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欢][2011/07/20出版]《惊鸿》作者:冬瓜无毛
    【内容介绍】
    上官将军在南疆大胜莫汗哈尔草原铁骑,
    被禄明皇赐名惊鸿并册封为二品大将军,
    在凯旋回京之后被京都最风流浪荡的长乐侯段景玉看中。
    看似冷漠木讷的将军的感情其实却只不过是段景玉与皇上之间的一个赌注,
    得知真相的上官惊鸿该何去何从?
    而两人之间的隐患却远远不止于此,
    上官惊鸿胸口的黑色刺青又隐含着怎样的暗潮汹涌?
    第一章
    太元历1733年春,太元禄王朝上官副将携十万大军在长函关外大败南疆莫汗哈尔草原王国铁骑,莫汗哈尔国王带军连夜撤退三百里,次日便派人送上了降书。
    长函长达半年的大战至此,终於尘埃落定。
    禄王朝皇帝龙心大悦,下令大庆三日,全国上下税收减半两年、休养生息。
    上官副将本只是定远上将军梁超的副手,此次一战告捷被圣上钦点为二品大将军,封号靖南,另外更被赐名惊鸿二字。
    至此以後,全天下的人都知晓,禄王朝多了位年方二十七的靖南大将军――上官惊鸿。
    上官将军大捷之後,带领三千长函精卫花了月余才从南疆凯旋回到烟华京都。
    那时正是3月初春,草长莺飞、烟桥柳细。
    禄王朝如今战事消匿诸事太平,烟华京都内花枝娇摇摆、碧湖泛涟漪,就连春光都妩媚中都带着旖旎。
    上官将军入城之後,便受到了京都人民的夹道欢迎,他骑着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照玉马,身穿暗黑色玄铁甲,那身姿英挺笔直如同一杆昂然向天的长枪。
    烟华京都的百姓仰头看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眼神里都是钦佩和尊敬。
    一路缓缓抵达揽碧湖畔,寻常百姓已被御林军拦阻在外。
    上官惊鸿方才翻身下马,撩起了战甲下摆,单膝跪下遥遥冲湖畔一小楼的二层窗口行了一礼。
    「末将上官参见圣上。」他声音略微低沉沙哑,虽并不是十分动听,却有种金戈铁马的铁血味道。
    过了良久良久,二楼视窗那罩着的竹帘才拉了上去,一个锦衣年轻男子的身影探了出来:「上官将军,圣上吩咐了,请将军把头盔取下再说话。」
    那男子身穿玄色华服,手握象牙骨扇,声音清清朗朗仿佛掠耳而过的微风。
    眼角一点鲜艳欲滴的红痣,即使隔着一整个揽碧湖,都能看得到那狭长斜飞眉眼中溢出的风流勾人笑意。
    上官惊鸿望着那男子怔愣了一下,随即才道:「是。」
    他便这麽跪着,伸出双手缓缓卸下了头盔正正放在自己身前,这才恭敬地再次抬起头。
    可也就是这个当儿,二楼那小雅厢里身穿明黄色锦袍的年轻皇帝已经兀自踹了视窗锦衣男子一脚,骂道:」改不了的色胚。朕几时这麽吩咐过?」
    即是如此,华服男子却兀自镇定地临窗而立,啪的一声甩开了骨扇悠悠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上官将军果然不负惊鸿之名。真是一等一的才干、一等一的相貌。圣上曰,上官将军年少有为,若是心仪於哪家的小姐,也不妨说出来听听,指不定便能撮合成。」
    上官惊鸿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的问题,他跪在原地摇了摇头,又开口沉声道:「末将并无心仪之人。」
    那华服男子越发惬意潇洒地摇了摇骨扇,一双狭长双眼笑起时勾人地弯起:「圣上还曰,靖南将军平定南疆立了大功,除了加封二品大将军,还赐将军长天府邸一座、下人三百、黄金五百两。」
    上官惊鸿自然立刻恭谨地俯下身叩拜一记,低声道:「谢圣上隆恩。」
    再次抬起头时,却只见楼上那位华服的俊俏男子还是低头看着他,春日的照耀下,那人的五官有些模糊暧昧,可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却始终未有消散。
    「上官将军,我姓段名景玉,圣上赐封号长乐候。我的景玉府便就在你的长天府隔壁,以後有时间可要多多拜访。」
    上官惊鸿又是一愣才应道:「久闻大名,自然、自然是要拜访的。」
    ……
    一直到上官惊鸿离去之後,皇上才也负手站到窗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长乐候道:「段小侯爷,死性仍是不改啊。」
    「皇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景玉自然是不能免俗了。」长乐候与皇上之间似乎并无太分明的君臣之隔,言谈之间也只随意以『景玉』自称。
    「且不谈这个。朕倒是觉得,靖南将军为人正直刚硬、不喜风月,即使无心仪之人,你这次也恐怕要栽。」
    「当真?那皇上可要再跟景玉赌一把?」段景玉袍袖一拢,已把象牙骨扇收入了袖口,他伸出三根修长的指头悠闲地摇了摇:「三个月。」
    年轻的皇上眯起眼,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赌也无妨。不过你可莫要忘记朕之前的吩咐。」
    「那是自然。」
    「赌注?」
    「不急不急。待我想好再说。」段景玉微微一笑,只是左眼角那一点鲜红泪痣在春光的映射下越发的明艳照人。
    ……
    上官惊鸿当晚便带着数十个亲兵从驿站搬入了皇上御赐的府邸中,整条十方街也就两座偌大的府邸相邻,一座是他的长天府,另一座便是那位长乐侯的景玉府。
    骑着马路过景玉府大门处时,上官惊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用金墨书写了景玉府三个大字的牌匾,随即便微微收了收缰绳,继续往自己的府邸处行去了。
    刚一进长天府,里面就已是一副极为热闹的景象。
    一律穿着湖蓝色锦衣的下人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前院内,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当先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见上官惊鸿带人进来,立刻微微躬身上前,熟练地帮上官惊鸿牵好缰绳,之後才开口道:「小人秦勉,之前在宫里当职。此後小人就带着这三百下人在长天府里伺候上官将军。将军现下可有何吩咐?」
    上官惊鸿一怔,随即才翻身下马,微微回了一礼才语声略略沙哑地开口道:「我便只是想先洗个澡。有劳了。」
    秦勉显然是早已准备妥当,当下把上官惊鸿的马交给後面的下人,然後就领着上官惊鸿到了後院的浴池去了。
    长天府占地极广,各个院落也都修建得漂亮大气,亭台楼阁之间自是错落有致。
    那浴池更是极为奢华的,呈椭圆形的池子用精细的樊花石修筑,清澈的温热池水氤氲着雾气,整个屋子里略带香薰气息,一迈进去就觉得慵懒舒适。
    秦勉小心地问了一句是否需要人伺候着之後,得到上官惊鸿摇了摇头的回应,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上官惊鸿站在桃木屏风後,面对着竖起的足有两米高的巨大铜镜,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抬起手,解起身上的玄铁战甲。
    虽被称为战甲,可是实际上相较战场上所要穿的重甲已经轻薄上许多。解开之後里面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白罩衫。
    而那罩衫肩膀处,雪白中却赫然隐隐露出一抹嫣红的血色。
    上官惊鸿的目光盯在肩膀处,随即伸手解开脖颈处的盘扣把整件罩衫褪了下去。
    铜镜里的男人如今已是浑身赤裸,只有肩膀处还缠着微微渗着血的绷带。上官惊鸿在战场上厮杀历练数年,身材精悍却并不过分壮实。每一处肌肉的线条都流畅而有力,皮肤单薄却紧绷仿佛随时蓄势待发的猎豹。
    浑身上下伤疤并不少,可让人浑然想不到美丑,只有种喋血沙场的冷峻之感。
    上官惊鸿似乎并不太过在意肩膀上的伤,目光随即游移到了左胸口处一道玄黑色的月牙形刺青上。
    那瞬间,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些复杂迷乱起来。
    ……
    太元禄王朝举国上下大庆三天,朝堂也是一道免了。
    这一大庆自然要在宫里宴请文武百官,而且同时也为新归来加封的靖南大将军上官惊鸿接风洗尘。
    这设在万和宫的国宴,就定在了上官惊鸿回来之後的第二日。
    上官惊鸿约是傍晚时分乘着轿子从长天府出发,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才堪堪停了下来。
    「将军下轿吧。到了玄武门了。」
    上官惊鸿闻声低低应了一声,撩起帘子迳自走了下去。
    这一出去,方才发现玄武门之外还真有不少人。
    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的大臣们见他出来,似乎都稍稍地愣了一下。
    众人当然都知道有这麽个新冒出来的靖南大将军,而且,早在上官惊鸿抵达烟华京都之前,这消息就已经流传了出来。
    天子脚下、朝堂之上,这派系权力之争总是格外复杂。一个突兀杀出来的、年仅二十七岁的大将军,先前却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在南疆带兵的,别无靠山、就这麽闯入了文武百官的视线。
    这麽个人物,到底要不要拉拢、如何拉拢,都有待权衡。
    一时之间,上官惊鸿与众人之间仿佛无形之中有了层微妙的隔阂。
    上官惊鸿站在原地,脸上兀自带着丝惯有的冷硬神色,他迟疑了一下,刚想转过身往最後面走去。
    可是甫一转头,却见一人迎面走来,人还未到清朗的语声便已经飘了过来:「上官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段侯爷。」上官惊鸿微微行了一礼之後抬起头,那人却兀自笑盈盈地站在面前。
    这还是上官惊鸿第一次真真正正把这位长乐小侯爷的模样瞧清楚。
    前日初次在揽碧湖畔相见之时,隔着遥遥的距离那人站在小楼之上,眉眼虽然看不真切,可却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勾人的魅力。
    如今这位小侯爷就这麽站在身前,上官惊鸿却不知为什麽,有了种不敢多看的感觉。
    此次他穿得越发奢华,暗紫色的织锦宽袍,盘扣用金线细细致致勾勒着,领口处也精心地绣了栩栩如生的郁金香。
    发色和瞳色都较之常人略浅,夜色中显得像是渐渐晕开的墨苔之色。
    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左眼角之下是那点鲜红欲滴的朱砂痣,不消多说什麽,只是双眼轻抬这麽浅笑着看过来,都依旧有种风流到让人唇齿留香的感觉。
    上官惊鸿在南疆常年征战厮杀,带兵苦战之时,十天半月都未必能洗得一回澡。是以如今即使来万和宫赴宴,也只是穿了件平淡的玄黑色锦袍。方才还未觉有何不妥,可到了此刻,才忽然有种微微尴尬的感觉。
    ――他这一辈子,又几时见到过段景玉这般标致俊俏的男人。
    两个人只是这麽面对站立了片刻,上官惊鸿本就不喜多言,跟这位陌生的长乐小侯爷又是不熟,自然也就不知该说些什麽。
    段景玉倒依旧是笑盈盈的,可刚要开口之时,却听闻後面传来一道声线。
    「景玉,怎的又不看好你的狐狸?」
    那人语声略带清冷,可是讲话的调子却轻吞慢吐,倒也带着种特别的韵味。
    上官惊鸿与段景玉同时回身,只见一身穿天青色上好锦缎袍子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肩膀上竟赫然趴着一只毛茸茸的雪狐。
    「哈,球球果然是跑去找你了啊。」
    段景玉笑意更浓了些,待那男子走近了才平伸右臂,微微勾了勾修长的食指。
    而本来还趴在青袍男子身上的雪狐好似是明白了段景玉的意思一般,抖了抖一身雪白的皮毛,後腿一蹬便轻巧地落到了段景玉的身上,毛茸茸的蓬松尾巴像是撒娇一般在段景玉的脖颈处扫了一扫。
    「乖球球。」段景玉低头搔了搔雪狐的下巴,随即抬起头熟稔地拍了拍青袍男子的肩膀道:「来寒疏,这位便是刚刚凯旋入京的上官大将军,封号靖南。」
    「上官将军,我身边这位,姓齐名寒疏。与你是一般的年纪,本领可也大得很。现今是皇宫内八千御林军的统领。」
    「上官将军。」
    「齐统领。」
    经由段景玉介绍的两人自然同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而在那之後齐寒疏似乎就并没有什麽要继续与上官惊鸿攀谈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段景玉,低低开口道:「景玉,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上官惊鸿也不是不识趣之人,便微微落下了两步,让段景玉与齐寒疏走在前面低声交谈了起来。
    其实这位齐统领的名头,上官惊鸿倒是听说过。
    主要是齐寒疏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少年成名,在朝廷当差之前他就拜入南方的大宗门修习剑法,师成之後早早在武林闯下了雷霆神剑的名头,之後更是以仅仅二十二岁的年纪成为御林军副统领,造就了一代神话。
    没想到短短五年过去,他就已经从副统领变成了统领。
    方才与这位齐统领初次见面,倒没想到对方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一身天青色锦袍依旧勾勒出修长英挺的身段,他肤白若雪,一双剑眉没入发鬓,鼻峰硬朗高挺,颇为r厉的浅褐色丹凤眼在刚才见礼之时有一瞬迸发出了一缕内家高手才会有的、雷霆般的锐芒,可是随即却又悄然敛去。
    而此时,齐寒疏和段景玉并肩在前方边走边聊,一个风流肆意、一个清冷锐利,雪狐就蹲在两人之间、段景玉的肩膀之上,不知怎的看起来分外的般配。
    也不知是说到了什麽,段景玉似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更显得分外勾人。
    上官惊鸿稍稍顿住了脚步,让自己又多落後了约是两三步的距离,这才独自一人慢慢地跟着满朝文武往玄武门内走去。
    ……
    入了玄武门,这才算是真正入了禄王朝的皇宫。
    而这皇宫又分为中宫、东宫和西宫。中宫乃是朝堂、太子学、三寺九部等政务处理所在,东宫自然是娘娘嫔妃等女眷的居所,而西宫则是设宴及招待外宾使者等的场所。
    这万和宫,正是西宫之首。
    西宫既然是为了招待和设宴而建造,那各处宫殿、亭台楼阁自然是极尽奢华之能事。而禄明皇设宴的万和宫更是其中翘楚。
    上官惊鸿甫一走进偌大的万和宫殿,就被那副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画面给微微震撼了一下。
    大殿的高粱和墙壁之上,都镶嵌着闪耀柔和却高雅光芒的夜明珠。
    而大殿的正中央则有着一座摆放成鼎之型的红烛塔,近百枚红烛绽放出的摇曳灯火与夜明珠的光芒交相辉映,再配上极品的冉兰香薰,整个大殿都仿佛笼罩在一股声势浩大的华丽气氛中。
    上官惊鸿在南疆,的确是从未见过这般精致奢华的场景。而走在前面的段景玉和齐寒疏却显然是对此司空见惯了的。
    段景玉一进到大殿内,便往左侧案席处首位的一个中年男子处走去,对着男子微微俯身行了一礼道:「父亲大人。」
    那中年男子一身象牙白宽袍,只是淡淡一阖首,却并未开口。
    他眉目与段景玉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这男子浑身上下的气质却是稳重儒雅,眉宇间颇有一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睿智超凡气息。
    「那位便是当朝丞相段越天,长乐候的父亲。丞相乃是当朝元老、位高权重,身受皇上器重。」
    不知何时那位看起来清冷寡言的齐寒疏已经站在了上官惊鸿的身旁,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上官惊鸿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齐统领指点。」
    而那边厢,段景玉却似乎也并没有什麽要和他的丞相父亲多说,见礼之後便走到了左边案席後面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走吧上官将军,我们武官坐在右首。」
    齐寒疏微微一伸手,带着上官惊鸿往右手边的席位走去。
    上官惊鸿自然是与这位齐统领坐在了一起,对方虽然依旧是面若冰霜的冷漠神情,可是倒也还算细心,见到什麽当朝重臣也会介绍予上官惊鸿,照顾得甚是详尽。
    只是不知为何,上官惊鸿却始终觉得齐寒疏对於自己,隐隐有着一分敌意。
    过了片刻,齐寒疏微微侧过身来为上官惊鸿顺势斟酒,他靠过来的时候身上隐约带着一丝寒梅般冷峻的香薰气息,煞是好闻。
    可是紧接着,上官惊鸿便听到对方有些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闻上官将军在南疆战场上英姿焕发,一把流风斩月刀使得霸气捭阖、威力惊人,自从将军凯旋进京齐某便有心想要找将军切磋一番。不知上官将军意下如何?」
    上官惊鸿一时一愣,紧接着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在那瞬间看到对面坐着的段景玉桃花眼眯起瞟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玉酒盏对着他们这边微微一抬、随即才被他一口饮尽,那嘴角的一抹笑意也不知道是冲着他还是一旁的齐寒疏。
    「雷霆神剑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齐统领愿意赐教是求之不得,上官定当奉陪。」
    上官惊鸿的语声依旧有些暗哑低沉,他微微转过头看着齐寒疏锐利的浅褐色丹凤眼,眼神丝毫没有半点游移退却。
    第二章
    与齐寒疏这番也不知算不算针锋相对的对话结束后,两人也就不再多谈,一直待身穿深黑色刺金龙宽袍的禄明皇来到了万和宫内,才与文武百官一起伏地行礼。
    禄明皇也不过未满三十的年纪,可却因先皇病逝得早,已经登基整整十五年了。禄明皇继承了其母燕妃的容貌,面相清俊斯文。虽然看起来依旧年轻,可是居天子之位多年,一举一动无形之中已经夹带上了老辣的沉稳和庄严。
    「众位爱卿平身吧。」禄明皇一抬手,微微笑着道:「今儿该是个喜庆的日子。长函之战终于了结,朕也终于不比再每日听到什么八百里加急战函了。而近日设宴邀请诸位一起庆祝,也想要让诸位见一下这长函之战的大功臣――靖南大将军,上官惊鸿。」
    禄明皇此言一出,在座的自然也就把目光都投在了这位有些陌生的上官将军身上。
    「末将不敢当。」
    上官惊鸿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声音低哑地说。
    「上官将军何必太过自谦。」
    这次却是坐在另外一边的段景玉优哉游哉地握着酒杯开口了:「将军一人一骑半年内阵前击杀莫汗哈尔三位大将,手中流风斩月刀下不知为我太元禄王朝斩尽多少草原铁骑,最后又破釜沉舟带兵深入一举击溃敌军,这等威名和胆识,难道还担不上功臣二字?」
    上官惊鸿不由转头看了一眼长乐侯,那人兀自是那副桃花眼微微眯起的懒散样子,只是口中吐出的东西却详尽仔细,竟然是对他在南疆的事情了若指掌。
    好在禄明皇似乎并无多说什么的意思,而是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道:「长乐侯所言不错。上官将军就不必自谦了。不过今日既然所为庆祝,且就不多谈了,倒不如现在开了宴席吧,诸位爱卿也可以多亲近亲近。」
    皇上既然都如此说了,众人自然也就开始吃喝起来。而禄明皇似乎也深知自己在这其他人也不会放开,仅仅是喝了几杯酒之后就回宫歇息去了。
    留下了文武百官也渐渐喝上了气氛,悦耳丝竹、杯盏交错中,也有几位大臣来跟上官惊鸿攀谈过几句。
    只可惜上官惊鸿实在不善交际应酬之道,再加上天生神情冷凝声音低哑,几个来回之下,也还是被落在了万和宫的一角。
    他独自一人着实有些无趣,又不好这么提早离去。
    可是被四周酒气熏得有些气闷,最终还是起身一个人往宫殿后的万和园走去。
    侍卫们也都只是守在周边,这紧贴着宫殿的小后花园反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上官惊鸿站在飘满荷叶的小湖之上的木桥处,有点漫无目的地遥望向万和宫外。
    夜色中宏伟壮阔的皇宫仿佛是只熟睡的苍龙,弥漫着恒古又威严的气息。
    不远处,万和宫内婉转温柔的丝竹奏乐之声依旧飘了出来,可在这宁静而寥寂的夜色中,却不知为何让上官惊鸿感觉有些孤单。
    偌大的皇宫内,满是他不认识的人,奏着他赏不明白的宫乐――这终究不是他的家。
    可就是这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清朗声线:「上官将军可是觉得这宴席太无趣了?」
    上官惊鸿漆黑的眼眸微微一敛,转过头去便看到身穿暗紫色织锦宽袍的段景玉身姿优雅地从桥下一簇娇艳的芍药花丛后走出来,缓步上了木桥。
    上官惊鸿不知这位段侯爷究竟是凑巧碰到自己,还是一直就在暗中注意自己的动作,一时之间下意识地就有些微妙的防备心思。
    段景玉就这么慢吞吞地走了上来,与上官惊鸿并肩地站在小桥上,似乎也在出神地看着风景。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被清凉的夜风带着一阵阵涌动在身侧。
    而上官惊鸿本就木讷,自然也分不清究竟是刚才从芍药花处带来的花香,还是对方身上本就有的熏香,虽然明知这位侯爷是个男人,却还是在心里觉得这味道好闻得很。
    「上官将军方才在想什么?」
    正在上官惊鸿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段景玉忽然开口了。
    上官惊鸿适才还在心里暗自想着他身上的香气,此时听到这有些突兀直接的问题,竟然暗自一慌,就这么转过头去沉默不答。
    而段景玉却似乎毫不生气,就只是微微一笑道:「将军不讲,那我就冒昧猜上一猜了。」
    他说完,也不要上官惊鸿回答,就自顾自继续道:「上官将军初来京都,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方才殿内一众官员又极难周旋,方才在这小桥上发呆,有六成可能是在想念南疆老家。」
    上官惊鸿被段景玉窥破了心思,虽然也隐约觉得想家这二字听起来有那么点软弱之感,可是却又因为好奇之心涌上,不由开口道:「那……还有四成是?」
    「将军终于肯开口与小侯讲话了?」段景玉也转过头,一双桃花眼微带风情地轻抬,懒洋洋地说。
    上官惊鸿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与段景玉对视了片刻,却忽然发现面前的男子似乎不管何时总是笑着的,无论是对着他、对着齐寒疏亦或是对着他的父亲段越天。
    那笑,又与旁人有些微的不同。既不是爽朗的大笑,也不是敷衍似的微咧嘴角。
    单薄的嘴角总是上翘,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角下一滴朱砂痣褶褶生辉。这位长乐侯的笑容,就好像是天生就挂在脸上的,浑然天成。
    上官惊鸿说不清那是种怎样的感觉,他分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反应又慢上了一分,停顿了半晌才终于又吐出一句话:「另外四成是什么?」
    段景玉等了这半天,却竟是等到了与方才同样的一句话。
    他一双桃花眼在面前挺拔的男子身上又扫视了一遍,却竟然觉得眼前这人木讷又有些执拗的样子分外的有趣。
    「另外的四成嘛……」段景玉故意微微顿了一下,接着才浅笑着道:「将军可是在想着与齐统领切磋一事?」
    上官惊鸿闻言本是微微一惊,可是随即想到齐寒疏与段景玉看似关系不错,自然也就明白或许是齐寒疏之前就与段景玉谈起过切磋之事。
    「段侯爷错了。」过了半晌,上官惊鸿才沉声应道。
    「哦?」段景玉狭长的眉宇微挑,面上的笑意却并未减少一分:「这么看来,上官将军是根本未把此事看在眼里了?」
    上官惊鸿漆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却恢复了木然的神情开口道:「雷霆神剑名震四方,上官自然不敢小视。只是切磋武艺不比上阵生死相搏,想必几分自保之力上官还是有的。」
    段景玉并未多说什么,却只是转过头冲上官惊鸿微微一笑。
    上官惊鸿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笑容,稍稍愣神的那一瞬间,段景玉却忽然闪电般出手了。
    他袍袖一翻,紧接着在那片暗紫色衣袂中,一把玉色的似小剑般的东西直刺而出,下一瞬已抵在了上官惊鸿的喉咙处。
    「上官将军不躲吗?」
    段景玉面上笑意不减,一双浅黑色桃花眼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英挺男子,左眼角之下的一点朱砂痣在此刻显得越发的明艳动人。
    而他手里握着的、兀自抵在了上官惊鸿喉咙处的,却赫然是他先前就拿着的象牙骨扇。
    「段侯爷身上并无武功。」
    上官惊鸿漠然地站在原地,浑然像是没看到喉咙前抵着的骨扇一般平淡地开口,言下之意显然是根本无需躲。
    「上官将军倒真是沉着。」段景玉听到上官惊鸿所言倒也并不怎么惊讶,慢悠悠地说着话,桃花眼却也微微一眯,隐约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神情。
    上官惊鸿虽然深信自己的判断,可是却在那一瞬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便只觉得刚才那股浅淡的异香忽地逼近过来,那一刹那他也不知是呆愣住了、还是来不及后退,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嘴唇竟然已经被这位段小侯爷轻轻地吻住了。
    上官惊鸿还未来得及发怒,便听「唰」一声在耳侧响起,竟是段景玉将象牙骨扇打了开来挡在了两人的侧脸处。
    「别动,有人。」段景玉微微将嘴唇移开一丝,低低地耳语道。
    上官惊鸿本还因为这太过意外之事还有些愣神,此时却彻底被这句话激起火气,嗓音沙哑地怒声道:「有人我又怎会不知?」
    随即,一手啪地把骨扇打了下来,可是紧接着却万分窘迫地发现桥下不远处竟然真的赫然站了一人!
    遥遥望去,那人天青色衣袂飘飘,身形修长笔挺,竟然是那齐寒疏齐统领!
    而方才自己与段景玉纠缠的那一幕显然是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了。
    上官惊鸿只觉得从勃颈处一路到脸颊都热了起来,刚一转头,就见那个罪魁祸首已经退后了一步,脸上毫无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反倒桃花眼里满是无辜地开口:「小侯自小嗅觉出奇灵敏,是以才远远闻到了齐统领身上的寒梅香气。」
    他说到这儿,还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上官将军方才若是不打下小侯的扇子不就好了嘛。」
    上官惊鸿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猛地转身下了桥。
    段景玉就这么站在小桥上,看着上官惊鸿的背影消失在芍药花丛之后,才终于笑吟吟地开口对已经站在身旁的齐寒疏说道:「寒疏怎的也心血来潮跑到后花园来了?」
    「殿里实在无聊得紧。」齐寒疏一双狭长丹凤眼锐利地看了一眼段景玉,似乎有些不愉地道:「倒是没想到打扰了段侯爷的好事。」
    「无妨,反正我被你打搅的好事向来不少。」段景玉懒洋洋地靠在小桥上,看样子的确是和这位齐统领熟稔得很,说话毫无半点顾忌。
    可齐寒疏听到段景玉这么说,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冰冷的面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终于还是把目光遥遥投向远方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那些逝去的零散记忆仿佛又再次滚滚而来。
    当年他还不是什么雷霆神剑之时,太元禄王朝并世双骄的名头谁人不晓。
    那时先皇曾说,今后有齐段二人辅佐,看来足可保太子登基后诸事太平。
    而先皇赐下的一对奇宝青玉小剑,他留下的是雄剑雷霆,段景玉留下的则是雌剑惊鸿。
    就如同当年那两个耀眼的少年,曾是那么的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若是一切都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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