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冷着脸,昏暗中一双眸子亮得如同冰雪,漠然开口:“这里没有旁人,你再装下去就是想激怒我了。”
    “确实没有旁人,不用再装了。”花十二收起笑脸,冷漠雪白的神色泛出冰冷青色,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入骨三分的寒意,甚至比隐怒的上君雪更让人胆战心惊,“你来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七年未见,来找你花兰卿叙旧。”
    “上君雪,你恨我,如今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说什么都不做来叙旧,你以为我信吗?”花十二推开花町阁的大门,两人隔着门槛对峙,“还是你想叙雪国的旧?”
    上君雪扔了伞,自顾自踏进花町阁,说:“我来当太子的说客。”
    “太子?”
    花十二关门上锁,隔绝一切有可能的耳目,才道:“你是太子师自当辅佐太子,我只是个商人,没那么大野心,恐怕要让太子失望了。”
    上君雪却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钱权色,无外乎三种,你想要什么?”
    “真是遗憾,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拿,不用别人给。”
    “有了权,钱财、美色也都有了。”上君雪没有任何停顿地说。
    “太子算什么”,花十二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许鄙夷的意味,讥笑道:“世人皆知夏帝独爱九皇子,其中以五皇子势力最强、七皇子最尊,三皇子最得民心,二皇子游历四方交友最广,唯独太子殿下默默无闻,不得帝宠。你是太子师,就想把我拉进这盘死棋吗?”
    “太子登基称帝,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到时你想要的什么都能得到,不用再整天抱着算盘算你的蝇头小利。”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帝心难测,太子不受宠,你就能肯定这个太子能登基称帝?”
    上君雪停住,看向花十二的眼神已经有了杀意。
    花十二仍在滔滔不绝:“世人皆知太子与七皇子素来不和,我不是傻子,可不想为了一个不得宠的太子得罪七皇子。”
    生死只在瞬息之间,利剑袭来,剑影映出上君雪锋锐的眼神,凛冽杀意像是无形的针芒刺进花十二的骨髓,花十二被逼得渗出津津冷汗打湿了金发,堪堪躲过剑锋,下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掀翻出去,重重砸在了摆放货物的柜子上。
    柜子瞬间被砸得零散,胭脂玉器摔到地上叮当清脆,听在花十二耳朵里却是银子叮当跑远了的声音。
    “你dd”花十二呕出一口血,摇摇晃晃站起来,神色异常阴戾,“dd明知道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还出手这么重,上君雪,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我早想杀了你!从七年前开始,一直一直都想杀了你!dd一想到你还活着,我就恨不得跟你同归于尽!”
    “dd那你杀啊!!”花十二突然吼了出来,伸手抓住剑锋捅向胸口,“dd七年前是你放了我的!你想要,你拿去啊dd!上!君!雪!!”
    剑尖刺破胸膛,染红了胸前锦衣,淋漓鲜血蔓延了整个手掌,顺着指缝、沿着剑锋,嘀嘀嗒嗒,血流成股,很快在地上积成一摊,然后流向了上君雪。
    上君雪恍惚失了神志,愣愣看着手里的剑,直到血流到脚下,才嗫嚅着嘴唇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像哽到了嗓子一般,只发出了几个混浊的哑音。
    “dd杀啊!!”花十二抓紧剑锋往前送,就要刺透胸膛。
    上君雪突然大吼:“放开dd!”在花十二愣神之际收剑入鞘,扭断门锁,夺门而出。
    大雨滂沱当即吞没了上君雪,匆忙离去的身影竟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
    花十二追到门口,朝大雨喊了一句:
    “太子!dd我要见太子!!”
    声嘶力竭的叫喊淹没在大雨嘈杂的声浪里,他再也没有了力气,彻底瘫软在地上,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花十二还没等到太子,先等来了五皇子出征的消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葡萄美酒又怎么比得上辛辣烧喉的军酒,想当初军酒一杯,无邪醉得不省人事,昏睡了一个昼夜才作罢。
    花十二一如既往地做生意,一心闷在钱罐子里,对花町阁外的事不闻不问。直到五皇子夏景闻出征那日,寒风尤其凛冽,与平日不同。
    此次雪国作乱,扰乱寰朝边境,寰朝有将才“三虎五鬼”,帝王却执意命五皇子夏景闻前去镇压,施予皇威。小小雪国挠了虎须,夏帝大动干戈,是单单为了杀鸡儆猴还是别有深意?
    “七弟,我是去打仗,不是去送死,你拉着脸是来找我晦气么!来,给五哥笑一个,乖啊!”
    夏景桐瞪了眼不着调儿的夏景闻,忿忿然拧了他胳膊一记,疼得夏景闻呲牙咧嘴,不敢再乱说话。
    “喏!给你的!记得活着回来!”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白玉瓷瓶,狠狠拍进了夏景闻的手心。
    夏景闻“哎呦”一声,甩了甩手,“小七你这是干什么?送礼还送得这么不情不愿,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胁迫你嘞!”
    “那你要不要?dd不要还我!”
    “嘿嘿,不还!”夏景闻闪身躲开夏景桐抢夺的手,笑得越发欠揍,“小七送的肯定是好东西,不还!到我手里就是我的!!”然后拿在手里抛着玩儿。
    夏景桐气极:“喂喂!那是续命用的,给我收好!”
    这时裹着狐裘的九皇子夏景鸢走上前,病容倦怠,嗓音也如他的面容一般薄凉清冷,依稀有些从虚空传来的空灵之感。他郑重其事道:“九弟在金阙等着五哥凯旋!”
    夏景闻这才收了玩笑的痞态,目光在少年秀丽清逸却苍白的脸上流连了几眼,最后落在三皇子夏景晖身上,说:“照顾好这两个,随锦不在,你更得辛苦了。”
    三皇子夏景晖是众皇子中最为沉稳睿智的存在,只道:“你不必担心这两个,该来的总会来的,倒是你,刀剑无眼,兵者诡道,需小心行事。”
    夏景桐不满了:“什么叫‘照顾好这两个’,搞得我跟小幺经常闯祸似的。还有你们打什么哑迷呢!该来的是什么东西?给我说清楚!”
    “你迟早会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夏景闻敲了夏景桐的脑袋一记,“乖乖听三哥的话,别让小九儿担心。小九儿也是,保重好身体。”
    “我才不会让小九担心!”
    “嗯嗯!乖乖的啊!”夏景闻早已不耐烦地打哈欠了,耷拉下眼皮,甩了甩手,像赶苍蝇:“好了好了!每回出征都要听你们婆婆妈妈地唠叨一回,你们不烦我都嫌烦了!走了啊dd”
    意外的是太子也走了过来,上君雪紧随其后,皇子们的神色立即变得微妙起来。
    太子道:“静候五弟凯旋!”
    夏景闻不以为然,瞥了太子一眼,碍于夏帝在旁,只好翻了个白眼儿,算作是回礼。忽然背脊一凉,夏景闻小心翼翼地回头,看见帝王似笑非笑貌似威胁的神色,不禁撇下了嘴角,嘴里鼓哝了一句,似是厌烦。
    上君雪眼眸低垂,抿着嘴唇沉默,夏景桐却觉得他想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夏景桐站在金阙的城楼上,直到那大军再也不见了踪影,才怅然离去。离去时,却见太子携同上君雪仍在眺望无垠远处,一扫惆怅别离的神态,出声讥笑:“五哥走了,下一个又是谁?”
    太子闻声回头,儒雅的面容下是一抹寂寥之色,平静说:“此事是由父皇决断,本宫不曾插手”。
    “不曾插手,却在推波助澜吗?”
    当讥笑褪去,夏景桐艳丽的容颜显得更加阴戾,让人观之不寒而栗。
    “你非要这般肆意揣测,本宫……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夏元靖!”夏景桐抬手指着太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会扑过去,“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进其他人。明着暗着的招数你只管冲着我来,我夏景桐奉陪到底。可如果你敢伤我手足同胞,就算你是太子,我也一定送你跟那女疯子下地狱!”
    太子闻言,身子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声音跟着颤抖:“此言差矣,若说手足同胞,我也是你的兄长。”
    “闭嘴!dd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敢说?!”怒火烧得体无完肤,将理智焚烧殆尽。他赤红的双目几欲喷火,郑重其事地宣布:“总有一日,我夏景桐要你匍匐在最低处,受万人唾骂,永生永世dd万劫不复dd”
    太子吓得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
    突然剑影一闪,剑尖抵上夏景桐的咽喉处,上君雪冷道:“太子贵为寰朝储君,又是七殿下的长兄,长兄如父,七殿下这番言辞,轻则大不敬之罪,重则有谋恶逆之嫌!dd七殿下可知罪?”
    毕露锋芒,不可小觑。
    剑架在脖子上随时会丢了性命,夏景桐却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许不快,毕竟身为皇子,上君雪胆敢伤人按律法理应凌迟,就算有夏帝疼宠也必死无疑。他正要问罪,抬眸间见上君雪漆黑如墨的眸子像点了火,又像无垠的海底没有半点儿温度,竟一时被震慑住了。
    dd“放肆!”
    突然一声冷喝,排山倒海的压迫倾压而下,如寒风刺骨又像泰山压顶,压得众人膝盖打弯,冷汗津津,站不稳的双腿止不住地想要跪倒。
    上君雪只觉得一股寒流缠绕手臂,顿时失了知觉,手势倾斜,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只见裹着貂裘的少年走了过来,步伐轻缓,倦怠的病容越加苍白,朱唇轻启,却掷地有声恍若帝威:“滚!”
    太子垂下眼眸,及时扯住上君雪上前的衣袍,正欲离去,但见他的侍女一时愤恨,仰头不屈道:“九皇子与七殿下一母同胞,如今七殿下咄咄逼人,九殿下不加阻拦便罢了,还如此蛮横。同为手足却这般厚此薄彼,敢问九殿下将太子置于何地?”
    太子脸色大变,刚要求情,却见侍女突然嘶吼起来,滚落在地上挣扎。
    就见一个绿衣的小女孩儿从九皇子身后探出脑袋,冲着痛苦吼叫的侍女“嘻嘻”笑骂:“活该!”
    这时九皇子的身形晃了晃,有些不稳,夏景桐急忙冲过来,扶住九皇子的肩膀大为心疼,抱他离开了城楼。
    离开时,夏景桐斜睨了上君雪一眼,讥诮道:“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侍臣罢了,顶个‘太子师’的名号还真当自个儿是个角儿了!”
    太子眸光微闪,看向上君雪,见上君雪仍是一副平静而疏离的模样,欲言又止。
    这时滚落在地上的侍女抽搐几下,脸色青白甚是恐怖,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太子慌忙走上前,蹲下身,合上侍女死不瞑目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几分怜悯之色。正感伤着,听不知何时走到身旁的上君雪说:“你若是得了帝王恩宠,莫说是杀了他的侍女,就是无缘无故伤了他,也无人敢多嘴。”
    太子听了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眼神却在上君雪看不见的暗处透露出阴暗犹如毒蛇的光芒,突然想起夏景桐之前的讥笑dd“五哥走了,下一个又是谁?”
    下一个么……
    太子咬牙强行忍耐,说:“他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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