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而且困难重重。
    尤其是曾经的任贵妃,如今业已是天权皇后,那可是皇上的枕边人,是当今过母。
    而任霖阁既是国舅爷,又在名义上为了天权,已鞠躬尽瘁三四十年。
    最最重要的是,任氏曼珠一族的族人,在近百年来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在全国各地都设立有医馆,为当地百姓解决疑难杂症,还从不要报偿,被赞为“医圣”,在百姓眼中那就是神圣的代名词,是民心之所向。
    所以,惩治任党党羽这件事情但凡出一点差池,那就是帝后离心,那就是残害忠臣,那就是丧失民心。
    皇上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不得不有所顾忌。
    可若是此时不翻案,那就等于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无辜枉死,等于寒了为此殚精竭虑的臣子之心,等于默许了任党的特权,等于给了此等丧尽天良之污吏,日后继续鱼肉百姓的勇气。
    等于纵容了朝堂之上任家独大,为虎作伥的风气。
    孰轻孰重,皇上还在权衡。
    婉妍又叩了个头,才回答皇上的问话道:“回禀陛下,此等国事非陛下不能谋也,臣一区区小民,断不敢妄言。”
    明面上,婉妍说着不敢妄言,行动上却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度不菲的奏章来,准备给皇上的决心,最后,也是最重一击。
    只听婉妍朗声道:“然在陛下做明断之前,臣还有一事要奏!”
    皇上知道婉妍定不会如此囫囵着让这件事温和地过去,便点点头道:“奏,起来说不。”
    “谢陛下!”婉妍谢了恩,忘却腿疼膝盖疼似的,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翻开手中的奏折,声音洪亮道:“有鉴于端阳通奸杀夫一案中,暴露出杭县及禹杭府审案过程中疏漏重重。
    臣思及臣作为刑部的官员,当以维护国法,肃清污垢不公为己任,方能不负皇恩,便有意调查一番。
    真可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臣查出来的结果,臣自己都不相信。”
    婉妍边说边摇了摇头,一副震惊之际后,痛心疾首的模样。
    “据臣之调查,在整个禹杭府,诸如此等官员毫无依据,任意判出冤假错案的,又岂在少数?!”
    婉妍的声音越说越洪亮慷慨,说到此,便打开手中的奏折念道:“在禹杭府及其下属各县十年之内有记载的案件审理中,具备卷宗齐全、证据完全、审理得当这三个要求的案件几乎一件都没有!
    就是审理得当的案件,也不足一成,剩余九成都是知县随性而为,胡乱判过,从卷宗上看不出任何调查或思考的迹象。”
    “什么?!审理得当的案件不足一成?!”皇上闻言,当即猛地一拍龙椅,厉声惊怒道。
    “正是。”婉妍冷静地答道,丝毫没有为陛下的反应而奇怪。
    要知道,当初婉妍从自己派出去暗查的人手里,接过这份调查结果时,震惊得有如发现新世界。
    说罢,婉妍便将手中的奏章捧过头顶,早有人来拿过奏章,呈给了皇上。
    皇上翻开那奏章,厚厚的百页奏章,写满了禹杭地方官员判出的一个个荒唐至极的案子,每个案子都写明了时间、地点、当事人和参与审理的官吏,就是造假也不可能。
    自从那日见过许莲英后,峦枫虽亲自赶赴禹杭调查,但婉妍也没闲着,立刻着手安排暗查,几乎派出了自己所有的暗卫,动用了全部谍网,一路在官府,一路调查蔡举人的死因。
    这才有了今日庙堂之上有理有据的一言一句。
    这几百页、几万字的奏章,尽是婉妍总结凝练后,和蓝玉一起一字一字誊录其上。
    为此,婉妍和蓝玉已经许久没有睡好觉,几乎夜夜都要誊录到天亮。
    皇上一页一页翻着,越翻眉头越紧、面色越沉,最后看都看不下去地把奏章砸在了桌上,怒喝道:“荒唐!!实在是荒唐!!
    我天权养着这群废物,难道就是让他们拿着官俸迫害百姓的吗!
    在其位不仅不谋其事已属德不配位,他们倒好,还乱其政,祸其民!简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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