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贾杰敏不愿回家
    张三丰一听便扇子对着酒井的方位煽去,又在口中念道一番,径自出门。
    这夜,夫妻二人都是怀着忐忑的心等待黎明见证奇迹的发生。
    鸡报鸣头晓。东方开始展露亮色。开始起床。再至井边。一查,这才发觉酒井又变回了水井。但见迎东一面墙壁上提诗云:
    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井水当酒卖,还嫌猪无糟。
    此后,吴氏夫妇井中之酒还回了原来的井水。从此,吴氏夫妇只得亲自取井水酿酒。此酒虽不及僧侣之仙酒,但仍强于它处。因僧侣念及丈夫忠厚老实,使井水清凉甘甜,也算下手留情了。
    吕开璐又说;我早年到了春城,那墙面上还见那诗行呢。那时只要喝过吴井桥井水的人都会神气地说:“吃水要吃吴井水,喝茶要喝十里香”。
    贾杰婞一听很是好奇,忙追问吴井桥在春城何处。只说,在吴井路。贾杰敏默默记住了这“吴井路”。想想又对母亲说:
    “妈妈,您讲的‘小家拐’比起水井变酒卖,那个更厉害?‘小家拐’说反话,且还要他听见……”
    不等贾杰敏说完。贾杰婞就插话说:
    “当然是酒井厉害喽!‘小家拐’要巴巴地指望着,而井水变酒卖,那是源源不断的财源。”
    吕开璐一听,白了三女儿一眼。只说,不能这样教小孩。
    吕开璐责备。吕玉仙冷瞥贾杰敏。嘴里分辨故事是从她外婆那里听来。吕玉仙:
    “白骨精!”
    贾杰刚鄙视贾杰敏。贾杰刚:
    “害人精!”
    贾杰敏嘟噜:
    “对比下都不行,那还讲故事干嘛?”
    吕玉仙扬手一个耳光铲去。贾杰刚一看好不得意,歪斜着脑袋伸长舌头扮鬼脸。
    贾杰婞最爱观察。贾杰敏将额头底下,可贾杰婞却一个劲儿地低头探究。贾杰婞:
    “妈妈,她又哭……?”
    吕玉仙:“她嚎什么嚎,她爹她妈又没死掉!”
    吕开璐:
    “你妈呢坟,老子活到这么大年纪,从来还没有无故打过你。”
    又说:“还这么些乌七八糟的胡话。”
    吕玉仙黑沉着脸。吕玉仙:
    “爹您别管!”
    又说:“给她三分颜色就想开染房,都是您来惯的。看老子不哼气,皮子就痒痒了,欠收拾!”
    吕开璐:“人家话也没说错,听了难免会产生对比嘛!”
    吕玉仙:“是会产生对比,那她怎么不说,是对比之前她外婆讲的呢?”
    贾杰敏眼含泪水抽啼分辨:
    “外祖母讲了时间长忘记了。之后放假那晚躺在床上您再次讲述,我又记起来了。”
    贾杰婞:“你记起来你就要害妈妈吗?”
    吕开璐:“专门一天就是,上纲上线!”
    吕开璐责备。贾中华眼含讥讽。贾中华:
    “我们家杰敏一天不哭三台是过不去的。”
    吕玉仙:“还不是你逗出来的。”
    贾中华毛眼。贾中华:
    “爹,您倒是给评评理?”
    又说:“您老发话,说是我便是我,说不是我便不是我。”
    吕玉仙满眼讥讽。吕开璐责备。吕玉仙意识到故事潜在的隐恶。意识到故事里的隐恶,似乎等于她潜藏的隐恶。吕玉仙必须漂洗。特别是她高傲的虚荣心怎可向一个小屁孩低头?如此一来,吕玉仙急于想撇清。贾杰敏却“轴”,不会转弯,一点机灵劲儿没有。吕玉仙欲变异却变异不了。贾中华又横插一杠。吕玉仙犹如蚊子叮咬上。
    吕开璐尚未开口。贾杰刚告嘴。贾杰刚:
    “妈妈,杰敏刚才狠狠地瞅了您大眼呢!”贾杰刚说的“瞅”是“孟”氏眼法的含义。
    吕玉仙一块脸极阴极沉。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孟”氏眼法“瞅”过去。眼珠鄙视转动。吕玉仙:
    “你给她‘瞅’让她得意两天,等你外公走后,没有为她撑腰的人,看我不拔下她的皮当鼓捶。”
    吕开璐食指指点说不出话来。贾中华说,气得她外公都无法说话了。
    吕开璐:
    “老祖公疑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吕玉仙讥讽笑出。吕玉仙:
    “还不是从您身上学来的。”
    又笑。说:“可记得您曾经重男轻女抽洋烟,我在家里眼巴巴等您抬回一碗别人的剩饭吃……”
    吕开璐再次掏烟。贾杰刚又凑前帮忙。又冲贾杰敏挤眼睛吐舌头。贾杰敏转头。贾杰刚提出要贾杰敏帮忙。贾杰敏:
    “那么个盒子你一个人卷烟,我如何帮忙?”
    贾杰刚明确她可以剪除多余部分。贾杰敏虽然不情愿还是过去,嘴里却嘟噜。贾杰刚:
    “妈妈,妈妈,杰敏她刚才嘀咕喉咙里骂您呐!”
    吕玉仙遭到吕开璐训斥早就不满。眼里充满刻恨。吕玉仙:
    “给她骂,反正她又不是我亲生的。”
    一支香烟滚落。贾杰敏剪切递上。摇头。吕开璐点火。吕开璐:
    “你那里还有一个做人母亲的样子?”
    犟。吕玉仙:
    “不是么?!”
    又说:“我自己没生养难道我不知道?”
    渐渐成长的过程中,贾杰敏明显感觉到这个家庭与她的格格不入。面对父母常常以“战争”展示的生活,她充满了畏惧反感。相反,吕国珍眼里风和日丽不时漫过脑海,却又瞬间淡退。仿佛一阵随风淡退的彩霞极其不真实,却也成为她支撑童年渡过沼泽地带幻想美好境地梦的跳跃……
    但是,现实的落差告诉她,生活中,残酷的现实远比炫丽的梦想要来得真实。于是乎我们每个人来到人世就是为尝试。走过了风和日丽,当然等待着的就该是电闪雷鸣。只是,这个时期年幼的贾杰敏还一点不明白这便是自然界的真相。在抑郁中她徒添悲伤。她因此增加了对这个家庭的痛恨。下一步她的命运是什么或说送往何处,她忐忑不安。畏惧战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如影随形。她的心被打压扭曲的时候她便告诫自己:
    在这个家庭你没有发言权。今后一定要倍留意。否则,万劫不复。她很想摆脱开来去找寻她的出生地。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又到底在何方?当然,从不敢询问。她觉得尚若她张口,或许引发的“地震”她必将覆灭。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放任眼泪的奔流是畅快的,只要贾杰婞尚未上床。贾杰敏为自己哭够了便开始想象到底是何原因使得亲生的父母遗弃她。那么,是否忽然会有一天亲生的母亲出现就像当初这位不是母亲的母亲出现带走她呢?
    贾杰敏开始描绘这位母亲该和吕国珍一眼包含温情。或者如同安琼仙那样眼中包含浓浓爱意也是她毕生的渴求。
    贾杰敏悲着她的悲伤。贾杰婞不知。贾杰刚不知。贾中华不知。吕玉仙永远不知。渐渐地,放了学后她更愿意呆在教室里做作业。小学的课程相对轻松,每每花不长时间就能完成。这样,贾杰刚不时回到教室偷窥。尚若遇到她跳橡筋舞,呵呵两声奸笑警告要回家禀报。为了留下来显得合理。贾杰敏会跑去油漆组。于是,怀揣着童话王国的房屋她开始在人去室空时一个描绘。描呀描,绘呀绘,她将门窗描绘得黑边套红彩;描呀描,绘呀绘,她将她各自的外套描绘得斑斑点点。站在不远处打量,她的心交合着气味儿一起飞扬。班主任站在讲台表扬。贾杰敏犹如翱翔蓝天的一只小鸟。于是,她恍惚不再活在家里,她活在班级呼吸蓝天白云。吕玉仙厌恶油漆斑点讥讽家懒外殷勤。贾杰刚弹跳上去踩踏。吕玉仙忽然发现斑斑点点似乎增强了外套的耐磨程度。口里。吕玉仙:
    “不沾染油漆的衣服你不配穿。这样也好,即使是生牛也可以多磨些日子了。”
    贾杰敏得到表扬。汪文玉很不爽。最起码,她是班长,她认为她抢了她的风头。渐渐地,她对她表露出得爱理不搭。
    抑郁早已成为贾杰敏的主粮,没有啥是她趟不过去的河床。快乐是她少获的奖赏。只是在极其罕见的奖赏中又遭遇汪文玉的冷眼,贾杰敏很快便回归自己。唯一不同的是在苦难中尝试了微微渗透出来的蜜汁,再返回抑郁,抑郁变得似乎更难以忍受。仿佛前一时期的抑郁从心肝肺中渗透,后一刻加重除了心肝肺还加上了胆汁中的青黄苦涩:
    一个阴绿青黑的染缸;一种沉闷密不透气的浸泡。
    贾杰敏犹如黄昏的蝙蝠茫然盘旋在悬崖峭壁。即便瞬间化为泡影,即便从蓝天白云里坠落,她也怀念微微渗透出来的蜜汁。既然尝试,那便是真实。
    郁闷着哀怨着犹如原野上的一匹小狼。贾杰敏非常饥渴。她常常想象她很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不幸者。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改变了认识。
    火灾仿佛会传染。后排房屋钟家遭遇之后,钟丽项劲上留下了手掌大的一块疤痕。钟丽好不懊恼。钟丽懊恼不愿意搭理钟贞。忽然一天夜晚,前排房屋蔡靖云家同样发生了火灾。熊熊火焰顷刻之间蔓延,鬼魅的火娘踩着钢丝弹跳疯狂起舞。没有喝彩,撕裂是嗓子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
    蔡家大姐蔡靖芬高贾杰婞两届。二哥蔡靖玉正是贾杰刚同学。三弟蔡靖坐贾杰敏后排。夜晚父母去开会,家里便只剩下孩子们。蔡靖云感冒头重昏昏沉沉上床睡去。蔡靖玉出门找同学。蔡母曾经教导女孩子要学习女工,有了手艺才能得到夫家另眼看待。蔡靖芬约了堂姐蔡耀玉过来指点要领。
    厨房忽然停电。红烛下,两人飞针走线。不一会,火焰落下,光晕圈缩小。蔡靖芬查看发现居然耗干了灯油。说笑间,蔡靖芬找来灯油添加。灯芯偏斜。灯下黑。油淤出流淌。蔡靖芬慌忙抓来抹布擦拭,却不慎碰倒了油灯。随即,火娘在桌子上起舞。蔡耀玉惊慌之际又抓来抹布抹向桌面,火娘摆动舞裙合围手腕。蔡耀玉一阵惊慌猛然甩脱,抹布却糊在油毛毡顶棚。就在这时,电灯挣扎瞬间闪亮却又瞬间熄灭。随即,灯泡“碰……!”一声玻璃片落地。蔡靖芬更加惊慌。一把抓起门后的拖把便拍向顶棚。顿时,满天星散开,火娘发出诡异的魅笑……
    上节说到蔡靖芬打倒了油灯,越慌越出乱。瞬间,油毛毡顶棚露出窟窿。随即,横梁开始倒塌。火娘卷积烟柱仿佛集聚娘舅攻击夫家。惊慌失措逃出。哭天喊地。瘫软在地面上。四邻援助。响声顿起。可谓是:
    呼声、水声、碰撞声、泼洒声声声入耳。
    火焰、哀怨、彼此怨、追责怨焰怨推搡。
    忽然。蔡耀玉大叫不好。蔡靖芬如同一个响雷镇住。蔡耀玉:
    “好像蔡靖云还睡在里屋……?”
    这哪里是“好像”?这分明就是!
    蔡靖芬一声“妈呀……!”便冲向火海。却被众人阻拦。倔强挣扎。拦腰抱住。泪水交鼻涕模糊。双臂在胸前交替发出闷响。鞋退落袜子袜子搓落鞋。
    忽然,高音喇叭里,传来了陈雅雯的紧急通知。
    蔡靖玉赶到家门口舞娘开始疲倦。蔡父母后一步到达。只问三弟没跟你一块玩耍?
    蔡靖芬呜咽得憋气。身边人帮助掐向人中。蔡母再次追问。蔡耀玉怯怯吐露。蔡母向后躺倒。舞娘惨白的跳跃中,蔡父黑脸沉沉。蔡父:
    “现在唯一只能指望老天爷了……?”
    蔡父善意的谎言。犹如强心针。蔡母弹跳而起就要冲进去。蔡耀玉紧紧抱住瘦腰。蔡靖玉俯冲。钟丽拦腰把起。大家七嘴八舌劝导: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
    “现在你冲进去也无济于事……了。”
    “要保全活着的人啊?”
    终于。舞娘谢幕。“娘舅”不弃。蔡母忽然弹跳起来冲进厨房。却一脚滑倒躺地。大家七手八脚抬出抬出蔡靖云。这哪里还是“蔡靖云”?仿佛一具千年的木乃伊。
    星星试图撕裂云层。月亮透亮不亮把情伤。恸哭撕裂肺腑。浮肿的眼睛失神无皈依。
    灾难见证灾难。钟丽手臂搂在钟贞肩上。
    后排空出位置。贾杰敏涩涩思考她不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不幸者。
    人们对死亡的理解从无知到有知,从有知又到进一步体会认识。那么,人生此去航船的意义到底何为?无疑,死亡是每一个人必然之终结。贾杰敏的心浸泡在浓烈的烟雾中抑郁。找不到出口。和天下之众一样。贾杰敏的抑郁毫无意义。但是,她就是抑郁。
    夜,无尽冷凉。躺在床上,透过屋顶玻璃瓦上漫天的星星,她“注视”外祖母。瞬间,她渴望变成可以游离于任何星辰之间的幽灵,她不想成为一个具体叫“贾杰敏”抑或什么名字的任何人。仿佛在漫游天际星辰的形式中可获得一种永生感,或者游离地表的上空中能充分感受到一个个个体的心思意念共通那份沉重的悲壮。
    阴霾过去放骄阳。
    午时的总站办公楼门前,赵仁君手抬空饭盒走向水管龙头。不远处,陈雅雯打饭走来。空气甘甜。赵仁君长呼一口气流品味。却是“百雀羚”雪花膏味儿的飘香。
    主动出击。赵仁君:
    “雅雯,还没吃午饭么?”
    陈雅雯:“不是首先要播放广播才能去食堂。”仿佛抱怨。陈雅雯瞬间意识到。陈雅雯:
    “您吃了么?”
    赵仁君说明,今天办公室整理一份资料,食堂对付。所以,没回家。说着,示意空饭盒。
    恭维。陈雅雯:
    “没想到赵副挺刻苦嘛!”目光落在饭盒上。又说:
    “要不,交给我?一会儿我一块清洗了送您办公室去。”
    赵仁君稍思考转身。二人并肩走向办公室。赵仁君:
    “干嘛要送?我自己去播音室取不也一样。”
    陈雅雯嫣然一笑露出一对酒窝儿。陈雅雯:
    “那好吧!”
    一颦一笑犹如玉兰,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寡。女人的韵味儿美妙如此。赵仁君心猿意马。赵仁君: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陈雅雯疑惑。
    赵仁君:“这是徐志摩诗中的韵味儿。”
    又自叹道:“可惜人生数十载才品出了这味儿……”
    说话间并肩踏上木楼梯来到播音室。
    赵仁君:“雅雯,上次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样?”
    陈雅雯:“嗯!”一声。脸上一片红霞。边走边吃。饭盒里还剩几口。陈雅雯合上盖子。开门。
    赵仁君跟随进入。将饭盒放到办公桌。赵仁君:
    “你好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睛对眼睛。四目注视。媚眼低低垂落。仿佛有了答案。仿佛还是没有?赵仁君默默伸出手做了个接纳的动作。陈雅雯却后退腰碰办公桌。
    陈雅雯是云交四团公认的团花,现今依然是站花。她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冲破束缚野地里飘荡的芬芳与矜持混杂的味儿。远处看陈雅雯,赵仁君品出野菊花敞开胸怀欲拥抱阳光的向往之情;近处看陈雅雯,赵仁君品出野菊花背离垂首的迟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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