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姑娘已有委身先例,若是人人都来相邀姑娘,其中不乏许多位高权重之人,那姑娘再无拒绝的立场,只能一步步沦落风尘,岂不是真的就毁了。”
    说罢,蘅笠直视着任沅桢,淡淡笑着问道:“任大人,您要是一定要姑娘露脸,无异于送她于火坑。
    即使如此,您也当真忍心,就这样毁了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吗?”
    蘅笠步步紧逼,话音一落,怀中的少女左右扭了扭娇躯,将蘅笠抱得更紧了,娇滴滴的声音带上了一层哭腔,苦苦哀求道:
    “蘅大人您可要救救奴家啊!奴家的身家性命可都在您手上了!”
    堂堂三相之子,朝堂的新起之秀,一向以温润而雅、善解人意著称的任沅桢,若真是要执意毁了一个弱女子,那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蘅笠这是给任沅桢挖了个坑,还是一个火坑。
    任沅桢气得暗中咬了咬牙,脸上却不露分毫。
    然而任沅桢今日是十分确定,宣婉妍就在馥香楼里,才会带着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来抓人。
    而且就看蘅笠这副反常至极的样子,任沅桢也可以基本确定,此时蘅笠怀里的这个少女,定是宣婉妍无异。
    这要是能把宣婉妍私设谍网的罪名定下,那她必定难逃一死。
    虽然把宣婉妍嫁给仲怀笙,控制在任党手里,也是不错的办法,但是终究没有弄死她来的一劳永逸。
    所以,猎物就在面前,任沅桢实在是放不下这么大的诱惑。
    故而哪怕蘅笠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任沅桢还是不甘心放弃。
    于是,任沅桢温和地笑着,坚持道:“还是蘅大人想得周到,任某自愧不如。
    如若任某今日之举会影响这位姑娘的清誉,任某愿意为姑娘赎身,并安排至任府厚待,以感激这位姑娘,为顾全大局而作出的牺牲。”
    “顾全大局?”蘅笠不慌不忙地冷笑一声,质问道:“依任大人所言,想要顾全大局,就必须要看一眼这姑娘究竟是谁吗?”
    任沅桢点了点头,分毫不让道:“还请蘅大人理解与配合。”
    “明白了。”蘅笠也点了点头,分析道:
    “在馥香楼中,从侍卫到舞女,到老板,都是姑娘,没有一个男子。
    现在任大人又非要看看这位姑娘是何人。
    想来,任大人已经确定馥香楼的幕后操纵者,必是位姑娘无疑。
    又是姑娘,又是朝廷重臣,这样的人,朝中还真有一个,而且就只有一个。”
    蘅笠不紧不慢地分析着,说完后,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任大人怀疑的人,是刑部的宣郎中啊。”
    一听这话,任沅桢着了急,甚至都没有听出“馥香楼的老板从未露面,还不一定是男是女”这个漏洞,一心只想洗脱怀疑宣婉妍的罪名,急忙摆手道:“不不不,蘅大人您可不能乱说啊!任某素来敬佩宣郎中年少有为、足智多谋,怎么会怀疑宣郎中对陛下有二心呢?”
    任沅桢当然着急,他虽然想整死宣婉妍,却不能在面上和宣婉妍不和。
    按照他们的计划,今天如果整不死宣婉妍,那以后可是要让宣婉妍成一家人的。
    虽然任沅桢知道,宣婉妍与任党向来不和,但两家人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若是任沅桢怀疑宣婉妍谋逆的消息传出去,那无疑是给了宣婉妍一个和任家翻脸的机会不说,一向标榜自己是君子的任沅桢,竟怀疑相府千金开设青楼,给大家闺秀身上泼脏水,这可真是把天下的笋都夺了,多(夺)损(笋)啊!
    “原来任大人怀疑的不是宣郎中啊,那是蘅某失言了。”蘅笠笑了笑,又耸了耸肩,轻快道:
    “那问题更好办了,既然这幕后主使不是宣郎中,朝中又再无女子为重臣之人,那任大人要找的人,肯定不会是个姑娘了。
    那不如,就放了这位姑娘吧。”
    蘅笠说的是探寻的话,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地不容置疑。
    蘅笠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任沅桢是再无话可说。
    现在摆在任沅桢面前的,就只有动手抢人,这一条路了。
    然而若真是动手,蘅笠可是千军万马都挡不住的魔鬼,又岂是这几十上百个人都应付得来的。
    可是人就在眼前了……就只要看她一眼,那宣婉妍再无翻身之地了。
    而且任沅桢今天招呼来的那几十个朝廷同仁,此时都在门外看热闹呢。
    若是任沅桢就这么走了,不就是说明他也忌惮蘅笠嘛。
    任沅桢咬着牙,还是下不定决心。
    就这样又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任沅桢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对蘅笠笑道:“那既然如此,任某便不再打扰蘅大人,这就走了。
    今日多有得罪,还请蘅大人见谅。”
    蘅笠淡淡笑了笑,一点也不客气。
    “请自便。”
    任沅桢道了句“走!”,就率先转身撤了出去。
    此时的任沅桢心里窝着满心的火,然而碍于门口围堵着一堆看热闹的官场同仁,少不得仍是那副气定神闲又谦和有礼的模样,款步离开。
    任沅桢的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很快,屋子里最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屋门被重新关上,屋子里安静得,就只有蘅笠和婉妍都微重的呼吸。
    “呼……”婉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在蘅笠的脖颈间,自己嘴唇的位置下,已是潮红一片。
    可是婉妍的嘴唇根本都没有碰到他。
    哈哈哈没想到蘅大人演情场浪子这么像,事实上却是一个被呼几口气,就要脖子红成这样的专情人啊。
    婉妍大难不死后,立刻恢复了活泛,心中暗暗好笑,准备放开搂着蘅笠脖子的胳膊,将蘅笠从她这诺大的人形挂件上解脱出来。
    然而婉妍一句“今天真是好险啊……”还没说出来,就被蘅笠再次揽住轻轻一转,又被重新抵在了衣柜上。
    婉妍不明所以地看着蘅笠,感觉到蘅笠的手指从脑后深入她的发丝。
    之后,婉妍眼见着蘅笠那双漆黑,却闪耀而璀璨的眸,一寸一寸地接近着,就像夜幕之上,滑落的两道星辰,将整道夜幕都溢满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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