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笠这声音听得婉妍一抖,却又搞不懂这喜怒无常的家伙又是哪根筋出了错,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随即立刻灵机一动,又一次祭出了自己的保命大法——拍马屁。
    “哇塞!好多花啊!怎么会有这么多花?!”婉妍指着方圆五十步内遍地散落的花海装出一副夸张的惊讶像。
    余光瞧见蘅笠根本无动于衷后,婉妍又立刻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有大人您这样出类拔萃的人中翘楚在,哪个姑娘会舍得把花给别人呢?”
    放眼全场,除了蘅笠外,没有一个男子手上,有哪怕一枝花。
    “你啊。”蘅笠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婉妍冷冷地说道。
    “这……”婉妍被堵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里暗骂自己为了拍马屁怎么脑子都不动。
    蘅笠恨恨地转回头,踢了一脚地上的花堆,故作不在意道:“不过这又有什么呢,反正我也不想要,谁的我都不想要。”
    峦枫闻言吃惊地转头来看着他家大人,三观彻底被颠覆了。
    大人他……知道自己像是在撒娇一样嘛?!
    婉妍可没察觉到,一整颗心都在紧张。
    完了完了!蘅大人这么骄傲又自负的人,他的下属居然把花给了别人,他肯定是觉得我对他不尊敬!完了……大人我真的本来是很想给你的嘛,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半天蘅笠都没有再说话,整张脸都绷着目视着前方,气氛像是凝结了一样。
    看着这满地的花,蘅笠只觉得刺眼。
    你只知道我得了满地的花,殊不知我想要的,就只有你那一朵。
    就在婉妍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大会的司仪适时地站上了锦春楼二楼的台子,朗声说道:“各位公子小姐们,今年簪花大会的头魁已经产生!”
    一听这话,本来嘈杂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司仪身上。
    司仪扫视了一圈人群,中气十足地宣布道:“来自京都的蓝玉姑娘共获得一百零二根簪子,夺得头魁!”
    “啊啊啊蓝玉姐姐!!!”婉妍一听激动地振臂高呼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挽着蓝玉的胳膊兴奋地直蹦跶,开心地喋喋不休起来。
    “这猜都不用猜,今日列席的这些姑娘,除了姐姐你再没人配得上这头魁二字了!”
    蓝玉微微莞尔,看起来没有一丝激动,反倒是婉妍,比自己得了头魁还开心许多。
    其实蓝玉和婉妍都是大会的焦点,男子们竞相送礼的对象,只是婉妍中途溜走,才比蓝玉少了不少。
    就在这时,四个丫鬟推着一个衣架子从楼里走了出来,衣架子上挂着一件烟霞红掐金色撒花雪缎留仙裙,还有一件玉锦络纱衣。
    这一身衣服不论是面料还是绣工都精巧至极,一看便是一寸百金的极佳之作,便是宫中的手艺也不过如此。
    衣服一被推出,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所有女孩看着这衣服的眼神都闪烁着星光,幻想着自己穿上它将会是怎么样的盛况。
    “请蓝玉姑娘移步更衣。”司仪对这蓝玉做了个“请”的动作。
    蓝玉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情愿,但婉妍已经推着她往前去了。
    “去啊去啊姐姐!”婉妍兴奋地叨叨,迫不及待想看蓝玉穿上那身衣服的样子。
    “嗯。”蓝玉微微颔首,款步向楼里走去。
    等蓝玉再次走出来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异的欢呼,就连婉妍也惊叫出声。
    她素来知道蓝玉生得倾国倾城貌,但因蓝玉从不打扮,穿衣只穿素净的颜色,也从不多加粉黛,只以淡妆示人,故蓝玉总是清秀温婉的空谷幽兰之态。
    可今日,身着烟霞红掐金色撒花雪缎留仙裙,披着玉锦络纱衣,梳着精致的发髻,带着浓烈妆容的蓝玉款步而出时,美艳得将周围的一切都衬得暗淡无光,一颦一笑皆撼人心魄,让无数男子只看她一眼,终生所望便再无她人。
    这一刻,纵使世间风景千千万,众人眼中心中,也只有她云堆翠髻的鬓角,与榴齿含香的樱唇。
    所谓一枝红艳露凝香,不知多少男儿云雨巫山枉断肠。
    峦枫的眼睛都看痴了,忍不住小声对蘅笠感叹道:“这蓝玉姑娘……还真是生得动人。”
    “是啊。”蘅笠嘲讽地冷笑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
    “相当动人。”
    婉妍完全无视了身边的对话,一双眼睛粘在蓝玉身上抠都抠不下来,只觉得颜狗的春天真的来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此等绝色呢!今日得见,此生已然不枉!
    蓝玉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温和,掩饰住眼中对自己的厌恶,走到台中央向众人缓缓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坐在琴边。
    待人群完全静了下来,蓝玉才将一双水葱般的玉指缓缓抬起落在琴上。
    片刻之后,玉指扫过琴弦,悦耳的琴音便似一条柔顺的丝绦般,从琴中悠扬飘出。
    紧接着,琴音中便融入了蓝玉婉转而空幽的歌声,字字圆润,句句珠玑。
    “凤儿飞,须眉落入女儿闺
    朱颜缀,蕙质兰心千秋岁
    离人泪,一时清醒一生醉
    但问谁,空留玉堂人憔悴
    花易摧,深爱之人永不归
    满庭辉,唯有深情换不回”
    蓝玉的声音似一串珍珠项链断裂在玉盘中一般,一下一下扣人心弦。可纵然精致清澈,却难掩其中化不开的悲。
    蓝玉弹唱着,眼神却一点一点空洞起来,似是已将自己抽离出这众星捧月中华美的躯壳。
    每每唱这支曲,他的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个身影。
    一身素缟,髻系白绦,通府帷幔,沉木香棺。
    只是一晃而过,却每每引得他一阵心悸。
    今日他也不知怎么就唱了这支曲,好像是手指放在琴上就自作主张地演奏起来一般。
    殊不知,陵江岸畔曲一首,凤天青灯了余生。
    蘅笠听到第一句时,心中便是一揪,越往后听神色越沉。
    凤凪扶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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