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大昌朝是如此的不堪。
    可这最后一日,百姓来的却是最多。
    雪下的更大了,浇不灭百姓们的热情。
    风吹的更狂了,吹不走百姓们的期望。
    即便一次又一次失望,昌京百姓还是来加油助威,他们不敢想象,若是没人来演武场助威,大昌朝的军卒该会有失望。
    可惜,从来没有人去思考百姓失望会怎么样。
    黄老四没有如同前两日那般,扫了一眼后便是一挥手。
    大昌朝天子昌承佑,凝望着看台下方的二百零一名大昌朝最精锐的宿卫,很久很久。
    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说一个字,那双以往在臣子眼中锐利如刀的双目,射出了某种不曾有过的温柔,对为国征战的将士们独有的温柔。
    天子,想要让谭忠平知道,让谭尚义知道,让他们身后所有的军伍知道,昌承佑,就在这里,同样是军伍出身的天子,就在这里,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代表天子,夺回荣誉,不是昌朝的荣誉,而是军伍的荣誉与骄傲。
    “战!”
    黄老四轻轻吐出了一个字,重如泰山。
    整齐划一的盔甲碰撞声,谭忠平举起木质长刀,二百名精锐翻身上马,同样高举长刀。
    二百零一名沉默的勇士,调转马头,聚集在了西北角。
    那些战马,如同他们背上的骑士,打着响鼻,变的沉默,变的安静。
    群狼发起冲锋前,从不会嘶吼嚎叫,只有虚张声势的野狗才会这么做。
    二百名瀛人骑着马上场了,正使,宇智神七郎。
    很多人,都听说过宇智神七郎,被千骑营的“人马”打断了腿。
    大家原本以为这位东瀛七皇子会桀骜不驯,可并非如此。
    腿上绑着夹竹的宇智神七郎向着看台方向,大礼参拜,表达了虚假的敬意,这种敬意,是这个民族独有的,这种敬意,可以完全遮掩住魔鬼的面孔与恶魔的内心。
    二百名高句丽骑士上场了,一张张大饼脸,东张西望。
    他们是试图找到错误的地方,木桩是否高矮不一,雪地是否太过柔软,大雪落下的是否均匀,找到这些“错误”的地方,他们便会在一败涂地后理直气壮的告诉世人,非战之罪。
    最后上场的,便是凉人。
    拓跋鹰一马当先,没有穿盔甲,所有凉人都没有穿盔甲,而是穿着厚重的皮袄。
    黄老四的瞳孔缩的如同针尖一般。
    骑兵对阵,虽是用木刀木枪,却是可以穿盔甲的。
    而这些凉人只是穿着皮袄。
    凉戎人缺少铁器不假,可作为使团,即便自己没有盔甲,鸿胪寺也会提供的。
    可这些人,穿着皮袄,而非盔甲。
    拓跋鹰的脸上,依旧是恭敬的模样,没有下马施礼,而是在马上单手抚胸,低下了头。
    这种礼节,是草原人面对敌人时施展的礼节。
    当二百另一名凉人调转马头时,黄老四霍然而起。
    除了黄老四,十余位武将都猛然站起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文臣们则是满面困惑。
    包括黄老四在内,这些武将,都在边军待过。
    凉人的胯下战马,马尾上,绑着一簇血红色的羽毛。
    这种羽毛,的确是用鲜血染过的。
    在草原上,相传割下三十个敌军脑袋的勇士,才有资格在上阵时在马尾上绑着这种羽毛,鲜血浸染的羽毛。
    人草原凉戎的敌人,只有一个国家,可想而知他们割下的脑袋,属于哪一个民族。
    黄老四坐下了,怒气化为无形,低声开了口,孙安弯腰侧耳倾听。
    “去和谭忠平说,木刀亦是刀,刀,皆可杀人!”
    孙安快步走下了看台,将天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了谭忠平。
    原本按照规则,第一场是瀛狗与高句丽,共四百名旗手用木刀或是木枪骑兵对阵,双方冲锋,直到将对方最后一人击落马下便是胜利者,第二场才是凉人与昌人。
    第三场则是两个胜利者角逐最终优胜者,第四场已经没有举办的意义,因为人们不需要排出什么冠军亚军季军,大家只需要谁是最强者就够了,没有人愿意记得第二第三,他们只会记住第一。
    黄老四改了规则,第一场,便是昌人与凉人。
    眼看着战鼓声声,谭忠平突然摘掉了虎头盔,随即是护臂,护心甲,露出了黑色的里衣。
    宿卫,亦是如此,摘掉了盔甲。
    昌朝百姓爆发出了震天的呼声,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了。
    看台上的黄老四露出了笑容。
    武将们大声加着油。
    文臣则是暗暗摇头。
    文臣,永远不了解武将们的骄傲。
    若是在战场上,哪怕是面对最为羸弱的敌人,昌军,也恨不得武装到牙齿了。
    可在演武日,当着数万百姓的面,昌军,不愿穿着盔甲胜之不武。
    楚擎叹着气,不理解。
    可他却骄傲着,又好似理解了。
    嘴里一边大骂着傻叉,一边挺起胸膛振臂高呼喊着加油。
    鼓声越来越急促,号角声大作,战旗在狂风中烈烈招展。
    谭忠平长刀落下,一声“杀”字,谭老二谭尚义一马当先,身后宿卫竖起长刀,一夹马腹,冲锋向前。
    马速越来越快,直奔凉戎阵营。
    二百名昌军精锐,如同不可抵挡的洪流一般,穿透了狂风,撕裂了暴雪,恍如黑色的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拓跋鹰,被誉为大汉的雏鹰,八部族第一勇士,同样一个杀字落下,齐齐冲锋。
    沉闷的喊杀声与短促的嘶吼盖过了密集的鼓点,重重的击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拓跋鹰麾下,正是草原上最为骁勇善战的银狼卫,昌军,同样是最为精锐的宿卫,每一名宿卫,都曾服役于常胜不败的边军大营。
    演武,是勇敢者的游戏。
    因为他们都上过战场,在战场上,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没有经历过生死,就不配参加这样的游戏。
    两支奔流终于冲撞到了一起,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一马当先的谭尚义,右臂伸展,手握木刀,眼中,只有那个叫做拓跋鹰的小王子。
    他要为昌朝军伍,再续荣耀。
    他身后的每一名精锐,都是如此,为昌朝,再续荣耀。
    冲的最快的谭尚义,终于与拓跋鹰碰撞到了一起。
    可猛然间,出了意外。
    他胯下的军马,在没有拉住缰绳的前提下,突然人立而起。
    一把木质弯刀,重重的捅在了马腹上,战马倒地,压住了谭尚义不甘与惊恐的身躯。
    一匹又一匹昌军战马人立而起,一匹又一匹昌军战马如同最懦弱的逃兵一般,竟然扭转了马头,想要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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