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四很得意,一推二五六,甩锅成功。
    可惜,黄老四并不知道,就这几个月,昌贤已经变了,那一声声“楚师”,不是白叫的。
    “原来是皇爷爷拿了章松陵的钱财。”昌贤望着黄老四,小脸上,写满了对老父亲的心疼,仿佛真的理解了老父亲的难处一般。
    “百善孝为先,儿臣知晓了,知晓您的难处。”
    “是啊。”黄老四顺着昌贤的话头沉沉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若不是如此,那章松陵经营工料,岂会如此猖獗,父皇一道圣旨便可,怕就怕在,你皇爷爷心里不痛快。”
    “父皇安心便是,此事,儿臣去说服皇爷爷。”
    “啊?”
    昌贤一副孩儿给您出头的模样说道:“父皇安心,儿臣定能说服太上皇,儿臣会告知太上皇,父皇您是多么的为难,既想惩治不法商贾,又怕太上皇伤心,夹在中间难以两全,儿臣相信,太上皇定能理解父皇用心良苦,与那章家撇清关系!”
    “别!”黄老四下意识叫道:“别,别去。”
    昌贤露出了天真不解的小表情:“为何?”
    “你皇爷爷…皇爷爷极为固执,你是小辈,这事…这事…”黄老四一咬牙:“此事朕与你皇爷爷说便是。”
    “还是儿臣去吧,儿臣与皇兄同去,太上皇最是宠爱皇兄了,定能…”
    “住口!”黄老四将鞭子狠狠扔到地上,大义凛然的说道:“事关京中安定,岂能因私废公,朕是天下人的君父,劝说你皇爷爷一事,自然是由朕来做。”
    “可父皇您再惹恼太上皇,还是儿臣…”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朕说朕去就朕去,莫要多嘴多舌。”
    “儿臣知道了。”
    黄老四微微松了口气。
    昌贤抬起头:“那您什么时候去?”
    “你他娘的…”
    黄老四又有点想动手了,完了,他还特别闹心,因为竟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动手的理由了。
    “朕操劳国事,闲暇下来便会去。”黄老四黑着脸:“怎地,朕做事,还需先通禀你一声不成?”
    “儿臣不敢。”
    昌贤也不傻,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
    他能不知道章松陵那些人的钱不少都流入宫中了吗,知道,但是没办法明说。
    难不成直接找黄老四说以后别要钱了或者给钱都退了,那黄老四都能打的连他大哥都不认识他。
    就是探探口风罢了,当然,昌贤也没想到,自己老爹是真不要脸,竟然全推爷爷身上了。
    一看黄老四不松口,昌贤也是无可奈何,当然,他也没抱什么期望,因为他很清楚,内库还不如国库呢,宫中这么多开销,黄老四登基之后就没选过秀,说来说去就是没钱。
    黄老四还是心有不甘,总觉得不收拾收拾这小子的话,晚上都睡不好。
    望着昌贤,黄老四又开始找茬了,沉声说道:“朕要你等稽查商贾,却无端端的以商税为名,这几日朝堂之上,不少臣子已是颇有微词,若是商贾不法,封了铺子便是,屡教不改者,抓入京兆府大狱,为何要闹的人尽皆知,怨声载道。”
    事关楚擎,昌贤连忙回道:“楚师说,京中商贾瞒报税额,数量巨大,定是要补齐的。”
    “真是糊涂,商税才有多少,闹出这么大阵仗,还不如去城外丈量土地,查那些隐户。”
    “可儿臣觉得…”
    “你觉得个屁,你又知道些什么,你可知单单是朝臣府中就有多少隐户,又瞒报了多少粮产。”
    昌贤老老实实的答道:“儿臣不知。”
    “既是不知,就莫要在朕面前胡说八道徒增笑柄。”
    昌贤没吭声,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这事。
    见到昌贤老实了,黄老四气也消了不少,挥了挥手:“退下吧,日后再敢如此行事,朕可不会轻饶了你。”
    “是,儿臣记得了,只是…只是儿臣还有一事。”
    “说。”黄老四没好气的瞅了眼昌贤,他现在是越看这小子越来气,只想着赶紧让老二滚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京中商税,已是补齐,应送到户部,户部自行调度。”
    “那点钱粮,又够做什么,户部酌情使用便可。”
    “可楚师想借调这些钱粮,用于京中百姓。”
    黄老四面露不解:“救济那些南郊庄子的流民?”
    “不止如此,还有其他百姓。”
    黄老四陷入了思考之中。
    最近他也考虑这件事,那些流民虽然有地方住了,可每日吃食等等就是一笔巨大消耗,庄子又建在楚擎的封地上,这也就是说,楚擎是有责任照顾这些流民的,可照顾,就要花钱,楚擎哪里来的钱养这三千人。
    除此之外,他“视察”过南郊,并且给予了高度肯定,而且还把楚擎的封地划分到了那里。
    最最最重要的是,眼看入秋了,一旦到了冬季,又会有流民来到京中,到了那时,楚擎更是要想办法搞到更多的钱粮。
    想到这,黄老四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了。
    想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的确说不过去了。
    “也好,不过仅限于这次商贾补齐的商税,哦,还有,告诉楚擎,这钱,不用归还了,只要用在百姓身上便可,就当是那马蹄铁与牛鼻环的奖赏了,他也不亏,虽说钱粮不可私用,可至少,他有了爱民如子的名声。”
    想了想,黄老四看向孙安,无比肉疼的说道:“从内库中,再调取三千…还是一千贯吧,送到楚擎那里,告诉他,将这些流民,照顾好。”
    昌贤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鄙夷。
    一千贯,够个屁啊。
    如今的昌老二也是跟着楚擎吃过见过了,一千贯,他还真瞧不上眼。
    不过昌贤也知道内库是什么个情况,就这一千贯,孙安可能都得自己想办法往里面搭点。
    黄老四看向昌贤,没好气的说道:“想来卫长风以及户部亦是不会计较这区区商贾税银,若是楚擎无法说服卫长风,就说朕说的,这钱,交由楚擎用来救济流民吧。”
    “多谢父皇。”昌贤露出了笑容:“今日楚师与儿臣提及此事时,三番五次说定要知会您一声,虽这钱不划入内库而是划到户部,可父皇是一国之君,必要您点头才可。”
    黄老四微微一笑:“这楚擎还是知晓进退的,不错,按道理讲,这税银虽是不多,却也是卫长风说了算,楚擎倒是有心了,这天子亲军副统领,他做的也是像模像样,知晓应为谁用命。”
    “是的,楚师也是如此说的,户部也好,其他衙署也罢,都是父皇您说了算,儿臣知父皇心怀百姓,倒是斗胆答应了楚师,说是父皇您必然会同意的。”
    黄老四哈哈大笑:“那是自然,朕是天下人的君父,楚擎将钱用到流民身上,朕岂会不应允,你答应便答应了,倒也无错处。”
    “那儿臣就安心了,这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贯三百二十一文,就由楚师动用了。”
    “好了好了,下去吧,朕知…”
    黄老四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微微张着嘴巴:“你…你刚才说多少?”
    “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贯三百二十一文啊。”
    黄老四眼珠子瞪得溜圆,一旁的孙安也是目瞪口呆。
    “你再说一遍,多少!”
    昌贤重复道:“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贯三百二十一文。”
    黄老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十…十一万贯?!”
    “是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贯三百二十一文。”
    黄老四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呼吸越来越粗重:“十一万贯,十一万万贯,商贾,商贾…商贾竟然…竟然补了十一万贯?”
    “是如此,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贯三百…”
    “商贾,竟能补上这么多钱财,那他们平日要赚了…”黄老四腾地一下跑到了昌贤面前,一开口,声音都发颤了:“贤儿,你…你当真答应楚擎了?”
    “是如此,儿臣和楚师说,父皇您心怀天下百姓,定会同意的。”
    “十一万贯,都…都要交到户部?”
    “是。”
    “和内库,丝毫干系都没有?”
    “是。”
    “楚擎就没说,给内库…给内库送一些?”
    昌贤满面不解:“父皇,这商税,与皇家无关啊。”
    “放屁!”黄老四急了:“楚擎是老子的亲军副统领,你是老子的儿子,你俩办的事,凭什么把钱交户部,怎么就和皇家无关,那狗日的卫长风,不要脸了不成!”
    “可,可这是商税啊。”
    黄老四的眼睛红了,如同野兽一般,喘着粗气,可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并且小心翼翼问道:“贤儿啊,你当真,当真答应楚擎了,钱,都给他?”
    “是。”
    “一点余地都没留?”
    “是。”
    黄老四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
    刚刚,有一瞬,就那么一瞬,他见到了选秀大典,无数美女,在向他招手,来啊来啊,陛下,快来宠幸人家啊。
    还有宫中的那些长裙上打着补丁的妃子们,不断朝他抛媚眼,朝着他这个手里捧着无数金银首饰的天子抛媚眼。
    那一瞬,是那么的美好,可去的,也是那么的快。
    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七贯三百二十一文,和他鸡毛关系都没有!
    再次睁开眼睛,黄老四望着昌贤,如同望着一个日月无光的败家子。
    原本那消失无影无踪的怒意,再次浮现在了心头,填满了胸腔,这种败家玩意,怎么就是自己儿子呢?
    黄老四,露出了笑容,笑的,很是和蔼可亲:“贤儿啊…”
    黄老四笑吟吟的,就说了这仨字,没下文了。
    昌贤等了半天,见到黄老四不开口,下意识问道:“父皇您说便是,儿臣听…”
    话没说完,黄老四说变脸就变脸,一脚踹了出去:“好哇,你还敢打断朕说话,今天非打你这败家子一顿不可!”
    孙安叹了口气。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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