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然今天醒来的时候难得觉得头痛。
    像是宿醉过后醒来被昏沉感占据,太阳穴酸胀难忍、突突直跳,整个脑袋仿佛遭受过棍棒的袭击,将他毫不犹豫地开了瓢,平日里该有的清醒感顺着豁口流走。
    维持着这种思绪游离的状态来到公司,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不断弹出的未看邮件,反倒让他终于有了几分重新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难道是昨晚回了趟本家吃晚饭的后遗症?毕竟那个家让人头疼的本事十年如一日。
    钝痛的困意还盘踞在大脑,裕然捏了捏鼻梁,点开工作群发了一条请办公室喝距离写字楼最近的%Arabica的消息。群里面立刻刷出了清一色的“谢谢老板老板大气”,打断这条接龙的是他的秘书尽职尽责问点单的统计。
    裕然没回,他在这方面好养活,基本口味不挑剔。秘书逢时在他身边任职也有一段日子,对于他的好伺候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往常都是无声无息地把咖啡送到。
    于是发完了消息的裕然便重新投入工作。
    今天大概是错开了其他公司团餐的时间点,咖啡外卖的效率奇高,裕然听到敲门声不过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分钟后。
    他没抬头说了声“进”,他的办公间铺了一层地毯,但仍然隔绝不了高跟鞋踏上去的闷响。
    高跟鞋?
    其他人见他都会先经过总秘办公室,而最近的项目负责人又是个男人。这是哪个想借花献佛的女人?
    “您的咖啡。放您右手边了,小心烫。”一听就柔弱温婉的声音。
    裕然皱眉,抬头时便带了一两分不悦,没想到对方正无知无觉地正弯下腰往他桌上放咖啡。于是先对上视线的是对方别在胸前的工牌。总秘,焦有有。
    ?
    谁?
    裕然顿了一拍,视线聚焦到了她的脸上。不怎么美艳,清秀,下垂的眼角让整张脸看起来都可怜巴巴的。
    感知到上司视线的秘书看起来好像被吓了一跳,她强装镇定地微微点头,随后转身出门的身影看起来就像被猎食者盯上后、落荒而逃的可怜草食小动物。
    有那么一个瞬间裕然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逢时和他哥好上以后这么快就卷铺盖滚蛋了?人事那边换人也不和他这个话事人说一下的吗?胆子这么大当他死了?
    他掏出手机开始拉通讯录,找到备注秘书的那一行,拨了过去。期间不忘喝一口方才那个莫名怕他的新总秘拿过来的咖啡,尝了一口次发现居然是拿铁,瞥一眼贴在隔热纸上的标签,一倍糖浆。
    这女人干的比逢时强多了,上班第一天就知道他嗜甜,逢时这个脑子里塞满了男人和钱的家伙只有上床的时候嘴甜。裕然冷笑着听手机里的拨号音。
    接通,一声听起来胆怯的“您好”未落,便被裕然劈头盖脸地冷嘲热讽:“逢时你没蠢到觉得傍上了我哥就能安心辞职当富太太吧?你没那个生理条件。还有点脑子的话,滚回到你的位置上做好你的工作。”
    话没说完,手机里便传来了一声明显是被他突然爆发吓得哽噎的泣音,带着一点点鼻音从话筒中传出:“总、总裁……您是要找谁吗?”
    ——是刚才那个一脸倒霉相的女人的声音。
    ??
    听不到他的回应,对方语气里的恐慌和无助一下子暴增,多得快要溢出来。
    “没事,你接着工作,我打错了。”裕然沉默了一两秒后,扔下这句挂了电话。
    什么东西……?
    这种超现实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恶作剧,先不说那群在他手底下讨饭吃的下属怎么敢对上司开这种玩笑,那个看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倒霉气息的秘书多看一眼他阴沉的脸色好像都会吓死。
    随手翻了一下通讯录和工作群上的消息,一切如常,唯独不一样的只有他的秘书。
    总裁烦躁的低气压席卷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夹起尾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装作努力奋发的模样,生怕被今天就会被扫地出门。
    裕然请了下午的半天假杀回家里。
    不是本家,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平层公寓。自从成年以后,受不了家里人的裕然就搬了出来,只有偶尔迫不得已才会回到本家露面。
    公寓是只属于他的容身之所,一切的布置和装修都要合他心意。家里有一间藏得比较深的客房,那姑且可以算是逢时的房间,当初走投无路的逢时哀求裕然将他留下,一时鬼迷心窍,那间客房便成了逢时偶尔的来处。
    其他的地方都检查过,就剩这里。
    但当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时,裕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恶寒顺着毛孔钻至全身,像是本能告诉他门口藏着未知的威胁。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他不要知道门后的一切为好。
    但男人不相信第六感。尤其是裕然。
    门把手的咬合有些差,似乎是经常被开合,导致锁芯都有些脱落——他的手还没用力压上去,门便唰一下大开,背门撞在墙壁发出声响。
    智能的感应灯一下亮起,像是感受到游人目光的水族水箱,亮起蓝白的幽光。整列在裕然瞳孔里的无数游鱼便鲜活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她们都有同一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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