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的距离,他必死无疑!但她还是有瞬间的愣怔!
    梁茂冲过来,把她一拉,叫道:“快走!快走!”
    小巷里停放着一辆黄包车。梁茂把廖若兰推上黄包车,抄起车把向前跑。
    廖若兰看出他受了伤!但现在,她也没别的办法!计划就是这么安排的!
    梁茂拉着黄包车,刚刚拐过弯,迎面就跑来一队日军士兵!
    日军士兵端起步枪,喝令黄包车停下。
    廖若兰立刻用流利的日语向那些士兵喊叫:“后面!凶手在后面!快快去抓他!”
    日军士兵听见她的喊声,立刻呼喊着向他们来的方向跑去!
    梁茂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继续拉着黄包车向前奔跑。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廖小姐才会安全!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怎么样!
    2-24
    这天上午十点多钟,高桥终于赶到医院里。
    刚刚做完手术的医生领他进入手术室,去看松本的尸体。
    松本先生身上多处受伤。一处在肩膀上,不致命。一处在额头侧面。令人意外的是,这颗子弹竟没有要他的命!子弹就嵌在头骨上,没有打进去!否则当时就要了他的命!
    最令人恐怖的,是他后背上的三处伤口。那是三个大洞!血肉模糊!
    医生拿起一个腰形盘,让他看盘里的子弹。那三颗子弹像獠牙一样四面张开!
    医生让他看子弹的边缘,说:“这颗子弹是经过加工的,锉开小口子,打入身体后才会这样张开!里面的铅液遇水爆炸,炸烂了他的内脏和主动脉!”
    高桥明白了,中一国特工是在为年初死在提篮桥监狱里的特工报仇!他们真是睚眦必报!非要置松本先生于死地!他们竟然采用这么狠毒的办法!
    他最初认为,是罗玉珊报告了错误情报!后来才想起来,罗玉珊并没有告诉他伏击地点!她说:“我不知道!”两山路的地点,反而是他察看地图后,判断出来的!
    高桥虽然愤怒,此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2-25
    中午十二点时,黄汉辉要了黄包车,送梁茂去望云路。
    在望云路路口,彭绍勇正站在一棵树后等着他。
    他们把梁茂送进诊所,请服部医生给他做手术。他们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互相注视着。
    彭绍勇脸上一直带着恶毒的笑容,嘴巴也像吃错了药拟的拧着。
    他说:“行动成功!但你们内部有内奸!我没说错吧!泄露了这次行动!”
    黄汉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许久才点头说:“我不瞒你,已经很长时间了!我用了各种办法查找这个内奸!但是,一直没找到!”
    彭绍勇笑了一声,“我倒也没想到,你竟然利用了这个内奸!”
    黄汉辉苦笑一下,轻声说:“我也是没办法了!彭长官,我真心希望,你今后如果这方面的线索,请告诉我!”
    彭绍勇说:“这个嘛,我要看情况再说了!”
    黄汉辉瞪着他,心里十分愤怒!“你还看什么情况!不就是国共之间的矛盾吗!你要对付我,没问题!等把日本人赶出去再来找我!我奉陪!这样行不行!”
    彭绍勇终于点头说:“好,我们一言为定!”
    2-26
    “茂源号”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整整行驶了两天。
    按照葛二的说法,今天上午就该到重庆了。
    天亮了,陈子峰和他的弟兄们都醒来。
    他们撩着木桶里的凉水洗一把脸,然后就坐在“茂源号”的舱顶上,看着两岸峭壁陡立,树木参天,江雾弥漫的景象,竟有阴森恐怖之感,仿佛进入鬼域!他们静静地看着,都有些惊愕。
    他们昨天经过西陵峡、巫峡和瞿塘峡。那是在白天。但见两岸险峰奇峻,景色秀丽,都惊叹不已,只能张着嘴,赞了又赞。
    此时所过江峡,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与昨天所见更加不同。
    萧安城查了地图,说:“这是铜锣峡。我听说,这里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乔艳芳嘟着嘴说:“哥哥,你还知道什么,也跟我们说一说呗。”
    萧安城说:“我记得历史老师讲过,朱元璋征讨四川时,曾经在这里遭遇大夏国抵抗。大夏国在两岸上拉铁索,又准备了大量火炮垒石,要阻挡朱元璋的军队。朱元璋手下的一员大将,派出一支奇兵,抬着小船从南岸山林里穿过,绕到守军背后,两边夹攻,才攻下了铜锣峡。铜锣峡一丢,大夏国没办法了,只好投降!”
    陈子峰歪着嘴说:“安贼,通古博今,真够得上博士了,是不是小乔。”
    乔艳芳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猜出他不怀好意,却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2-27
    就在陈子峰和他的弟兄们坐在舱顶,望着两岸的景色发呆的时候,一条缓缓而行的小火轮从后面追上来,并且超过“茂源号”。
    川上和栗山都坐在船舱里,也在为两岸的景色赞叹。
    这时,川上就注意到从他们旁边行驶的货船。吸引他注意的,是那货船的舱顶上,坐着一些穿军装的国军士兵。
    他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就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栗山,“你看看那条船上的人。”
    栗山举着望远镜看了几秒钟,就回头瞪着川上说:“我们应该打他个稀哩哗啦!”
    川上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全身乱颤。
    “栗山君,我其实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们的机枪一响,至少干掉他们一半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不能这么干!”
    “不能!”
    “为什么!我们在武汉就是对他们这么干的!”
    “我再说一遍,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但佐藤老师禁止我再这么做!”
    “为什么!”
    “佐藤老师说,只要我们到了重庆,我们的行动方针,我们的任务,就和在武汉完全不一样了!重庆的任务更重要!”
    “他们差点打死我!”栗山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我知道!告诉你,到了重庆,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是更高层!他们肯定还要对付我们!但我们不与他们纠缠!我们退让!我们的目标是最高层!”
    “木桶计划!”
    “对!这是我临走前,佐藤老师一再叮嘱我的!我听明白了!就必须服从大局!这些人,都是小兵拉子!他们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痛痒!”
    川上自己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套话来。老师目标远大,智慧深远!他感觉,自己也向老师那个高度靠近一步了!
    他停顿片刻,轻声说:“栗山君,等我们摧毁中一国,让他们臣服在我们脚下的时候,再回头看一看这一切,你会有一种纵横天下、君临天下的感觉!”
    栗山沉默片刻,终于笑着说:“川上君,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2-28
    “茂源号”上的陈子峰等人,不可能注意到这条小火轮,那火轮上没有任何奇异之处!他们仍为眼前的景色惊叹着。
    萧安城和乔艳芳一直头挨头地看着地图。
    他抓着她的手摇了一下,“小乔,你注意到没有,我们拐弯了!”
    乔艳芳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两只大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哥哥的手,大而温暖,让她兴奋而激动,“是吗,我……我没太注意。”
    萧安城又抓着她的手摇了一下,“你看,你看,从地图上看,‘茂源号’过了铜锣峡之后一直向北行。现在过了寸滩,又开始向南行了!”
    萧安城回头说:“子峰,过了寸滩,到重庆还有六公里。”
    就在“茂源号”货船过了寸滩,继续向南行驶,快到嘉陵江江口时,他们都看见,远处江边,有一座巨大的垃圾山!那真的是一座巨大!破烂!肮脏!污浊的垃圾山!其景象,简直不堪入目!老天!不知有多少垃圾,才能堆成这么巨大的垃圾山!
    萧安城小声说:“那就是重庆!我们的战时首都!”
    这时,不要说那些弟兄们,就是陈子峰,也惊愕得张大了嘴,看着这座垃圾堆一般的城市!这可是西南重镇呀!
    船行渐近,他们才渐渐看出,这是一座建在起伏山峦上的城市。
    从远处看,那些破烂房屋鳞次栉比,真的就如垃圾一般堆积在一起!再近一些,他们才看出来,有些房屋,就是建在城墙墙壁上的。几根毛竹,一些稻草建成的小屋,就那样悬吊在空中。夹杂在这些破烂房屋中间的,也有一些三层或四层的楼房。
    船行至嘉陵江口,他们又发现另一个奇景。左边的长江水污黄混浊,右边的嘉陵江水却清澈翠绿。他们的船,就行驶在这污黄混浊和清澈翠绿之间,令人叹为观止。
    2-29
    船行前方,就是重庆的朝天门码头。
    从地图上看,重庆的主城区,就夹在长江和嘉陵江之间,像一条长而弯曲的舌头,向上挑起的舌尖之处,就是朝天门码头。
    围绕朝天门码头的,是一圈栈桥。
    所谓栈桥,其实就是围着朝天门码头,用铁索拴着数条首尾相连的木船。每只木船上,都有长长的跳板通到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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