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道:“世子爷每次看到那些媒人,都会黑脸,毫不客气地把人给轰出去。倒是把国公爷给气了个半死,父子俩总是因为这个吵架。”
    凤幼安挑眉,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那位云浮公主。
    不知道公主和弟弟,会不会……
    “世子爷和国公爷实在吵得凶,还会摔东西。婢子看了都害怕,想去喊您来劝架,却被世子爷拦住,不许婢子去,说您已经够忙的了,国公府这些破烂事儿不能再去烦你了。”越女一声轻叹,“世子爷,也挺不容易的,国公府里两百多口人,不知多少矛盾龃龉。”
    凤幼安道:“把国公府全丢给他,是逼他早点独立。他得早点习惯这些。”
    越女隐约明白了什么。
    别的大世家里头,都是争家产,争权,唯有她主子不一样,是真心对世子爷好,把继母给斗倒了之后,就彻底放权撒手不管。去外头经商、治病救人,拓展商业版图。
    “车怎么停了?”
    主仆俩正聊着,越女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主子你且等着,我下去看看。”
    凤幼安点了下头。
    车马已经行驶到了摇光街中部的位置,中部有个岔路,道路比较拥挤。
    “怎么回事?”
    越女下车之后,问了车夫一句。
    车夫指了指前方:“这个岔路口比较窄,如果是两辆小马车,还勉强能挤过去。但是咱们的马车比较宽大,对面五十米处,那辆气派豪华的马车比咱们的还要宽,无法同时通过这个路段儿,必须有一辆避行。”
    越女面色严肃了起来:“对面那马车不动,杵在路中央,是等着咱们避行,给它让路么?”
    车夫点头:“是这么个意思,越姑娘。”
    越女本是个温软性子,可这一刻,也禁不住被激出一些心火气来:“谁家马车派头那么足,竟然让咱们主子避行让路?”
    不是她这个当婢子的心气高。
    的确以主子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在这京都里行走,还需要主动给哪家马车避让的。
    国公府大小姐,武严侯最宠爱的侄女,陛下的救命恩人,京都第一药师,战亲王的心尖宠,富可敌国的女商人。
    车夫道:“对面那马车的家徽,瞅着像宁家的。”
    越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是宁靖侯府。”
    她不是个莽撞的。
    亲自前去打探了一翻,这才知道,那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刚从金华寺礼佛回来。
    越女不敢自作主张,便回到车厢里,和主子汇报了情况。
    凤幼安听后,却并不生气:“既然是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她是长辈,那便给个面子,避让一下吧。”
    她还是比较尊老爱幼的。
    而且心宽得很,不拘小节。公共汽车和地铁上,还会给老年人让座呢,避让一下马车也不会少块肉。
    越女隐隐有不服,心疼主子:“婢子是觉得,这老太太像是故意的。”
    凤幼安笑得云淡风轻:“她是太上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咱们尊敬一下,给足脸面,吃点小亏,问题不大。”
    越女心中一声暗叹,便照做了。
    她指挥着车夫,向道路右侧内避让,委委屈屈地把车子停在了一个角落里,给宁靖侯府的马车,露出了足够宽敞的行驶空间。
    摇光街,本就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人流量极大,两旁的商铺酒楼里,更是有无数的客人,数不清的眼睛和嘴巴。
    安药师主动给宁靖侯府老太太马车避行,自然落在了无数人的眼里。
    不多会儿,就传得纷纷扬扬的了。
    宁靖侯府的马车,好似胜利者一般,十分风光地从道路正中央行驶了过去,马蹄哒哒,车厢摇晃,四角挂着极为精美的琉璃莲花灯盏,溢出阵阵香风。
    宝马雕车香满路。
    车厢内。
    传出祖孙阵阵愉快的笑声。
    这车厢内,坐着的,不止宁靖侯府的老太太,还有宁靖侯府的世子,宁世宇。
    宁世宇生得风流倜傥,手里一柄撒金扇,替老太太扇风纳凉:“祖母,她果真给咱们让路了。孙儿就说嘛,一个名声扫尽的皇家弃妇,不过是懂一点儿医术、赚了点小钱,见到您,还是得礼让三分的。”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笑道:“世宇啊,她既主动避让,你待会儿下车,去给她道个谢。也显得咱们宁家是有礼数的。”
    老太太是个精明人物。
    年轻时颇为泼辣,又有手段,把宁靖侯府掌管得井井有条。
    这个一品诰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是个有本事的老太太,与那些蠢玩意儿完全不同。
    宁世宇有些不大情愿:“还给她道什么谢啊祖母。咱们宁家胭脂香膏铺子的生意,都快被这个女人给搞垮了,我现在是听人提起凤幼安这三个字,就烦得很。”
    宁世子不理解。
    祖母是一品诰命,凤幼安一个被太子休掉的弃妇,从爵位上讲,给祖母提鞋都不配呢。
    祖母干嘛还要让自己这个侯府世子亲自去道谢?
    宁靖侯府老太太虽然依然是慈爱地笑着,但是眼神锐利了两分:“世宇长大了,都不肯听祖母的话了么?”
    宁世宇禁不住皮子一紧,想起祖母年轻时候的那些事迹,赶忙低头:“孙儿不敢,孙儿这便去道谢。”
    宁家上下,本质上,还是老太太当家。
    老太太的话,在宁家那就是圣旨。
    宁世宇下了马车,原路返回。
    他是走回去的。
    走的也快。
    凤幼安的马车还在原地没走。
    “主子,宁世子来了,要和您说话。”越女通报了一声。
    “知道了。”
    凤幼安心里有数,心道这个宁靖侯府老太太,还挺周到,打发亲孙儿过来,至少不会显得宁家跋扈。
    宁世宇对着凤幼安拱了下手,皮笑肉不笑道:“感谢凤大小姐,主动给祖母避让道路。祖母刚从金华寺归来,为太上皇和陛下祈福。不想在这摇光街上,巧遇了。”
    凤幼安微笑:“宁世子客气了,带我向老太太问好,祝老太太身体康健。”
    都是些客气的场面话。
    宁世宇寒暄了两句,便回去了。
    凤幼安回到了马车里,车马继续向前行驶,马蹄声哒哒,行驶地并不快。
    越女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主子,真没想到,宁家还会派人来道谢。不过婢子刚才瞧着,宁世子道谢的时候,只是拱了下手,并没有行半礼,可见此人也不是诚心道谢的,装装样子罢了。”
    她说得都含蓄了。
    何止是装样子,道谢只拱手不行半礼,反而更像是挑衅。
    凤幼安啜饮了一口茶,淡然道:“这个宁世子,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很明显,是想维持一下表面和气。
    但这个宁世子,却按压不住少年人的心气。
    “罢了,不管他们,不过一个小插曲而已。咱们继续去视察面霜的生意。”凤幼安没太放心上,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儿,浪费精力。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当一个女人把精力放在了专心搞钱上,就不会因为一朵绢花、一方帕子、一个礼节,就跟人掰扯着是非,来来回回的撕逼。
    摇光街最大的灵药阁,门庭若市,客人熙熙攘攘。
    其中,又以女客居多。
    平民女子,抢购补水面霜,有钱的贵族小姐,打听着贵妇面霜,由掌柜的接待着,给她们试用,试用的面霜涂抹在手背或者手腕上,推开之后,看效果满意度。
    凤幼安站在店门口,目光扫向了对面:“我好像明白,宁世子为何如此了。”
    越女顺着自家主子的目光,看了过去。
    【宁氏胭脂铺子】
    六个大字,出现在街对面商铺的牌匾之上。
    一般胭脂铺子,除了卖胭脂,还会卖香膏,口红,脂粉,眉黛石之类的化妆品。
    “婢子听说,宁家的一部分生意,是已经袭了爵的宁世子在打理的。”
    “估计,宁世子管理的,就是宁氏胭脂铺子吧。”凤幼安微微挑眉,“我涉足面霜化妆品行业,是动了宁家的蛋糕。”
    越女道:“什么动不动的,既然是做生意,那自然是谁有本事、谁的商品质量好,钱就进谁的口袋。故步自封、怨天尤人,还报复对家,那是小人行径,令人不齿。”
    凤幼安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得好,有潜力。”
    这丫头,真是越发地合她这个董事长ceo的心意。
    潜力股,值得好好培养。
    毕竟,胆敢骂宁世子小人的,可不多了。
    *。*。*
    君倾九住进了战亲王府。
    不知道狗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战亲王府,距离武严侯府距离还挺远的,骑马都至少一个半时辰。
    君倾九把东西搬了进去,又把带回来的南疆军心腹,部署在了亲王府,处理了一些政务,眨眼间就忙了两日。
    “幼安那边如何了?”
    君倾九批了最后一道军情奏报,抬起头来,“严副将你刚从三叔府里过来,可有听到些什么?”
    严斯寒心里暗骂了一句老大真瘠薄不要脸,跟着大小姐一起叫三叔,还真是张口就来。
    “倒是有一件事。”
    “说。”
    “宁靖侯府的老太太,当街让咱们大小姐,避让马车。大小姐礼让了,宁家的世子又过来挑衅了一翻。”
    “啪!”
    君倾九手里的奏报,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森地可怕,“未来的战亲王妃,何须给宁家人避让马车?好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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