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身躯,犹如轻飘飘的树叶。
    风在耳边缠绵,空气施与拥抱。
    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惊呼声,紧接着是悠长沉闷的低吼——那疯狂奔跑的异兽,越过高墙与禁制,抓碎庭院雕像的头颅,向前腾跃!
    生长着倒钩的利爪嵌进祭光塔的外壁,粗长的尾巴扫落周围意图阻拦的神职者。一切只发生在刹那;它毫不费力地攀缘着窜跳着,如雷电刺向坠落的温莱,然而真正接近的那一刻,它又收敛了所有的攻击性,只用宽阔坚韧的脊背接住了被红雾包裹的少女。
    “啊。”
    在呼啸的风声中,温莱调整了姿势,伏在异兽的背部,抱住它的脖子。
    她惊奇地打量着它怪异的耳朵,以及布满鳞片的身躯,一时间觉得自己像骑龙的冒险者,“西蒙,没有翅膀也能飞吗?”
    这不该是他们重逢的第一句话。
    他病了很久,睡了很久,彻底蜕变为陌生怪异的兽;而她刚接受教廷的审判,变成恶毒疯狂的杀人犯,放弃姓氏的魔女。
    但温莱的态度没有任何生疏感,西蒙也未对这个处境表示异议。
    它抓着墙壁与窗户,任凭利爪将这古老神圣的建筑物破坏得坑坑洼洼,裂痕遍布。离地面还有好几层楼的距离时,便腾空落下,喉间发出短促的吼声。
    ——大概是在回应温莱的玩笑。
    远近的人正在聚拢而来。温莱抚摸着触感细腻的鳞片,笑得弯起了眼睛。ⓦàρ.ρò⓲z.Ⅽòm(wap.po18z.com)
    “西蒙,快点儿,我们到城外去!”
    快点儿!
    时间仿佛再次重迭,忙着参加下午茶的公爵千金,坐在侍卫的臂弯里,催促他赶时间。
    快一点,西蒙。
    稚嫩的嗓音像烤软了的棉花糖,被风吹进西蒙的耳朵。他跑得越来越快,和风一样快,而她揪着他的耳朵,惊呼着笑着,大声喊道。
    “西蒙,飞起来!”
    在温莱清亮的话音中,异兽一跃而起,撞开几个魔导师结成的法阵。光元素凝结的攻击变得七零八落,既没能伤害温莱,也无法刺穿兽腹坚硬的鳞甲。
    它载着她,一路冲破教廷的阻碍,离祭光塔越来越远。
    然而外面还有更多的阻碍。
    教廷的消息传得很快,各个城区已经封锁,国都护卫军在每个街口都设置了关卡,用以抓捕逃亡的罪犯。
    温莱借着雾气遮掩身形,勉强躲过箭矢的袭击。异兽咆哮着一次次用尾巴扫开阻碍,獠牙咬碎士兵的脑袋,沉重的足爪从人类的肉体上碾过去。
    这是逃亡。
    是死里求生。
    混乱中,温莱按住流血不止的胳膊,遥望城门的方向。她无可避免地被射中了右臂,接下来可能要面临更凶险的处境。
    兽化的西蒙虽然强大,但它无法阻隔四面八方所有的攻击。而温莱使用了太多次黑魔法,自打跳下祭光塔,就无法彻底幻化身形了。
    她尝试召唤巴托伊修德的分身,但黑魔法书毫无动静。联系兰因切特的性格,不难猜到,他做了一些防范魔鬼的措施。
    这个情况,看起来只能硬闯。
    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越过高墙和屋顶,撞碎阻拦前路的街巷砖瓦。
    有时能够冲破包围关卡,有时则被密不透风的箭矢拦住,不得不退后躲避。国都护卫军的队伍里偶尔掺杂着一两个魔导师,人不多,但足以给温莱带来更棘手的麻烦。
    “再坚持一下。”
    温莱自言自语,脸上全是汗和尘土,“再坚持一会儿,我能出去。”
    她伏在它的背上,脸颊感受着温润微凉的鳞片,大脑晕晕沉沉,时不时地刺痛。在无数个跳跃起落的瞬间,意识产生了某种奇异的错觉;她仿佛一条飘荡的小船,被暴风雨掀起再打落,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堆破烂的木板。
    也许是体力不支,又或者,是突然袭来的魔法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温莱没能抓紧异兽的脖颈,整个儿被抛在空中,眼看就要摔落在地。
    “温莱!”
    紧张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身体落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穿戴着银色盔甲的骑士稳稳接住了温莱。比寻常男性要纤细一些的手掌,微微颤抖着,按住了她流血的右臂。
    另一只手,则是攥紧缰绳,勒令坐骑减缓驰骋的速度。
    温莱坐在马背上,扭头回看。
    她看见了玛姬,以及玛姬身后数以百计的士兵。他们似乎刚从别处赶来,身上都带着战斗的痕迹,不过精神气不错。
    “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玛姬松了口气,目光投向前方混乱的战局。幽蓝色的异兽在敌方队伍里撕咬冲撞,试图闯出个突破口来,但却被魔导师释放的光网套住,行动逐渐受限。
    “这里是香叶街分叉口。再往前走一段路,大概十五分钟,就能抵达城门口。那里有人接应。”玛姬抱了抱温莱,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笑容恣意而热烈。
    “我会护送您过去。”
    “国都护卫军第叁队长,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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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回忆内容对应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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