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了,我带着弟弟来避暑,不行么?”
    凤幼安见到安盈的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极为镇定,并没有透露出关于君倾九的任何讯息。
    安盈红着眼睛,冲着她低吼:“你撒谎!这里不是凤家的别业私产,你如何与凤世子来避暑?”
    凤幼安一声轻笑:“这里是梅太尉的产业啊,我治好了太尉大人的高血……阳抗症,他心中感念,邀请我来他的别业避暑,有什么不妥么?”
    她沉着应对,十八窍玲珑的心肝,根本让情敌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安盈原本嫉妒地,热血都冲到了脑子里,准备冲上去跟凤幼安拼命,如今听她这一席话,却又觉得又合情合理,自己这样子歇斯底里,倒像是无理取闹了。
    梅太尉去宫中要粮草没要到,气得阳抗症复发,晕倒在宫道上。被去给太上皇复诊的凤幼安碰到,把人给抢救过来的事儿,整个京都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凤幼安还因此开发出了治疗阳抗症的特效药,在全国又是大卖,赚疯了。
    “没什么不妥,但我孩子的父亲,就藏在这别业中。”安盈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放在了小腹之上,“我来见他一面,不没什么不妥吧。”
    凤幼安眸光一黯。
    阿九提前回来的消息,竟然被安盈知道了?
    坏了!
    “安姑娘说笑了,你还未出嫁,何时有的身孕?姑娘家的清白很重要,因为置气就胡言乱语,传出去怕是不好。”
    “你——”安盈脸色一白。
    周围那么多卫兵,人多眼杂,传出去的确不好。
    安盈很讨厌,这种被凤幼安压制的感觉。
    “不管,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他!”
    安盈开始硬闯,“凭什么他回来了,你能见,我不能!”
    凤幼安一只手,捧着棕色粘稠的汤药,冷冷道:“安姑娘是不是忘了我曾经警告过你的话,又开始任性妄为了。”
    安盈很是得意,声音充满挑衅:“今时不同往日,凤大小姐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刚从宫里出来,陛下已经封了我父为安康伯,同意为我和九皇叔赐婚了。”
    凤幼安瞳孔蓦然一缩:“赐婚?”
    手上不稳。
    手里的汤药,都洒了一些。
    安盈见她这幅模样,越发得意了,自觉扳回一局:“对啊,看来凤大小姐消息不太灵通呢。这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诏书陛下都拟好了,你现在还要拦我么?”
    凤幼安美眸若寒霜,镇定出现了裂痕。
    她是知道这次阿九凯旋回京,泰和帝定然要出幺蛾子,不会那么轻易让阿九舒坦。
    没想到,绊子是在婚事这里呢。
    就在凤幼安心情混乱的时候,安盈趁机推开了她,直接闯了进去。
    那一下子推得颇为用力。
    凤幼安一个趔趄。
    手里的汤药,撒了大半碗,泼在了地上。有一些,泼在了她的手指上,烫得微红。
    “九殿下!”
    安盈一边往庄子里跑,一边扯开嗓子喊。
    “九皇叔,我来看你了——”
    “我给你带了好酒来。”
    安盈自个儿喜滋滋的,揣着怀里的酒盒子,眉间还点着桃花妆,打扮得娇俏艳丽,粉颊娇羞,像是会情郎去。
    凤幼安沉着脸,跟了上来。
    扣住了安盈的胳膊,阻止她往主殿里冲。
    “干什么?你别扒拉我!”安盈很不耐烦,想甩开凤幼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九皇叔之间的那点暧昧,你就是嫉妒陛下给我赐婚不是给你。”
    凤幼安是会武的。
    安盈甩不开,她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腕,快要裂开了:“放手!”
    凤幼安不放,也分毫不让,执拗得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
    身后不远处的大门口,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伴随着金属兵刃的声音。
    “锦衣卫办案,有人举报碧霄别业内,藏匿有反贼。”
    一声充满杀气的阴沉呵斥,震人耳膜。
    凤幼安猛然回过头,看到了锦衣卫指挥督察使陆停,竟然带领着一队足足有百多人的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卫,把别业的大门团团围住了。
    陆停面色一如既往的阴鸷,他就是泰和帝御前的一条疯狗。
    泰和帝让疯狗咬谁,疯狗就咬谁。
    陆停会带着锦衣卫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消息泄露了,狗皇帝已经知道君倾九提前回京!
    “你干的好事!”
    凤幼安咬牙切齿地瞪着安盈,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给撕烂。
    安盈也完全懵逼了。
    她是自己跑来的。
    怎么她前脚才进入碧霄别业,后脚陆大人就带着披甲执兵的锦衣卫到了呢?
    凤幼安没有再管安盈,一把甩开她,大步走到了门口,应付陆停。
    慌乱、无措、愤怒、紧张,这些负面情绪,她全部在一秒之内压下。
    不能任凭自己,被这些负面情绪主宰,没时间了,陆停都上门了,阿九还在里面躺着养伤等着她的汤药。
    一旦阿九被陆停搜到。
    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阿九可能就真的要担上一个“反贼”的污名了!
    “陆大人,这是何意啊?”
    凤幼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端庄笑容,初夏的风,吹得她红衣烈烈,如明焰一般迫人,“别业中何来的反贼?莫非陆大人是来抓我和舍弟的?”
    陆停翻身下马,高大健硕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个浓烈的影子,他眸子狭长:“安药师,本官是在搜查反贼,不知你和凤世子也在碧霄别业中,只能得罪了。”
    抬起手,凌空一划。
    “搜!”
    哗啦啦——
    锦衣卫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门口的几个卫兵,根本拦不住,对方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直接冲破了防御。
    穿过了亭台长廊。
    越过了花园。
    踏上横桥,奔着湖中央的避暑小筑而去。
    凤幼安伸出手,揽住前头,厉声道:“陆大人,我弟弟还在里面休息,你们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硬闯,是否不妥?搜查别人的私宅,需要出示京兆府尹开的搜查令!”
    陆停冷着脸:“锦衣卫办案,从不需要什么搜查令。安药师你若再阻拦,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话音没落下。
    陆停就已经开始“不客气”了。
    一掌直奔凤幼安面门而去。
    因为凤幼安拦着湖心小筑的入口,锦衣卫根本无法进去,不把这个碍事的女人给掀翻,根本无法逮捕君倾九。陛下可是说了,这是揪住君倾九错处的好时机。他若逮住了人,以反贼的名义押回去,就是立了大功!
    凤幼安武功不弱,得了义父疯刀真传。
    身体后仰,躲过了这一掌。
    陆停掌如刀,掌心还有一团黑气,他名声差不止是因为滥杀无辜、残害朝廷忠良,还因为陆停修炼了一门毒炎掌法,中掌者会中毒,痛不欲生,五内俱焚。
    凤幼安与陆停过了几招。
    掌风绵密狠辣。
    掌心的黑气好几次,贴着她的面颊擦过,险之又险。
    “安药师,你若再阻拦,可就别怪本官下杀手了!就算你救过太上皇的命,也不能阻拦锦衣卫办案!”陆停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安盈在一旁吓得抱头尖叫。
    她不会武。
    她把锦衣卫给引来了?这扇门后面的九皇叔,是不是要惨了?
    锦衣卫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
    九皇叔若是出事,她还当得了王妃么?
    “咳咳咳——打什么呢?吵死了,都进来吧。”湖心小筑的主殿内,传出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是个极好听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陆大人,不要伤她。”
    陆停立刻停手了。
    凤幼安脸色一变。
    “嘭!”
    湖心小筑的门,被陆停直接踹开,锦衣卫蜂拥而入。
    直冲向内室的病榻。
    凤幼安紧咬着唇,跟在后头,小脸泛着苍白,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陆停“唰”的一声,拉开了病榻上笼罩着的月白色纱帐。
    一股浓郁的药味儿,冲了出来。
    一位蓝衣美少年,神色恹恹地斜倚在病榻上,背靠着一截软枕,一只手凝握成拳,不住地咳嗽着,肩膀发抖,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一条腿上,还沾染着血迹。
    美少年抬起头来,眼神无辜:“陆大人,我好像没犯什么事儿吧。”
    陆停僵住了:“怎么是你?”
    凤眠讨好地一笑,眼角上翘,像一只小狐狸:“本世子与长姐来此地避暑,下午在翡翠湖钓鱼,不小心落水,染了风寒,还刮伤了腿,让陆大人见笑了。”
    陆停的脸都扭曲了:“君倾九呢?”
    凤眠极惊讶:“九皇叔?他不是后天才进京么?”
    陆停无比烦躁,没逮到人,冲进屋之后,只有一个凤世子。
    他要怎么回去交代?
    “搜!”
    锦衣卫得令之后,开始在湖心小筑疯狂翻找,每一个房间,甚至是柜子,恨不得把地皮都给撬开,搜了足足半个时辰,翻遍了都没能找到君倾九的半点踪迹。
    凤幼安整个过程中,都面无表情,长袖之下,掌心里满是湿冷的汗。
    阿九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暂停了。
    “陆大人,湖心小筑没有!”
    “陆大人,外院也没有。”
    “陆大人,仆人和马房也搜过了,没有人。”
    搜查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凤幼安从没这么煎熬过,神经紧绷,脊背僵直,被冷汗浸湿。
    搜到最后,陆停实在是找不到人,只能黑着脸鸣金收兵。
    “抱歉,是情报错误。”
    陆停带着锦衣卫,退回了碧霄别业的大门口,对着凤幼安抱了下拳,算是行了半礼致歉,“叨扰了安药师和风世子。”
    凤幼安努力保持微笑:“陆大人公务在身,可以理解,就是下次再搜查私宅的时候,不要那么暴力了。”
    陆停翻身上马。
    凤幼安目送着锦衣卫大军,奔赴官道,上百匹马踏出了漫天烟尘,背影远去。
    她转过身。
    森冷的目光,扫向了躲在后面的安盈。
    安盈与她的目光对上,瑟缩了一下,慌乱道:“我……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不关我的事。”
    凤幼安骤然出手。
    “啪——”
    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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