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里面唯一的人比起掌握千万人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更像是一个孤寂的老人。
    他还在办公。
    就在这一片昏暗与死寂之中,在龙桌之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通身白衣、面带白纱的人。
    老人抬起头,动作有些迟钝,看到来者,显然有些吃惊。
    却没有因为有人敢擅闯金銮殿、直接站在皇上面前的王者之怒。
    “你是,天璇主殿的人?”
    皇上问。
    “是。”那人答,声音中毫无情感,也不做周旋,开门见山道:
    “家主青鸾圣族族长曾隐匿身份,以‘蘅笠’之名,于天权国朝堂历练,现已归位天璇殿,特来告知,望仲族长协助料理后事。”
    口气不轻不重,客气,却也听不出什么敬意来。
    虽然应龙与青鸾同为圣族,但是作为人间至尊统治者的天璇殿对于任何人,都有绝对的权威。
    皇上听完这话,说没有惊讶是假的,却也没有过多的震惊。
    天璇殿高位者为了更好地了解人间,便会隐姓埋名地离开圣殿,深入民间,这在天权国早有先例。
    而对于蘅笠的身世,他也早有怀疑。
    难怪会是那样出色的少年,原来是青鸾族长……
    皇上心中暗暗想。
    在那人离开金銮殿时,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蘅笠,就是尊上做梦都想成为的人吧。
    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有人恨,也有人爱。
    普普通通,却也可以为生民立命。
    然而从今日起,世上再也没有蘅笠了。
    风过纱起,微微的缝隙中露出一抹少年面容。
    这面孔如果被婉妍看见,定会立刻说出他的名字。
    “峦枫?”
    第二日的早朝,整个朝堂不少人都是按捺不住的喜气洋洋。
    只因一个重磅消息震动朝野:蘅笠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受重伤后不治而亡了。
    什么冷面罗刹,当他有三头六臂的能耐呢,原来也只是短命的肉胎凡躯。
    少了一双暗处的眼睛,不少人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竟没有一个人为一位天纵英才的早逝而婉惜。
    宣府。
    “哇……”
    宣奕猛地将刚刚喝进去的药汁,尽数吐出。
    旁边的丫鬟见状连忙围上来,等他把胆汁都吐干净后,又扶着他靠了回去。
    此时的宣奕若让婉妍看见,怕是都不认识。
    只见他双腮下凹,眼下发青,整个人都瘦脱了像。
    哪还有当日的半分意气风发与少年快意。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宣奕无力的手一下一下敲着床板,心急如焚又万般无奈。
    “从月前蜀州传来消息说宣婉妍重病,需要告假静养,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宣婉妍到底得了什么病。
    现在蘅大人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宣婉妍肯定还一无所知……
    等她回来,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啊……”
    自从婉妍被传重病,本就积郁成疾的宣奕再也扛不住,直接病倒。之后再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睡好过一夜。
    一旁宣奕的贴身小厮看着心里难受,知道他一直担心婉妍,连忙上前安慰道:“驸马爷您别太担心了,咱二小姐若是真有个好歹,那早有消息传来了。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小厮话音刚落,就见门外一人飞奔而入,从距离宣奕床榻外几米就着急着跪,竟是滑跪到了床边。
    他口中还急急道:“驸马爷驸马爷!二小姐从蜀州来消息了!!”
    宣奕一听整个人一怔,脸色“唰”地惨白,看着高捧到自己手边的信,竟是接都不敢接。
    一旁的小厮见状,连忙要帮宣奕接过,信却被宣奕先接了过去。
    一封信,竟是手抖得拆不开。
    信上只有一句话:宣奕,我一切都好,你放心,照顾好父亲母亲。
    看完信,宣奕只觉得天,突然就亮了,心口压着的大石头,轰然瓦解。
    “这没心没肺的死丫头!跟着她就有操不完的心!”
    宣奕又是一拳砸在床板,嘴唇上却有了血色,眼底也有了红色。
    隔壁,丫鬟轻轻摇着扇,小心翼翼开口道:“公主您当真不去看看驸马爷吗?听驸马爷身边的小厮说,驸马爷的身体是一日差过一日,今日又是粒米未进,连药都吐了!”
    “哼。”姚锦公主冷笑一声,摆弄着手里的玩意根本没抬头,尖利道:“他最好立刻就死!比起有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做夫君,我宁可做个寡妇!”
    丫鬟一听急得直摆手,连连道:“公主公主,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呀!陛下已经为了您的事龙颜大怒多次了,您忘了上次陛下罚您罚多狠了嘛……”
    “你闭嘴吧!烦都烦死了!”姚锦把玩意一扔,美眸一挑,大怒道:“你除了天天拿那个废物恶心我,还会干什么!”
    丫鬟挨了骂,只得住嘴,殊不知隔壁的驸马爷,已是当场复活,虽然仍是面有忧虑,却也是整个人一夜回春,着急遣小厮道:
    “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哦哦哦还要告诉管哥和巍弟!他们两个为了那个臭丫头也是担心许久,让他们都早些放心吧!”
    。。。
    京都街头,管济恒一人走着,明明周围是热闹非凡的闹市,管济恒却是失魂落魄。
    管济恒不喜欢蘅笠,但他更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痛失所爱。
    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就在管济恒满腹愁闷地游逛之时,就听街边一阵喧闹,还围了许多的人。
    隔着人群,管济恒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一个簇新的牌匾——千轩楼。
    这是什么时候开的新酒楼?
    管济恒心中闪过一瞬的奇怪,也立刻淹没在烦闷之中,也不想管闲事,只闷着头往前走。
    就在他与人群擦肩而过时,一个余光从缝隙中瞥到了一幕。
    在酒楼门口,四个大汉堵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两拨人正在吵嚷。
    原本酒楼里也有些伙计,此时都躲在柜台后不敢出头,只有那小姑娘直到大汉的肩膀,却还是叉着腰昂着头,气势一点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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