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城,干戎勒马呼道:“杨小子,跟我走!”
    杨青羽:“去哪儿?”
    干戎:“跟着就是了,少啰嗦。”
    一路南走,又接连绕道入了深山密林,足足奔了一日,才放缓了下来。
    漫无目的跑了数百里路,杨青羽有些纳闷了:“大胡子,你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做什么也不提,去哪儿也不说。”
    干戎眺着前方,紧了紧缰绳:“到了!”
    除了草树杂绕,狭道尽出,只一条深涧横亘,杨青羽皱眉问道:“这儿...?”
    干戎轻哼一声:“脱衣服!”
    杨青羽惊呼:“什么?”
    干戎抬手指了指下方河渠,斜眼一瞪:“得下去。”
    干戎一边解衣衫,一边讲道:“顾倾城传过我一套功法,邪门儿的很,要在水下才能练。你小子就轻功好点儿,行走江湖还差点意思。”
    回想起那日在水印山庄,水天柏讲述往事时,确也提到顾倾城曾指点过干戎武功。只料不到,干戎带他来此,竟是为了将顾倾城教授功法转授于他。
    干戎平素个性张狂,不拘俗套,常年独来独往,落落寡合。与人之感,总是难容于众,也难容于世。
    故而,偌大的江湖,干戎名头虽著,却少听人提及谁曾与他能算作故交故识。
    二人结交下来,脾性、品行无不相投相喜。只是杨青羽连雷家五兄弟也难应付下来,江湖险恶,杨青羽又初涉世事,干戎念及能护其一时,又岂能护得了一世。无有他法,唯有使杨青羽武功得以自保无虞,方为上策。
    不论是哪般情由,干戎今日所为,也足让杨青羽感铭于心。
    以杨青羽之聪慧,又如何猜不到干戎所思所想。江湖男儿的兄弟情,不在言语,而在心间。
    二人解完衣裳,光着上身,相视大笑一阵,几个掠步,朝涧下窜去。
    只听“嗵”“嗵”两声,二人相继坠入河里。
    此涧幽深,即算烈日朗朗,也映照不到。
    入到水里才知,河水冰凉刺骨,好在水清,尚能睁眼视物。
    潜了一阵,杨青羽只觉气短,内劲一鼓,直往上窜。
    方一摆动,就被干戎一把拉住,往深处里去。
    杨青羽挣脱不得,只得听之任之。
    才不过几丈,突然感觉几股大力涌来,一下将二人冲出老远。
    杨青羽气已耗尽,憋得难受,伸腿一脚蹬在干戎身上,反一借力,挣脱开来浮出水面,大口喘息。
    干戎也浮身上来,探出脑袋大笑:“怎么样?不行了吧!记好了,我把心法说给你听...”
    如此这般漂在水面,一个静听,一个细说,如此三遍,杨青羽方才记下。
    干戎练此心法已有数年,算不上大成,也颇有所得,随即又将导通之法一一传授。
    此心法初听之下,只觉钩章棘句,晦涩难懂,细细揣摩数番,又才发现虽只了了几十字,却饱含易理,句句通玄。
    杨青羽逐句逐句细品,仍是如堕烟海,茫无头绪。
    其他武功心法,均是讲经络、气脉运行,即连诸如“坤元功”“浮身三叠”等类高深武学,亦是如此。
    而干戎所述这套心法,却是判若霄壤。
    此心法第一要旨是为闭气,而其目的却是以内力以气导气,灌于经络,流于诸穴,最后在释于体外。
    杨青羽苦思难解处也正在于此。
    干戎见他锁眉不语,知他所想,便道:“记好心法,跟我到水里,用此心法来练剑。”
    干戎率先潜下,杨青羽紧随。
    定眼一看,才发现刚才涌来的大力竟是水下暗流,皆成股状,不知从何而来,流往何处。
    却见干戎在几股暗流当中来回移动,以刀相迎,虽不比陆上轻盈,也足以让人惊叹。
    杨青羽默念心法,一边导气,顿觉不似之前那般气紧,心下大喜,也慢挪步到干戎跟前。
    杨青羽本就内力稍弱,在暗流冲击下,只似龟爬,终于顶在当中,却又立马被冲走。
    这迎头一冲,气也散了,杨青羽又浮上水面换气,又试几次,皆是如此。
    杨青羽心思飞转,连将功法默念了数十遍,又时时观察干戎举动,渐渐有所得。
    这套心法自是神妙独到直入毫颠,而杨青羽细揣了当中几句,发现其中易理与道家所谓胎息之法似有几许相通处。
    息者,气也,为神为精。若心无动,神无思,气无欲,则可入大定。
    存神定意,抱守三关,精、气、神汇聚,源注丹田,息自无穷。
    虽只通了关窍十之一二,杨青羽也就此为法门,再做习练,其效甚佳。
    折腾了半日,二人疲乏不堪,随意生了堆火,席地而睡。
    接连下来,二人整日捕鱼来吃,闲处便潜到水里里练武,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杨青羽习了夹谷重云亲授的两门绝学“乾元剑”和“坤元功”,因练之日短,内力不济,一直都未入门。
    自习了这套心法过后,再练“坤元功”,只觉得心应手,一通百通,一日千里,直突破第三重,内力大涨。
    随后又将“坤元功”心法授予干戎,二人边习边练,又以“乾元剑法”与干戎“九转狂刀”对招,武功各有增进。
    干戎见杨青羽短短数日,武功大进,目的已达,也知杨青羽必然心系慕缺下落,也不再多留,二人引马从林中出了来。
    上道不久,一路人马擦身而过,杨青羽一眼瞧出为首一人便是青州之时碰上的“雷门五雄”的老大雷天。
    一行人勒马飞快,行色匆匆,杨青羽看得生疑,身形一动,疾步追去。
    踏出几步后一掠而起,从众人头顶跃过,旋身飞落,一脚踏在马头上。
    雷天一惊,忙紧缰绳,人马一扬,杨青羽回身立于两丈远处。
    雷天警觉一问:“是你?”
    杨青羽笑道:“雷大哥,又见面了。”
    雷天环眼一扫,见只他一人,面露狠光:“为何阻我去路?”
    杨青羽:“只是想问问几位这么慌忙赶路,又是要到哪里?”
    雷天冷眉道:“土行主吩咐前往梧州拿凶。”
    杨青羽心中‘咯噔’一跳,暗道:难道又出大事了?会不会跟他有关?
    杨青羽不免担忧,又问:“什么人犯事了?”
    雷天怒道:“我急去复命,懒得跟你啰嗦,闪开!”
    说罢,纵马而来。
    问而无果,哪能就此收手,杨青羽飞身便向雷天踢去。
    方一起身,只听雷天身后一黑衣男子一声厉喝:“找死。”
    话音未落,拍掌而来,气势逼人。
    杨青羽不敢怠慢,撤招回迎,刚一对照,杨青羽只觉对方内力雄沛,每接一招都震得手臂发麻。
    力敌不成,只得以轻功闪躲。
    这边二人刚一动手,干戎便在其后杀入人马当中,就手将两人打翻在地,不省人事。
    眼见杨青羽不敌,干戎拔刀劈来,男子躲过一边,向旁人道:“你们先走,别误了时辰。”
    说罢又与干戎二人战到一起。
    黑衣男子武功虽强,但较干戎也有不及,在二人夹击之下,略显狼狈,见人已走远,突然收手逃了去。
    杨青羽:“大胡子,你认不认得这人?”
    干戎摇了摇头:“人认不得,武功路数倒像是孟南山一伙。”
    杨青羽见后方还躺着两人,问道:“那两个人你杀了?”
    干戎:“打昏了,死不了。”
    杨青羽少喜,快步走近,见其中一人面颊轻抖,猜他已经醒了,只在装晕而已,当即把剑一送,递到那人颈前,厉声道:“说,他们去哪儿?”
    这人虚眼瞧了瞧,看杨青羽面冷,颤声回道:“梧州,燕家。”
    杨青羽面容不改,又追问:“什么事?”
    这人回道:“燕振声一家被灭门了。”
    听到此,杨青羽眉一紧,咬牙脱口道:“灭门!”继又道“何时被灭的?你们去干什么?”
    这人回应:“两天前。燕振声与孟行主有旧,派少行主去查凶清宅。”
    干戎一旁啐道:“原来是孟奂小儿,武功还有点儿斤两。”
    杨青羽冷笑一声:“江湖命案向来都是顾倾城亲自过问,哪需要你们?我倒听说孟南山好趁火打劫,看来查凶是假,清宅是真。”
    在横亘山之时,夹谷重云曾说过孟南山此人狡诈,唯利是图,清宅一说乃其首创,与朝廷所说抄家异曲同工。
    他也每次借查凶之名去搜家捣户,虽说得了顾倾城首肯,但每次从中获益甚多,一直乐此不疲。
    杨青羽、干戎跨上二人快马,扬鞭直向梧州。
    二人一路马不停蹄,待赶到之时,燕家上下已被翻了个遍,四处门窗残破,狼藉不堪,满地血迹却未见到尸首,想来应是葬了。
    不过按孟南山的手法,不是聚堆焚化,便是乱土掩埋。
    行至房内,环视一扫,也是微微一惊。
    二人也算与燕振声有过一面之交,不过一别数月,眼下却人去财空,除了这满目疮痍,好似也无人过问,还真不知是燕振声恶名声著,得罪人多,还是本就人命轻贱,死如轻烟。
    二人赶来,本想看看此事是否与慕缺相关,但见这空无一人,自然也无从问起,胡乱看了一阵,便抬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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