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后,温哲翰再没有什么消息,好像那日的谈话不存在一样。
    温哲茂那边最近似乎也安分了下来,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说有哪家的夫人小姐、公子哥儿们有个头疼脑热,需要闭府或者是去偏院静养的。
    朝堂之上一派祥和,从兵部听那些大人们下朝后八卦,每天不是这个部门预算不够,就是那个部门近来业绩不佳。
    真要说,倒也有一两件大事,却都是这段时间的老生常谈。
    一是长久以来争论不休的立储一事,另一个则是李贤被革职后,户部尚书之位空悬一事。
    但同往常一样,两家相互对立,各执一词,中立党在中间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
    一切好似回到了从前,这三四月以来的一切风波都未曾发生过一般,被人或有意或无意地忘在脑后。
    康都城依旧欣欣向荣,茶肆里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时事政治转变为了远亲近邻间的家长里短。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沉闷了小半年的镇西侯府,近来也添了笑声。
    自从同晏秦氏谈过之后,这些日子除了按时按点去兵部汇报回京的这部分晏家军的动向和安排,其余时候晏清都寸步不离地守着晏秦氏,就是吃饭睡觉都腻着晏秦氏。
    就是晏秦氏都笑她是越活越回去了,越大反而越发粘人了,开玩笑地说她烦人。
    晏清却只是笑,腻着她撒娇,逗得一屋子人都窃窃地笑,心里都松快不少。
    自侯爷和世子走后,这府里就一直沉浸在悲伤且紧绷的状态之下。
    如今晏清的行为虽有些反常,但好似终于自其中走出来了,众人自然是都松了口气,连带上脸上都多了一分喜色。
    这样轻松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晏康平的尸体被运回了康都。
    晏康平的尸体是刘诏去京兆府领回来的,渐凉的秋日里,两副薄棺封着的尸体已经发臭。
    晏秦氏见过人后,便遣了人去康都城内最好的棺材铺子,叫人打了两副厚棺椁,又请人给晏康平和他夫人收拾了遗容,在城南的庄子上设了灵堂,才递了帖子去肃王府,请晏灵儿回府守灵。
    晏秦氏忙着操持晏康平的后事,晏清没再腻着她,自兵部回来后,确认了死的确实是晏康平夫妇,便沉着眼回了自己的院子。
    山海居,书房内。
    晏清掩上门,盯着墙上的字画看了一会儿,才出声:“这些时日里,可看明白了?”
    “差不多了。”
    暗处有人应了声,是个女子的声音,“虽不能说有十成像,但也足够应付了。”
    晏清蹙眉,转向那人,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要的可不只是应付了事!”
    暗处那人嗤了一声,嘟囔道:“我的本事你还不放心?老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个识破老娘真身的。”
    说着,那人又转了话题,“咱可说好了,这事儿完了,老娘可就不欠你的了。”
    “自然。”晏清颔首。
    “成!那我先撤了。”
    那人说话间就隐了身形,却听得晏清在背后低声叮嘱了一句,“殷十娘,别死了。”
    殷十娘嗤笑一声,头都没回:“少他妈咒老娘!”
    一声轻响之后,书房内再次回归沉寂。
    晏清最后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武安疆域图,视线在北疆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出了山海居。
    清淑院内,晏秦氏刚安排好了给晏康平夫妇设灵堂的一切事宜,正在着人给晏灵儿写信,一抬头就见晏清走了进来。
    “怎不在你屋里待着?”
    晏秦氏搁了笔,接过墨竹递上的绢布净了手,上前拉着晏清在榻上坐下,“你伤才见好,这些日子这些事你就别掺合了。要是沾了尸气,回头再落个什么事,可有得你受的。”
    听着晏秦氏一通数落,晏清也不驳她,只是嗤嗤地笑。
    她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哪里是那么娇气的?
    但晏秦氏乐意看她娇气,乐意见她像个孩子一样粘人,像是要将十几年晏清不在身边的那些时光补回来。
    晏清也顺着她,倒是叫晏秦氏又有些无奈:“你呀!”
    晏秦氏嗔她一眼,摇摇头,转头叫墨竹:“将信取过来罢。”
    墨竹取了桌案上晾着的信纸,呈给晏清过目。
    看罢信上的内容,晏清垂了眼,握紧晏秦氏的手,复又抬头对齐嬷嬷道:“嬷嬷,今儿可有粟米粥?”
    “哟!看我这记性!”
    齐嬷嬷一听晏清这话,顿时就是一拍脑门儿,“老奴这就去吩咐。”
    说着,齐嬷嬷就往外走,还不忘叫上屋里伺候的,“也别站着了,院儿里还有东西没收拾,都忙去。”
    只是片刻,屋里人就走了个干净,只留了墨竹在外间看着烧茶的炉子。
    “现在就收拾行囊,怕是早了些?”
    晏清瞧一眼晏秦氏屋里已然少了些摆件,不由得打趣她娘。
    晏秦氏略有些怀念地看着屋中的陈设,一转头却说得淡然:“迟早的事,先收拾着,到时候大件儿该盘出去的就盘出去。北地虽然不比京里繁华,但也什么都有。”
    闲扯两句,晏秦氏忽地转了话头,“你都打算好了?”
    晏清的眉眼垂下来,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微颔首。
    晏秦氏见状微抿了唇,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作罢,叹一声:“你既已经打算好了,便去做。”
    好似是怕晏清不放心,晏秦氏又补了一句,“你娘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在北地也是出了名的不怕事。”
    晏清看着说得轻巧自傲的晏秦氏眼睛转向别处,捏着绢帕捋了鬓发,小指状似无意地擦过耳郭。
    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晏清知道她心里担忧,却不知如何劝解,只能是半开玩笑地驳她:“在北地是有外公给您担着。”
    却不想晏秦氏却是眼一嗔:“如今不是还有你担着?”
    晏清一愣,四目相对之下,却是都笑了起来。
    “去做你想做的事罢。”
    晏秦氏欣然笑着起身,“娘担得住。”
    晏清眼微垂,朝暗处扫一眼,那里早有人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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