问题的存在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这是政治上的不成熟,也是看待问题的不全面。
    当然了,关起门来,两人的身份只是翁婿,说话也没必要云遮雾罩,自己人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这同样是对宋援朝的一种爱护。
    双方的观点主要区别在于林道远对大部分国有企业干部的信心,在他看来许多国有企业干部还是有能力有责任心的,虽然国有企业在市场的冲击之下会面临许多问题,可有这些经受得起考验的干部在,只要提前做好预防,改变思想,他们依旧能够带来企业渡过难关。
    其实林道远的这种观点也不能说有错,因为如今的许多干部的确如此,远的不说就说宋援朝的师父马厂长吧,马厂长在厂子里干了大半辈子,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又或者对厂子的感情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像这样的干部可以说是千千万万,这也是林道远觉得宋援朝有些过虑的原因,只要有这些好干部在,在大方向上做好准备,提前预防,问题自然就会解决。
    这也不能说林道远想的不对,宋援朝很明白林道远这一辈人考虑问题的想法,他自然不会为这个和林道远进行辩论,因为这样的辩论是没有意义的,未来的事实会证明一切。
    除了这点不同外,宋援朝提出的大部分问题林道远都是认可的,尤其是宋援朝指出的大锅饭问题和特意写了的一些建议和措施让林道远耳目一新,尤其是宋援朝提出的针对某些企业提出的行业保护措施,这让林道远深以为然。
    按照现在许多支持开放的同志观点,既然市场开放就要步子大一些,实施全面的开放。这个观点许多人认可,也有许多人反对,当然保留个人意见的也有。
    林道远就是第三者,对此保留个人意见,这也是林道远会重视宋援朝的原因之一。而宋援朝针对这些企业建议以政策甚至法律的原因不介入市场,依靠国家调控和指导进行经营,这让林道远深以为然。
    因为这些企业基本都是关乎于国计民生的传统企业,比如军工、航天、航空、煤炭、钢铁、邮电、铁路、重工业制造等等,可以说这些企业的存在是一个国家的筋骨,是支撑起国家整个工业和发展的基础,同样也是建国以来集全国之力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
    对这些特殊企业进行市场保护,宋援朝认为是极其必然的,而且随着市场的开放,国家如今已同外界开始接触,在这情况下崇洋媚外的风气逐渐产生,尤其是在八十年代中后期,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最终造就了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的结果,而地方的唯经济化又使得为了开放而不顾一切引入外资,导致基础行业一大批企业彻底失去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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