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在何渊家的马厩问了马夫,他说马厩里少了一匹最精壮的马,而且这匹马是何渊昨晚亲自喂得最好的精饲料。从前这等事情,何渊不会亲自动手。再看何渊的银柜中,少了不少银子,但大部分都留下了。可见他是要赶远路,带太多银子反而累赘。他的衣柜中,夏日的单衣都还在,收着反季衣服的箱子打开了,很明显少了几件夹衣。这六月酷暑,他要是留在京都或南下是根本用不到的。他显然是要北上较寒冷的天枢国。
    从京都往天枢过去,只有三个城门可以。北城门守卫森严,官员出去要拿腰牌,百姓要有通行证,他知道自己很难出去。所以他出京都只有选择出澹台门往东北去,或者出颐安门往西北去。天权的西北边境是大军驻扎地,对出入人员的管制十分严格,何渊不可能以身犯险。所以他只会出澹台门从东北往天枢国去。从澹台门出去有三条路可以走:两国官道、山道、商道。官道虽路短好走,但每隔几十里就有一所官驿,里面有官兵驻扎,想要抓他易如反掌,他不敢走;山道密林丛生,他骑马不好走。商道上鱼龙混杂,极难找寻他的踪迹,所以他肯定是走了商道。”
    “哇……听起来很有道理哎。”婉妍细细思考这番推理后,拿指尖给蘅笠鼓掌“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大人说这么大段话呢。”
    通过一匹马,几件衣服就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的去向,这名动京城的蘅笠大人果然是有点本事的。但婉妍还是有点担心。
    “是很有道理,但万一这些都是何渊故意做出来迷惑我们的,他自己反其道而行之。等我们再折返时,这何渊已经走得没踪影了,可怎么办?”
    蘅笠轻笑一声,没做回答。
    “大人,查到了!”就在这时,马车外一阵快马蹄声,峦枫的声音在窗边传来。
    “说。”
    “大人料想的果然没错,我方才快马去澹台门查问,守卫说今早城门还未开,就有一个男子骑马等在门口。城门一开,就快马走了。”
    “知道了。”蘅笠没有一点料事如神后的喜色,仿佛这是必然结果。
    “大人知道他会一早就去澹台门等门开?”婉妍问道。
    “昨晚深夜何渊与天枢国内的秘密机构暗通款曲的事情才被发现,我连夜查证属实后,今早天还没没亮布置锦衣卫逮捕他时,他就已经跑了。可知他昨晚后半夜就出逃了。他在城中并无亲眷,天也快亮了,而且他还心急如焚,肯定出了家门立刻赶去城门边上等着开门,能多跑一点是一点。”
    “大人您也太聪明了!”这次婉妍是真的服了,“不过我们为什么去商道第二个驿站呢?按照他的速度,大概再有个三刻钟就可以赶到第二个驿站了,完全可以再往前赶啊。”
    “确实。但从城门打开到现在已有两个半时辰还多,他自己一夜没休息,他的马也已经乏了。如果再往前去第三个驿站,到的时候正好是正午午膳时间,驿站必定人多,极不安全不说,等他收拾妥当,我们差不多就可以赶上他了。像何渊那种谨慎的人,应该是会错过人流,趁我们还没赶来,在第二个驿站休整妥当。不出我所料的话,他此刻应该正在第二个驿站后的山上,等着看我们过去后,在我们身后走,这样就不会被追到了。”
    婉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褒奖蘅笠:“大人你说的很有道理。”
    “方才你安排人去干什么了?”这会儿该蘅笠发问了。
    “这……”婉妍眼珠灵动地转了两圈,笑得狡黠,故意卖关子道:“大概明日您就知道啦。”
    “……”让我说了这么多,自己却什么也不说。蘅笠暗暗无语。
    不愧是锦衣卫的马车,半个时辰就快赶到第二个驿站了。
    “停车。”在第二个驿站前五里,蘅笠就叫停了车。如履平地般径直下了马车,婉妍忙跟着一起下去。
    “啊啊啊啊我出城了!!!!”这还是婉妍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京都,呼吸到郊外新鲜又纯净的气息,一时间激动地手舞足蹈,又蹦又跳看什么都新鲜有趣。
    “峦枫。”蘅笠吩咐道“你坐车去第二个驿站,下车后假意搜查一番,时间拖久一点。”
    蘅笠安排完峦枫,就向一旁的山里走去。
    “大人大人您等等我啊!”四处看新鲜的婉妍一转头发现蘅笠已经走进山林,赶忙快步追上去。
    “你正常上山,往驿站后面的山林里去。看到何渊不要亮身份,先稳住他。”走在前面的蘅笠听到婉妍的脚步靠近,用背影给婉妍安排道。
    说完后蘅笠顿了一下,耐心为婉妍解释道:“何渊谨慎得很,我穿着官服容易打草惊蛇。你穿着常服先去稳住他,我用轻功从再高处走,等你控制住他我再将他一网打尽。”
    “明白明白明白!”婉妍满脸激动地连连点头:“包在我身上!”
    仕途上的第一个任务就离开了京都,跑到了郊外,还是抓人这么刺激的活动,婉妍此刻开心地心花怒放。
    “那个……”蘅笠看着面前喜笑颜开,把“我是来抓你的”几个大字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微微偏了偏头,眉头轻轻蹙了蹙,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你不要开心得这么放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有多不怀好意。”
    “哦哦哦好的好的!”婉妍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强行把一脸得意的笑容按压了下去。
    蘅笠轻功上山后,婉妍也催动轻功,不一会便快到驿站后面的山头。在距离目标不远处时,婉妍捡了根木棍扶着走,装出一副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
    婉妍徒步爬山了一里地左右,果然看到密林里有个男子鬼鬼祟祟站在山侧往下看。此人身着缎衣,一看就知不是寻常百姓;他脚上的靴子只沾染了一点泥土,显然是骑马而来的;此人身上还背着一个较大的包袱,便知是赶路之人。
    是何渊没错啦!婉妍打了个响指。
    婉妍故意加重了步伐,那人听到声响后立刻弹了起来,往前走着装作赶路。
    “大叔大叔!”婉妍快步赶上去用一只手拦住他,皱巴巴的小脸写满了哀求“您略等一下。”
    何渊满眼都是戒备:“你是谁?”
    婉妍忙松开了抓着何渊袖子的手,眼睛里尽是委屈:“我随父母出来游玩,贪玩跑上了山头,不想迷失了方向,走了许久也找不到来路。能麻烦您告诉我京都是那个方向吗?”
    何渊见来者是个楚楚可怜的娇小姑娘,也便放下了戒备,指了指婉妍的身后:“就是那边,你顺着你来的那条山道,再往西边走就是了。”
    “嗯嗯嗯!”婉妍一面认真地听何渊说,一面用余光往左侧的山上看去。
    也不知道大人准备好了没……算了算了,我自己也能擒他。
    婉妍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就差拉住何渊的手感动得流泪了:“能遇到您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太好了!”
    何渊点了点头便转身要走,不想肩膀突然被身后的女孩紧紧拽住。再回头时,乖巧在女孩的脸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目光与嘲弄的嘴角。
    (据说copy偶像的神态动作是人类的原始本能)
    “你干什么!”何渊喝道。
    “既然何大人已经做了好事,那就送佛送到西,跟我去趟京都吧!”婉妍朗声说着,挥拳便打。
    何渊来不及细想,赶忙接招。两人交手几个回合,何渊趁着婉妍防守的空档,回身拔剑便向婉妍刺来。
    今日进宫,婉妍没带佩剑,只得空翻后躲。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山上飞身而下。头顶乌纱帽,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立在婉妍身前,高大伟岸,威风凛凛。拔剑随意一挥就打掉了何渊的剑,速度之快连婉妍都没看清。紧接那人照着何渊的胸口便是重重的一脚,把何渊踢出去十来米。
    “大人!”婉妍惊喜道。
    “你是……你是蘅笠?”倒在地上的何渊瞪大的双眼,仿佛看到了来接自己的阎王一般,身体条件反射地蹭着往后躲。
    “何大人。”蘅笠轻笑一声,提着剑一步步往前逼近,几步就来到何渊身边。猛地抬起右脚狠狠踩在了何渊肚子上,手上握着的剑刺进了何渊肩头。
    蘅笠一侧嘴角向上勾起,声音里是透骨的寒“你可是给我添麻烦了啊。”
    “啊!”何渊惊叫一声,肩膀上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啧啧啧,身后的婉妍看得是毛骨悚然。素知锦衣卫手段残忍,却不想亲眼见是这般恐怖。
    蘅笠懒得和他废话,麻利地拔了剑,往何渊身侧踢了一脚让他脸朝地。随后略带无奈地俯身拎起了何渊的后腰带,轻轻松松地把他拎了起来。
    “嘶……”婉妍倒吸一口冷气。蘅大人的力气也太惊人了吧,这何渊虽然个子不高,但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居然……就这样被蘅笠像拎一只小兔子一样,拎了起来!
    啧啧真是太没尊严了……婉妍替何渊惋惜地摇摇头。
    此刻在婉妍心里,那日把自己轻轻踢出去的蘅笠简直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男人。
    以后可不能招惹蘅大人,不然啥时候人没了自己都不知道。
    蘅笠把何渊拎到马车边,随手把他扔在了地上交给峦枫处理。何渊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脸已经被自己的腰带勒成猪肝色。
    蘅笠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正要上车时,婉妍麻溜地先上了车,低下身子掀开车帘,小脸极尽谄媚之色:“大人您请上车。”
    蘅笠鼻间轻哼,这小狐狸还真是为官场而生,溜须拍马的功夫不仅是自学而成,还能触类旁通。
    进城后,马车先把婉妍送回了宣府。
    “大人。”婉妍可怜巴巴看着蘅笠“我也想去审人,我的职责不就是协助你们锦衣卫审讯不法官员嘛。”
    “你没有官牌进不去诏狱。”蘅笠直截了当地拒绝。
    “哦……好吧。”婉妍撇撇嘴,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起身下马车,掀开帘子后才想起来告辞,回身双手抱拳行礼道:“那下官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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