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尽然的心情非常好。刚坐到飞行船的驾驶席,他发现自己忽然想通了机甲设计的一处关键,他本来以为没有凌无忧的帮助,自己是不可能突破这层障碍的。
    他无暇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突破瓶颈,为了尽快验证自己的理论,他令飞行船开始自动驾驶,打开光屏展开了缜密的计算。不一会儿,他的假设通过实践被证实,测算结果令他非常满意。他通过远程操控将数据包空投到安置在实验室中的机甲引擎内,令程序开始运作。见到屏幕上显示出的数据列,他的嘴角渐渐扬起,全身放松下来,靠着舒适的座椅靠背长舒一口气,欢喜和兴奋令他的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一些。
    只是他很困惑,就算是在测算途中,不知为何他完全不能摆脱脑海里莫欢的身影。而且这不但没有令他分神,反而使他的效率提高了。这太奇怪了,他分化之后总是想着自己肩负着令方家日益繁盛,合四大家族之力保卫蔚蓝星的使命。他不擅长从政或是经商,就一门心思研究起机甲,力求在军事方面令蔚蓝星可以在星系中拥有决定性的地位。他的脑中永远都是各式各样的程序,他在思考的总是如何搭配零件调试系统才能达到最佳效率。这种脑子里会一直想着一个人的情况他从没有体验过。
    他曾经是打算娶沈易的,因为沈易非常“适合”做他的伴侣。他和沈易从小一起长大,12岁分化测试之后也被一起培养,毕业后更是同在机构工作。他们已经一起合作数年,配合得极为默契,沈易一直是他最信任的助手。他们又都是四大家族的嫡系,他如果可以和沈易结婚,必然能加强四大家族的团结,现在沈家展现出走向没落的苗头,方家和沈家的联姻也可以帮助沈家。何况沈易本人对他温柔体贴得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个Beta,不过这也无所谓,毕竟Beta也可以生育,何况沈易如此优秀,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方尽然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沈易的“适合”和沈易的温柔,让他一直认为这或许就是爱情。只不过,他似乎从来没有在和沈易分开后脑中全是他的身影。而此时,他不但脑海中被莫欢占据了,还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一些回忆,那时候莫欢天天追着他,总是笑得很灿烂。
    这时,飞行船到达目的地的机械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方尽然凝神让自己专注起来,向自己的研究区域走去。到达为了“天狼星”小组的活动特地向机构借用的中央实验室时,方尽然发现沈易已经在工作了。曾经总是嘴角带笑的Beta今日也是紧锁着双眉,一副生人勿进的神情。方尽然和他打了个招呼,也没有被理睬,这令他高扬的心微微有些沉寂下来。
    他扫了一眼沈易的工作进程,发现正好到了某处关键,也不方便去打断他,便决定先去自己的实验室将引擎完善一下再说。
    方尽然迈入自己实验室后顿时沉浸在机甲研究中,无比专注起来,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沈易忽然离开了。
    就在方尽然进入实验室后没一会儿,沈易终于完成了这个阶段的调试,虽然一切进展得很顺利,但是他完全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愤懑。他在不断告诉自己,为了自己的目的,和方尽然维持好关系是必须的,但是他看到方尽然那张脸,就会想起莫欢,随即一向机关算尽的他竟然无法再装出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这时,沈易的光屏忽然不规则地闪了几下,他狠狠皱了一下眉,双拳握了一握,才小心地在光屏上点了几个位置。如果有人在旁边,会发现他是在用特殊手法为光屏解密。进入深层加密页面后,他看了看上面的信息,脸上露出极度厌烦的神情。
    他打开自己的储物柜,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把微型手枪,小心地放入怀中,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机甲研究机构。
    莫
    莫欢的目的地是老工业街,在新兴科技无限发达的蔚蓝星,前时代的工业基本上已经被淘汰了。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高科技的,蔚蓝星有一定的贫富差距,很多人还被迫在老工业街讨生活。这里资质平庸的Beta劳动者非常多,他们就像工蜂一样,勤勤恳恳地提供自己的劳动力,拿着在蔚蓝星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工资,努力生活。
    欢被方尽然折腾得够呛,忍不住又回到那张大床中睡了个回笼觉,才有精神爬起来。他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是上午十点半,想到直到晚上六点半都可以自由活动,他心里颇为雀跃。
    如果是武侠世界,他轻轻一跳就能做到这些,不过就算是借助装置的威力,以一个Omega的身躯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莫欢有点沾沾自喜,也不忘了检查一下反追踪装置是不是在顺利运行,然后兴奋地进入废工厂寻宝。
    他走到客厅,先是将清洁机器人设置成待机模式,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伸手,仿佛抱起了什么东西,接着他的隐形储物箱就慢慢出现了。他已经探查过方尽然的家,知道这里没有什么监视装置,当然,谁会在自己独居的家中装什么摄像头呢?
    莫欢瞬间变装完毕,用能力将自己裹紧了。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Alpha信息素味道,令他不知道加了多少层障壁才彻底将味道阻断了。
    只不过,因为机械爱好者总是会涌入废工厂,考虑到其中的安全隐患,最近这里被完全封闭了。莫欢是在一直浏览的机甲论坛上看到这个情报的,那时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来废工厂寻宝。
    废工厂的大门紧紧关闭,墙壁上都是高压电线,这种程度自然难不倒莫欢,他先是切断了电力供应,又将两个动力装置装在双腿上,随即按照在上个世界掌握的轻功法门,助跑后纵身一跃,在墙壁上借力一瞪,腿上的动力装置给了他很强的力道,使他轻易爬过墙壁,有些沉重地落在了废工厂门前。
    方尽然的LOFT在一片高级住宅区之内,这里的人自然都乘坐飞行船出入。无人驾驶的磁悬浮列车上空无一人,到了莫欢的目的地附近才陆陆续续有了一些乘客。他们都和莫欢现在的样子差不多,透着一种微微的落魄。
    尽管莫欢也是一副落魄Beta的模样,但是却没有人找他的茬,他身上似乎有一些东西让别人觉得他并不好惹。莫欢不愿被卷入事端,尽量避开人流,三拐两拐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废工厂。
    这座LOFT只有玄关处有一个探测装置,这自然完全难不倒莫欢,他神不知鬼不觉走出了方尽然的家,令反追踪装置开始启动。行至主街区后,他坐上磁悬浮列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即使是在科技毫不发达的老工业街,也有那么几座工厂因为实在落后于时代,被彻底荒废。蔚蓝星虽然近些年来一直在整顿老工业街,但是毕竟废工厂数量太多,一时半会儿都不能治理完。在十多年前,一位怀旧的蔚蓝星上流人士偶然间来到废工厂,发现了新大陆,将这消息传开之后,废工厂就变成了广大机械爱好者的天堂。这里有许多前时代的遗物,莫欢想寻找的某些零件也只能从这里入手。
    老工业街的治安并不好,即使是阳光明媚的上午,工业的轻烟也让这里到处都雾蒙蒙的,小巷中随处可见打架斗殴。莫欢并不惧怕,这里多数是颓废孱弱的Beta去欺负更加弱小的Beta,所有打架看着虽然狠,双方顶多会受一些轻伤。
    莫欢是来老工业街淘一些材料的。虽然莫轩和林润涵已经将如同小山一样的材料塞到了机甲研究室,但是符合莫欢要求的却没有多少。他觉得那些材料都太“高级”了,他需要一些更加基础但是纯粹的零件,才能让自己的装置发挥最大的潜能。
    他的运气不错,虽然废工厂满地都是各种零件,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赶紧将之珍重地捡起来,放到怀中。莫欢只觉得这里触目之处都是宝,他蹲在地上不住四处查看,又找到了一些意外之喜。直到他放在怀中的特地制作的绝缘储物小包都被塞满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去,心想下次再来也不迟。
    正在莫欢准备走出废工厂时,他布置在附近的报警仪忽然向他传递了一个信号。莫欢有些诧异,没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会来到废工厂,他进来时明明没有忘记将高压电线的电力恢复成原状,也就是说来人也是不法侵入者。
    莫欢虽然开了反追踪装置,毕竟这不算是完全隐身。哪怕现在是变装后的样子,他也不愿意泄露行踪,便闪身躲到了一座庞大的机器身后,将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在阴影中。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道:“说吧,你们有什么事?”莫欢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沈易又是谁。他更不愿意现身了,却想起沈易似乎和任务有重大关联,在系统不靠谱的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线索。于是他想了想,将一个监视装置悄悄从自己藏身的机器旁边伸了出去。
    因为上次被沈易偷拍,莫欢深深引以为戒。这也令他对可以打破反监察功能的高级监视技术产生了一定的兴趣,这个监视装置是他新研制出来的,应该可以无视一般的反监察装置,果然他将装置放出后不见有人发现。他这时还不知道,和沈易对峙的人恰好用了反监察装置,如果不是他采用了新技术,恐怕他和沈易都会凶多吉少。
    沈易挑着眉道:“说吧,你们有什么事?”对方是三个人,三个强壮的Alpha,他感觉到一阵杀气,心想虽然是以一敌三,但是自己并不是没有胜算。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其中一个男人忍不住了,他怒喝出口,声如洪钟,令废工厂内回声不断:“你不要明知故问了!你没有遵守和我们的约定,还想装作无事发生么?”
    沈易心想,这个人比较浮躁,一会儿就从他下手。他微微一笑道:“没有遵守约定又是从何说起?”
    那人更是暴跳如雷,喝道:“少废话!方尽然不是和别人结婚了吗!你的计划还怎么实现!”
    随着Alpha的情绪渐渐激昂,尖锐的信息素攻击令沈易皱了皱眉,他轻抚着额头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们耀黑星人太粗暴,叫唤得我头都痛了。”
    这时,对面一个比较沉稳的Alpha拦住了暴躁的Alpha,他冷冷道:“沈先生也别和我们绕圈子,当初我们的协议是你从方尽然那里盗取机甲技术,我们助你当上沈家家主。‘启明星’明明已经设计出来很长时间,你迟迟不肯兑现就罢了,现在方尽然还娶了莫家的Omega。莫家和林家本来就已经联姻,现在方家再和莫家联手,哪里还有你们沈家什么事?你说方尽然对你一往情深合着都是消遣我们的?那我们这么多年投资在沈先生身上的物资又怎么算?”
    bsp;一直没有说话的首领Alpha拦住了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手下,说道:“沈先生也别动怒,你一直不给我们约好的东西,方尽然又和别人结婚了,这实在是让我们不得不怀疑。”
    沈易微笑道:“谁说他和别人结婚,我就不能从他手里得到情报了?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都是利益共同体在背后运作的成果。正是因为他娶了别人,才会对我心怀内疚,这样窃取技术不是更简单。”他不卑不亢而又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是他布置好的。
    Alpha首领微一沉吟,说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他看向沈易,面露凶光:“沈先生花花肠子太多,我们也不敢冒险,你今天就把得到的情报都交出来,不然……”
    沈易面露犹豫,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还没有整理好……”看到三个人顿时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沈易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好,给你们还不行。”
    他一脸无奈地将自己的光屏递上前去,暴躁Alpha立刻伸手接住,他急躁地点开3D模型开始确认,发现沈易竟然没有设密码,心想他还算识相。他再怎么故作镇定也不过是个Beta,外强中干得很,吓唬一下就软了。他将3D模型转了个角度,正要说什么,忽然见光屏中间有一个地方开始闪烁,接着一声巨响袭来,这变成了他在这世界上最后听到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剩下两个Alpha被巨响惊呆了的这一瞬,沈易迅速拿出怀中的手枪,毫不迟疑地打爆了冷静Alpha的头颅。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首领Alpha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冰冷的枪管已经指向了他的额头。
    首领Alpha还算是个人物,他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叹道:“没想到最终还是小看了你。”
    沈易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只想尽快结果了他,但是他毕竟第一次杀人,虽然他早就想除去对方,却还是不免心跳过快,手中汗湿得厉害,一时不能扣下扳机,于是他说道:“可能只是你的部下太没用。”
    他比旁人冷静得多,这句话说出后只觉得心里也镇定了下来,便准备施加杀手。首领Alpha知道自己不能幸免,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你不像表面上这样人畜无害,却没想到你能这么狠毒。亏我们还派出了人手去刺杀莫家的Omega,为你制造机会。”
    他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生命的最后单纯地感叹自己识人不明。谁知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沈易的脸色变了,他喝道:“你说什么!”
    首领Alpha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顿时发现了机会,他拿住由袖口滑到手中的枪,对准沈易的心脏射了过去。
    沈易方寸大乱之间已经躲闪不及,危急关头他只得竭力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子弹堪堪没有射中他的心脏,却狠狠击穿了他的左肩,强大的冲力使他一下坐倒在地,强烈的痛楚令他皱紧了眉,却忍住没有叫出声音。首领Alpha虽不知他为什么会忽然露出破绽,却不会浪费这机会,他将黝黑的枪管指向沈易的头颅,手指微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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