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牵挂那书生,躲避鬼差,倒情有可原。”
    李元板着脸,正色道,“可你害了赵小姐,令她疯疯癫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是犯了阴阳两界的大忌!”
    “鬼物害人,罪孽深重!”
    “要下地狱受苦的!”
    香儿吓得浑身哆嗦,连连磕头,哭喊道:“冤枉!小女子冤枉!”
    “我自小便跟着小姐,看似主仆,实则情如姐妹,小姐她待我也一向极好极好!”
    “那天,小姐丢了最珍贵的发簪,一时气急才冤枉了我,我体谅小姐,哪会有半点怨恨,更不会生加害之心!”
    “只怪我自己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却和小姐无关!”
    见香儿说得情真意切,泪眼汪汪,李元有些糊涂了。
    难道赵小姐的疯病另有隐情?
    香儿哭求两声,继续解释道:“其实,小姐她……她是受了无妄之灾!”
    说起来,这事和香儿是有关系的。
    那天夜里,香儿被鬼差追捕,逃进赵小姐的闺房,四处躲避。
    阴差阳错之下躲入《茅屋落雨图》中,逃过一劫。
    可鬼差的锁魂链业已打出,没抓住香儿,偏偏落在熟睡的赵小姐身上。
    锁魂链可不是开玩笑的,专锁鬼魂阴魄,厉害得很。
    凡人被其击中,三魂七魄必受损伤。
    因此,第二日醒来,赵小姐便成了个疯子,痴呆。
    听了这话,李元也有些无语。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赵小姐着实倒霉!
    “贫道且信你!”
    李元细观香儿的鬼魂,见其虽有鬼气,却无丝毫戾气,和厉鬼恶鬼更是不沾边。
    看来,所言非虚。
    若是香儿为了报复,暗害赵小姐,必定怨气冲天,化为恶鬼也不无可能。
    “道长,小女子上小姐的身,有……有两个心思。”
    “一是继续与曹公子通信,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死讯,伤心悲痛。”
    “二是因为小姐疯癫后,老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悲伤欲绝,所以我才上了小姐的身,安慰老爷。”
    话说至此,李元彻底明白了,不过并不认同香儿的做法,“天地大道,阴阳轮回!”
    “万事万物皆有规矩!”
    “你违背天地法则,强行留在阳间,不管心意是好是坏,本身便是大错。”
    对于香儿的遭遇,李元是有些同情的。
    故而说话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香儿捂着口鼻,抽噎了几下,含泪道:“道长,小女子知错!”
    “请道长开恩,让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便任道长处置!”
    “魂飞魄散也好,地狱之苦也罢,我都认了!”
    李元微微叹口气,大概猜出香儿的心思,道:“你是担心那书生的病,可对?”
    香儿讶然,自己的心思竟被道长一语道破,“道长神机妙算!”
    “曹公子他身虚体弱,得了重病,命不久矣,小女子想前去照料。”
    “等曹公子病好,小女子任由道长处置!”
    说着,重重磕了几个头。
    倒是个有情义的女子。
    李元呵呵一笑,实话实说道:“你不必担心,那封信是贫道逼着曹文写的,他身体无恙,对你的事也一无所知,只是心中牵挂于你,日思夜想,难免做些傻事。”
    香儿面色一松,喜极而泣。
    “无恙就好!无恙就好!”
    “我放心了!”
    这对她,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心中一块大石瞬间落地。
    哪怕被罚入地狱,她也无牵无挂了。
    香儿站起身,缓缓走到床边,脱鞋躺在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而后离开了赵小姐的肉身。
    半空中,飘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以及一张面貌可辨的脸,正是香儿的鬼魂。
    她冲着赵小姐一拜,口中道:“小姐,是香儿对不住你,连累你得了疯病!”
    “若有来世,香儿愿给小姐当牛做马,以赎过错!”
    “相信小姐吉人自有天相,道长一定能治好你!”
    李元轻咳一声,神色尴尬。
    赵小姐身上的伤可不好治,若是肉身之伤,他以仙草即可救治。
    魂魄之伤就束手无策了。
    这事,或许得找阴间的“专业人士”帮忙。
    “香儿,来吧,贫道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李元打开《茅屋落雨图》,说道。
    “多谢道长!”
    香儿点点头,飘向书画之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
    那画中茅屋前,濛濛细雨中,忽然多了个少女,身穿素裙,双膝跪拜,向画外的李元行礼,显然正是香儿所化。
    这幅画虽称不上什么宝物,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灵物,极有意思。
    看来,赵员外所言非虚,当初画《茅屋落雨图》的画师,乃是一位厉害至极的“画仙”。
    “喔喔……”
    公鸡打鸣声响起。
    折腾了一宿,天已蒙蒙亮。
    晨光熹微。
    李元来不及向赵万财说明情况,携着《茅屋落雨图》,骑上如意葫芦便离开赵家宅院。
    须臾,到了西城。
    落在那破败院子中。
    打开《茅屋落雨图》,道:“香儿,可认得此地?”
    香儿藏在图卷之中,向外一瞄,当即又惊又喜,“是……是曹公子的家,道长您……”
    李元微微一笑,温言道:“贫道答应了那书生,让他见你一面。”
    “若是食言,非被天打五雷轰不可!”
    说罢,大踏步走入屋内。
    唤了几声“书生”。
    此时,曹文也刚刚起床,正在洗漱,忽见一人进了屋,仔细一瞧,认出是昨日的道士。
    “道长,是您呐,小生有礼!”
    李元点点头,“贫道说到做到!”
    “带香儿来见你一面!”
    曹文愣了下,捧着洗脸水的双手一下松开,水全撒到了鞋子上。
    旋即面色大喜,激动得脸庞涨红,高声喊道:“香儿!香儿在哪?”
    他用袖子胡乱擦干脸,探出头往门外瞧,却不见人影。
    又在屋里找了一圈,除道长之外,哪还有其他人!
    “道长,您莫非在戏耍小生么?”
    “这可无趣极了!”
    曹文郁闷道。
    李元拍了拍曹文的肩膀,“你这书生,当贫道是那耍滑之人么!”
    “你的小情人,却在这《茅屋落雨图》中!”
    说着,将手中画卷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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