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端和,护主不利,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我知道,”他异常镇定地掰开夏景晖的手,将他推开,“所以我要去找他,他肯定在翠屏山,一处处地找,肯定能找到。”
    ――“不用了!”
    突然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如炎夏日炎山涧中流淌过的一股冷冽的清泉。
    在这寒冬听来,却莫名有股直击心底的阴寒。
    皇甫端和与夏景晖同时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衣大氅缓步走来的青年,长发是纯正的很有质地的墨色,仅由一条赤红发带高扎在脑后,看上去神采飞扬,眉眼自有一股刀剑如梦的侠气。
    青年的腿脚似不利索,一瘸一拐地走来,却无损他潇洒飞扬的气质。
    皇甫端和眼神黯了黯,抱拳行礼:“皇甫端和参见二殿下。”
    夏景晖也朝他喊了一声:“二皇兄。”
    两人站在一起,与夏景晖沉稳内敛的样貌相比,二殿下夏随锦反倒显得更为年轻些。
    “皇甫端和,你随三殿下回金阙复命,我留在翠屏山找七弟。”
    此言一出,皇甫端和下意识要拒绝。
    不料夏景晖跟着点头,说:“二哥所言甚是。迎回七殿下一事拖沓至今,父皇想必早已等得不耐。如今七弟已沉冤得雪,再不迎回皇宫正名,恐怕全天下的百姓又要妄加猜疑,到时,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皇甫端和听了只觉得荒诞,忍不住冲撞道:“七殿下如今下落不明,如何迎回金阙?!”
    小柒害怕地拽紧了他的衣袖,似是提醒他,却被大力拂开。
    夏随锦霎时难掩愠色,嗤笑皇甫端和:“此事全权由本宫作主,无需皇甫右将操心。”
    皇甫端和还想争辩,小柒忽地扑上来,抱紧了他的胳膊。这么一打岔,他总算回过味儿来,但又说不出告罪的话,只能愣愣站着。
    夏随锦脸色稍霁,又朝夏景晖道:“三弟随皇甫右将回金阙,切记路上不要走漏风声。”说着,有意无意看了小柒一眼。
    小柒吓得登时躲进皇甫端和的身后。
    嘱咐完夏景晖,他转身走出城门,几个随从跟上,看样子是去翠屏山。
    皇甫端和目送夏随锦远去,又转头看向夏景晖,正欲开口,夏景晖抢先一步说:“你若是执意留下,谁也阻拦不了。可莫要忘了,本宫此行是迎回七殿下,你作为七殿下的护卫,理应一同返回金阙。你可以当成是皇命,皇命难违,意气用事可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
    君君臣臣,既是臣子,就应该守着臣子的本份。
    倘若因他一人之私,祸及整个皇甫家族,才真的是不忠不孝的罪人。
    皇甫端和仰头望向翠屏山,许久,才漠然开口:“既是皇命,臣子不敢不从。”
    夏景晖心下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化为幽幽一叹,随风远去。
    帝都金阙,七皇子归来,普天同庆。
    花十二拖着伤残之躯,好不容易躲开上君雪的耳目收拾好了包袱,正打算悄悄溜走。哪知刚离开太子府,发现街上人山人海,疑惑的同时也窃喜人多眼杂,方便开溜。
    刚挤进人群,花十二就遥遥看见一队人马气势威猛地走来,周围百姓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花十二本来无甚在意,但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里,分明看见了皇甫端和的影子。
    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花十二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皇甫端和。
    他不是跟着七殿下吗?
    这时旁边有人说:“七殿下终于回来啦!!――那苗疆的野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敢来惹咱们,活该诛连五族!”
    “就是!七殿下也够可怜了,莫须有的罪名就给流放了,幸亏有司法使穆君羡,要不然还不知道吃多少苦呢!”
    “――管他什么吃苦不吃苦的,回来就好啦!三殿下亲自去接的人,到了宫里头,肯定好吃好喝伺候着。”
    花十二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可听到最后霎那间明了:敢情这是三殿下领着七殿下回来了?!
    立马垫着脚张望,一大队人马缓缓走进,领头的确实是三殿下夏景晖。身侧是因玩忽职守与七殿下一同流放东海的天引卫右将,皇甫端和。
    花十二简直要按耐不住兴奋激动的心情了,拼命往后看,果然看见一辆雕龙画凤缠金绕彩的马车驶来。
    里面是小桐吗?
    正想着,人群里突然响起小姑娘们尖锐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是皇甫小少爷――”
    皇甫端和身着赤金盔甲,头盔是扣在头顶的凶猛的虎形,头发无拘束地飞洒下来,看上去英俊无非,着实引得不少小姑娘脸红心跳。
    花十二不屑地撇嘴,又去看马车。
    这个时候,皇甫端和骑在高头大马上从他面前经过。
    喧闹与欢呼中,皇甫端和整个人却像笼罩着一层阴云。脸色是难以描述的阴郁,垂眸似沉思的侧脸犹如凝滞在空气中,寂静得无声无息。
    花十二不觉愣住。
    因为皇甫端和给他的感觉很阴沉,很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
    像是……小桐出事了?
    马车缓缓驶来,车厢捂得很严实,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空欢喜一场。
    花十二扛着包袱又溜回太子府,刚踏进卧房,就看见上君雪坐在椅子上等,手边放着碗汤药。
    花十二不知为何有点儿心虚,自觉去端药喝,上君雪却道:“凉了。”
    说着连药带碗一同扔到了窗外。
    那“噼咔”的破碎声落入花十二的耳朵里,心都颤了颤。
    两人尴尬地一个坐着一个杵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花十二放心不下夏景桐,想着可能要上君雪帮忙,立马打定主意就算豁出去这张脸皮,也要讨好面前这人。
    哼哼唧唧半晌,正要开口,却听上君雪突然说:“以后要走,提前告诉我。”
    倔强了这么多回,竟是上君雪先服软。
    花十二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坐到椅子上,试探道:“翠屏山你我一刀两断,恩怨两讫再无瓜葛。可如今你却对我诸多照顾,容花某多嘴,上君雪将军何时变得这么优柔寡断妇人心了?”
    上君雪似是早已想好了说辞,从容对答:“如今你是太子的谋臣,太子政务繁忙,无暇顾及你,我身为太子师,自然该替太子照应你。”
    “事无巨细皆一手操办,上君雪将军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上君雪不急不恼,道:“你就当我多管闲事。”
    冷嘲热讽不管用,花十二瘫在椅子上,茫然地望着屋檐发了会儿愣,方才吞吞吐吐、含糊不清地冲上君雪咕哝了一句。
    上君雪挑眉:“你说什么?”
    “呃……”花十二伸直的双脚搓了搓,不情不愿地又说了一遍:“我想见七殿下,能帮我么。”
    上君雪表情仍是森然冷漠的,但幽深如古井的眼睛像是坠入了一颗石子,跌荡起了生动的涟漪。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告诉花十二:“在太子府等,不要再不辞而别。”
    花十二闻言,扯唇一笑:小桐回来了,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没过多久,侍女端着汤药走进来。
    “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其实喝不喝并没有什么差别。花十二捂着新肉滋生的胸口,从镜子里仍可以看见后背上黑黝黝的血洞。
    这次伤得太重。那涎液腐蚀地再深一点儿,就可以去地府跟先生问好了。
    花十二盘腿坐在床上,捏了个蛊诀,一颗黑点儿般的蛇头慢慢从衣襟里探出来,吐着信子左右晃荡脑袋,又伸出两个细爪,撑在衣襟上把余下的身子拽出来。
    黑蛇身上的细鳞像洗濯过的黑玉,阳光下,泛着温润的水光。它朝花十二吐了吐信子,移动着四只小爪子越过肩膀,往他后背的血洞爬过去。
    ……
    等了四、五天,适逢大雪纷飞。
    鹅毛雪花纷纷扬扬,天寒地冻,冷得百姓足不出户。太子奉花十二为上宾,早已预备好了火炭暖炉之类,又送去裘衣狐帽,花十二就整天待在厢房里踱来踱去,显得尤其焦躁。
    锦衣玉食又如何,心有挂念,仍是寝食难安。
    又等了几日,上君雪迎着风雪前来,满身的雪花在踏进厢房后顷刻间化为雪水,黑发红衣尽是湿淋淋地淌水。
    花十二拿绒巾给他,着急问:“怎么样?”
    上君雪接过绒巾擦头发,直言道:“现在谁也见不了七殿下。”
    “什么意思?”
    “七殿下刺杀太子一案虽然证实是诬陷,但扰乱御赐婚宴是事实,圣上罚他禁足凤鸣殿思过。”
    “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宫呢?”
    上君雪既是御廷十二卫中天引卫的首领,又统领西门虎衙的禁军,皇帝跟前的红人,带他混进宫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上君雪思忖片刻,道:“九殿下居住在凤鸣殿。”
    这无异于铜墙铁壁,堵死了所有的活路。
    花十二未免觉得丧气,心里隐隐觉得,夏帝这一举动是为了掩盖什么。
    深宫重影,权力更迭瞬息万变,既然被拦在了宫门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皇甫端和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回 君臣
    大将军府属军机重地,戒备森严。
    花十二去找皇甫端和,可等了大半个时辰,出来的是威远大将军皇甫景明。
    皇甫景明仍是青衫白袍,俊雅从容,朝花十二走来,似是他乡遇故知,声音竟十分温和:“花老板来找端和?”
    花十二受宠若惊:“区区一介草民,不敢惊动大将军。”
    皇甫景明却道:“端和不在,花老板若无要事,不妨进府等候。”
    此言甚合花十二的意,花十二立即拜谢:“草民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花十二被请进了大将军府,端坐在大厅等候。
    又等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暗,越发显得他形影相吊,孤单落寞。
    花十二搓热双手,抱住胸前的伤口取暖,心想着寒气入体,恐怕又要多疼几天了。
    远处依稀传来嬉笑声,他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外张望。
    就见皇甫端和跟杜珩勾肩搭背,醉醺醺地朝客厅走来。
    “大哥说有人来找我,是――你吗?”皇甫端和看上去醉得不轻,放开杜珩,眯眼靠近花十二,“好眼熟啊,爷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花十二皱眉,忍道:“草民花十二,有要事来请教皇甫大人。”
    “花十二?”皇甫端和一个踉跄坐倒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你来请教什么?”
    花十二正要开口,忽然眼角的余光瞄向杜珩,杜珩立即很有自知之明的回避了。
    皇甫端和灌了口茶,花十二看他醉意浓重,不像饮酒助兴,倒像是为了借酒消愁。
    希望他能酒后吐真言,花十二暗暗祈祷,声音刚卡在嗓子里,就听见前方“咔巴”茶盏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花十二没来由的心悸。
    皇甫端和放下茶盏,神色突然变得十分烦躁,将腿搭在桌子上,整个人像摊开了一样。
    “花老板,我知道你想请教什么,”他仰头望着房顶,声音憋在喉咙里,听着很压抑,“我随同七殿下去东海,翠屏山遇上苗夫人,当然,咱们七殿下福大命大,又有三殿下相助,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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