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容谨长叹了一口气,却又立刻自责起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仲婴,妍儿在心门被锁的情况下,仍旧处处为你着想,愿意带你回不惑港,为你医治。
    就如你这般,残破又丑恶的人,得此恩惠,已是该感恩不尽,终生回报。
    而你却把妍儿的善意和感恩,强扭成自欺欺人的爱,实在是恶心又可悲,又怎能再有他求呢?
    “咳咳……”
    一阵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容谨消瘦的肩头,如同秋风中的芦苇一般,剧烈地颤抖着。
    容谨连忙掏出手绢掩住嘴,直把心肺都要咳碎后,才终于缓缓停下。
    容谨的手握住手绢垂了下去,根本没向手绢中看一眼。
    他不看都知道,那是殷红一片。
    最终,一把心锁。
    被选择的,不被选择的,都是无解与心痛。
    。。。
    天边刚才朦朦胧胧亮起的清晨。
    “宣宣,你当真要走了吗?可是我才刚见到你几天,话都没说几句呢……”
    乙虔子捏着衣服边,小声嘀咕道。
    “虔子,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婉妍伸出双手挽住乙虔子,歉意道:“但是怀笙的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我想尽快带他去疗伤。”
    说着婉妍立刻捏紧乙虔子的手,盛情邀请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白泽不惑港吧虔子,那里的人都是顶顶顶好的人,一定会给你家一般的感觉。
    我们可以睡一张床,每天一起习武,还有山野田园可以尽情玩,我想那里你会喜欢的!”
    乙虔子看着婉妍真诚的目光,明显是心动了。
    但是乙虔子余光微微一转,就看到了靠在一旁的管济恒。
    雄姿英发的少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驼背了。
    “不了宣宣……我还是先回京都去吧,我在那里还有一间小酒楼,走了这么久也不知怎样了,也该回去打理打理了。”
    乙虔子咬了咬,还是委婉拒绝了。
    “那听你的。”婉妍不想乙虔子为难,但心中也确实是遗憾,“如果有时间,随时来找我,我带你好好玩。”
    “嗯嗯,容公子的身体更重要,宣宣你放心去吧。”乙虔子点头,向一边让了几步,把空间留给走上前来的管济恒和砚巍。
    “姐姐……”砚巍垂手站在一边,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婉妍,眼底的通红好似再不会退去。
    而最是咋呼浮夸的管济恒,在此时的离别时刻,就只是沉默地看着婉妍,目光似有千斤重。
    婉妍看着他们兄弟俩就心疼。
    她知道,此番南下回京,麒麟双子星还在,但永远朝气蓬勃的少年,不会再回来了。
    婉妍没多说话,只是向前走近了一步,一只手握住管济恒的胳膊,一只手握住砚巍的胳膊,攥得紧紧的。
    “你们俩有任何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论我在哪里,一定会竭尽所能地赶过去。”
    “嗯,你也是。”
    管济恒稳重地点点头,一只手扶住了婉妍的肩头,眼中是超脱出少年的坚定。
    “宣婉妍,既然有兄弟,有事就别自己扛。”
    “就是啊姐姐!我已经长大了,我很厉害了!”砚巍难得的激动,一只手抓住婉妍的手,眼巴巴道:“所以你有事,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
    “知道了。”婉妍笑着点头,“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虔子。”
    “要走了吗婴婴?”
    和管济恒他们告别完,婉妍都走到了胡窟城下了,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容谨自然看得出婉妍这一路,都是在犹豫的,便柔声问道。
    “嗯……要走了。”
    婉妍强作平常的笑着点了点头,就要快起脚步。
    却被容谨轻轻拉住袖子。
    “婴婴,如果你还有想告别的人,那就去吧。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会再见,别留下挂念。”
    容谨仰头看着婉妍,严肃道。
    婉妍没想到容谨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心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笙郎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说罢,婉妍转身就往回跑,脚步明显轻快起来。
    在婉妍身后,容谨的笑容渐渐淡了。
    “大护法大人,您醒了吗?”
    在净释伽阑的帐外,婉妍冲着门缝小声唤道。
    之后,婉妍的声音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在门缝中。
    大人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大约还没醒吧。
    婉妍心中暗暗想,手指却不自觉地嵌入掌心,代替心跳书写失望。
    看来是无缘再和您告别了。
    就在婉妍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营帐内却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何人,何事?”
    婉妍一愣,连忙转回身,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脚步是雀跃着的。
    “大护法大人是我!宣婉妍!
    我要走了,是来和您道别的!”
    说完,婉妍又连忙解释补充道:
    “这段时间承蒙大护法大人关照,才能让我屡次逢凶化吉,婉妍心中实在是感恩不尽。
    如今即将要走,想着应该来和您打个招呼再走。”
    哎呀……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说完之后,婉妍才发现一向自诩能说会道的自己,居然也有嘴说不出心的一天。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他一面,不然怎么都无法安心离开。
    但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客气和疏离。
    婉妍还想再描补几句,就听帐内人已经冷冷道:
    “不过萍水相逢,来无需迎,去无需别。
    宣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如果说婉妍起码还是客气,那净释经阑就连客气都没有了。
    “哦……大人您说的是。”
    婉妍心里失望,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道。
    帐内,净释伽阑就坐在帐门正对的太师椅上,一双眼看着帐帘的缝隙,一刻都不曾转移。
    明明是等了一夜,但当婉妍真的来了,净释伽阑却鬼使神差的,只会冷冷扔那一句不客气的送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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