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飞起来呢?”
    立在陡坡边缘,巴婵有些腿软,却又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她当然不是寻死,而是想重现梦里的景象。梦里她真的飞起来了,那种感觉无比真实。
    飞起来就证明血脉觉醒了,她就能继任家主。
    这应该是成为美玉的第一步。
    不过理智告诉她,直接这么跳下去会摔死,而且死的很难看。
    “他就在这,这是个机会。”
    巴婵给自己找理由,“或许这是个测试,看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勇气。”
    她深深吸气,闭上眼睛伸展双臂。
    “干什么呢?”
    相骞锦在旁边清理石像,眼角瞅到她赶紧吆喝:“这里可没泰坦尼克号,我也不是小李子。快过来,滑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哦……”
    巴婵乖乖照办,心说果然,他觉得自己还不行。
    不过泰坦尼克号是什么,小李子又是谁?
    “回去吧……”
    相骞锦把大石像的正面清理出来,果然是没有眼睛的黑夜女神像,没有更多发现。
    他随口问:“对了四丫是找我报道,你找我做什么?”
    巴婵这才恍然醒觉:“关爷爷召集大家开会。”
    是需要开个会统一认识。
    相骞锦正要上鸟,见巴婵怯怯看着向点点,笑着问:“四丫都坐过,你不会还害怕吧?”
    “不是害怕。”巴婵摇头说:“神使是来引领伍家的,得有权威,像四丫那样没上没下的,会让大家不把神使……哎……”
    还没说完就被相骞锦拦腰横抱送上了鸟背。
    “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
    相骞锦懒得跟她啰嗦:“照我的话做就对了。”
    巴婵应了声哦,再有力的应了声哦。
    跟巴婵两人一鸟下了陡坡,回到寨子,见到一派忙碌景象。
    场坝里铺满了各类物品,既有粮食也有衣物,还有从贤神教、州军和贺家兵丁身上搜刮来的装备。
    老罐头带着几个老头立在场坝中间,指指点点分发东西。七八百人分作大大小小若干群,安静并且井然有序的等候分配。没有任何争执,默契得像排队做核酸。
    每次都是一群人领东西,有的十来个人,有的则是好几十。每群人又分出若干伙,整群人领了东西又在场坝外分到好几伙人手里,一伙应该就是一户。
    分好了东西,这些老头老太太寡妇牵着小孩抱着小小孩,直奔各处屋舍废墟而去。寨子经过初步清理,已经能看清各座屋舍的轮廓。每处都插了块木板,写上了名字。
    “现在还在分家产……”
    巴婵指着某群人说:“那边就是神使的家下人。”
    所谓“家下人”说的是他这个神使向家领有的旗本和人户,看到排头的四丫拄着长柄大榔头,见到他就转开头装作没看见,相骞锦不禁失笑。
    再看到几张熟悉面孔,他又感慨的道:“能干事的都划拉到我这边了,这样好吗?”
    那是三个旗本,除了莫大夫,剩下两个也认识。
    “伍三德是个实在人,不管是干农活还是上阵杀敌都靠得住。”
    巴婵仔细解说:“胡九虽然勾结过贺家,但能幡然醒悟,所以只是剥夺了宾客管事的职务,保留了旗本身份。他心眼很活又能写会算,可以帮神使管理人户杂务。以神使的威能,肯定能让他洗心革面,尽心效力。”
    算上莫大夫他手下就有三个旗本,旗本加各自拥有的人户有十户人。又有三十一户直接归他,总计将近二百人。
    对了,还有个原本是侍妾,现在只能当侍从的四丫。
    多出二百号可以驱使的下人,相骞锦没有丝毫喜悦和得意的念头,反而头痛起来。
    虽然这些人是供养他的,但在他的理解里,他必须对他们的吃穿用度生老病死负起责任。
    “老寨外面的梯田大略丈量过……”
    巴婵还在讲解:“神使家有三百亩,是最靠近寨子也最容易清理的好田。不过仍然得花很大力气,希望能抢在月底前翻垦出来播种。大家走得太仓促,带的麦种可能不太够,但会优先神使家。”
    相骞锦皱起了眉头。
    巴婵顿时紧张了:“神使还有哪里不满意?”
    “能干活的人,容易开垦的田,还有大部分麦种都到我这了。”相骞锦问:“其他人怎么办?”
    巴婵回答得理所当然:“各家自己想办法嘛,实在不行还能采果子打猎。大家都苦惯了,有点吃的就能活下去。”
    相骞锦想说什么又停住了,这是本地人的活法,或许他不该过多干涉。
    接着他看到四丫带着人领东西,场坝里堆积的物品顿时少了一半。
    四丫领头,他的家下人把物品运到紧靠场坝的废墟里。看得出那是个大院子,从规模和位置看几乎就是家主的住所。
    “那里是神使的住处,等会还得神使回去分配户产。”
    巴婵低眉顺眼的像小媳妇:“我的住处就在对面,方便聆听神使教诲。”
    相骞锦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四丫他们的动静。
    他看到这些人放下物品,开始清理藤蔓砖瓦。
    四丫抡着大榔头砸树砸石头,莫大夫伍三德胡九三个旗本都没动弹,袖手看着老弱妇孺干活。
    连四五岁的小孩都在搬砖,他们不仅熟视无睹,还聊了起来。
    四丫也不觉得有问题,自顾自的忙着。
    相骞锦终于注意到另一件事。
    四丫是力气大算特例,其他干活的基本都是斑角。
    不仅是他这边的家下人,其他人家里,干活的也以斑角为主,黑角次之。
    恰好,在奴户、外户、庶户这三类人户里,斑角黑角是绝对多数。
    相对的,旗本之上的人家,除开有专业技能的莫大夫乃至老罐头外,基本都是白角。
    记起贺家神使贺广云在斑角白角上的剧烈情绪,相骞锦恍然大悟。
    他在五角星的人类社会里又发现了很有既视感的东西。
    找巴婵确认这事,巴婵很吃惊。
    “神使问这、这个肯定是有深、深意的……吧?”
    她很努力才镇定下来,耐心仔细的讲解。
    “我草……角色决定了贵贱?”
    搞清楚了这事,连助理都义愤填膺。“资料里五角星人的角色是地域环境差异形成的,跟社会地位完全无关。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身份等级的划分标准,敌人占领五角星后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没错,五角星的人类按角的颜色分出了贵贱种族。
    金角是王族,紫角是祭司,白角是官吏和“代守”,黑角是武士、商人、工匠和平民,斑角是奴隶。
    角色定了种族,就定了能干什么,而且只能干什么。
    角的颜色是遗传的,所以五角五等的划分是世袭不变的。
    “五角种姓制啊……”相骞锦暗暗冷笑。
    黑角老罐头能作家老,斑角莫大夫能做旗本,都是靠无可替代的专业技能。这说明按角色定贵贱也不是绝对不能逾越,这套东西在千泉大山里并不是十分严格,但斑角最低贱的情况仍然是普遍共识。
    看那个胡九对莫大夫爱答不理的,自然是仗着白角身份蔑视斑角。
    相骞锦有些理解被自己干掉的贺广云了。
    “我不知道敌人具体干了些什么。”
    相骞锦对助理说:“不过我知道敌人想干什么。”
    庄园农奴封建制加上种姓制,当然是让五角星的人类社会千年乃至万年不变。
    再加上天照大神和三贤神的宗教体系,这里简直是把阻碍社会发展的毒都叠满了啊。
    这必然是人为的……
    相骞锦没闲心为整个五角星着想,只是觉得伍家染了这么猛的毒,对他个人非常不利。
    伍家先祖和巴婵母亲两条线索都断了,追查游击队下落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不管是人情考虑还是现实需要,他都得在伍家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但伍家这样的组织和运转方式,意味着哪怕安定下来都只能勉强过日子。除此之外的所有麻烦,都得靠他这个神使或者“本家代表”扛下来。
    不然老罐头也不会把孙女塞给自己,巴婵对自己也不会是这般依赖,伍家其他人对老罐头给自己宿老待遇也没有丝毫疑议。
    他们都指望自己作救世主呢。
    只是靠向点点一只野龙鸟,加上自己最多强过四丫一线的战斗力,就能解决伍家所有麻烦?
    相骞锦很不乐观,也很不喜欢。
    得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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