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两小时,玩项目十分钟。从碰碰车场地出来,看到刚刚那个小男孩原本在他爸爸怀里扭来扭去,一边扑腾一边哭着闹着要再玩一次。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从他爸爸怀里跳出来,捣腾着两个小短腿往前跑去,大喊着“舅舅”扑进一个人怀里。
    贺柊顺着看过去,这个舅舅她也认识,是覃文杰。
    又碰见一个熟人。市内有三个游乐园,大家却都选中这一个,未免也太巧了。
    覃文杰抱着小男孩直起腰来,也看到了她,打了个招呼,往她旁边看了一眼。
    贺柊还没来得及介绍,他就先开口了:“严先生是吗?我们认识的。”
    贺柊转头疑惑地看向严椋,用眼神向他确认。后者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好奇怪。她觉得自己对严椋的交际圈了解得太少,甚至可能方向都完全反了。
    这时候沙丹丹从覃文杰后面追过来,拉着覃文杰衣角小声抱怨:“我让你给奇奇买的冰激凌呢?”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买。”覃文杰带着歉意回道。
    “真是的……”沙丹丹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看见了贺柊严椋两人就没再说,笑眯眯地打招呼,“贺柊!好巧!你们也来这里玩啦?”
    -
    五点从游乐园出来,吃过晚饭再看过电影,回到家差不多九点多了。
    电影虽然不至于乏味,但和第一部比确实逊色很多。剧情结构松散,逻辑稀烂,更何况这类美国英雄主义片近年来已经让人审美疲劳。大多数人是冲着漫威的名号来,其中不乏粉丝,从电影院出来的人大多都带着失望神色。
    贺柊也觉得失望,但在观影过程中却还是被其中并不高明的催泪套路骗了一点眼泪。
    她属于是那种觉得在公共场合哭会有点丢人的人,看电影期间严椋给她递了三次纸巾,第一次她觉得不好意思,嘴硬说没哭不接,自己偷偷擦掉。
    驱车来到贺柊家小区,严椋去停车,贺柊先行上楼。
    楼道里安装的是声控灯,出了电梯一片漆黑。贺柊跺了跺脚,好像只唤醒了楼上的灯,有几缕光线泄露下来,但作用甚微。她家门口的灯还是沉眠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
    贺柊只好用手机后置的手电筒照明,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忽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这次要我等多久?”
    她吓了一跳,手中钥匙差点滑落。
    后背紧贴着门转过身来,用手机去照亮,那个黑暗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他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缓缓站起身。
    眼镜片反光,看不清镜片后的目光神情,但还是能辨认出是覃文杰的脸。
    “你来这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质问,只一门心思说他自己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覃文杰虽然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贺柊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他推了推眼镜,“怎么到现在了还能认错人呢?我说过吧,被选中保护你的那个人是我。”
    贺柊好像不认识他了,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冒。手里攥紧了钥匙。钥匙链上的挂坠乍看是普通金属圆片,但滑开滑片折迭一下就会露出刀刃。
    “从那一年开始,到高一之前……我一直忍受着。我告诉自己你只是一时认错了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的那些错误我最终都原谅了。毕竟,你最终还是找到我了不是吗?但是现在……你又开始做错误的选择。已经得出了正确答案,怎么还会继续被错误蒙蔽呢?”
    她思考着用钥匙打开门然后冲进去把他隔离在外的可能性。但是报警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挡他发狂。
    覃文杰一边碎碎地说些古怪的话,一边慢慢向她靠近。她慢慢后退到楼梯间,始终紧攥着小刀,单手拿着照明的手机报了警。
    好在听见她报警,他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依旧保持原速度向她逼近。可能是酒精使他动作迟缓,也可能酒精麻木了他的头脑,他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在耐心追捕猎物,但既然已经惊动猎物,不快准狠地扑击只会让猎物窜逃。
    这时候电梯“叮”地响了一声,似乎一下子唤醒了覃文杰。没等贺柊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扑过去。
    她感觉到自己刚刚拉开一条缝的应急出口门又“砰”地关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身上的酒腥味熏得她脑子疼。覃文杰还在絮絮说着“注定”“命定”什么的疯话,下一秒被一股大力拉动,瞬间向后倒在地上。
    严椋来了。他把覃文杰狠狠甩到一边,立刻冲过去抱住贺柊。她的手机被撞掉在地上手电筒的光被压在下面,四周环境又恢复黑暗。他胡乱地摸她的头脸,额角,下颌,脖颈,确认没有伤口。
    “没事没事,我没事。”贺柊抓住他的手,反过来安抚他,“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覃文杰没有站起来,他依旧保持着被严椋掀翻后半侧躺在地上的姿势,人未动,声未止:“这次不仅仅是错误了,这次是罪……”
    严椋扶着贺柊打开家门,让她先进去。贺柊按下开关,屋里亮起来的灯光让楼道里也有几分亮光。贺柊进去后,严椋把门在外面关上,楼道里又暗了下来。
    眼睛适应黑暗的速度也很快,严椋看见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正慢吞吞地爬起来。眼镜应该已经坏了,歪歪斜斜地挂在他的脸上。他走起来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扑过来拽住严椋的领子。嗓子还没坏,他还在坚持胡言乱语。
    很多话很模糊听不清楚,严椋也没心思去分辨酒鬼的胡话。他使了点劲才把覃文杰攥着自己领口的手拉开。
    覃文杰却好像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清醒,头低低垂着,声音沉郁:“如果我不是那个被选中保护她的人……贺叶堂为什么死……”
    警察来了。
    他还在含含糊糊地嘟囔“换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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