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在桌案后坐了片刻。
    看顾长安蹲那半天都没动静,不得不起身走出去,把人扶了起来,“干什么呢,顾大人?”
    顾长安被拉起来了,也耷拉着眉眼不看她。
    “不就是掀桌子没掀动吗?至于这样么?”秦灼一手还扶着他,都没回身,另一只手抬了一下,直接把堆满奏折的桌案给掀了个底朝天。
    这一下,动静惊人。
    奏折四散,落了满地。
    顾长安满目震惊得看着她,一句话都还没问出口。
    就听见秦灼道:“我帮你掀了,算是你掀的,成不成?”
    “你、你这什么毛病?”顾长安并没有受宠若惊,他是真惊着了,“你知道这桌案要多少银子么?我那是掀桌子掀不动吗?我是舍不得银子!”
    “那你掀不动,然后忽然蹲那不说话了,谁看了都得以为你不高兴么?”秦灼道:“我们家长安怎么能为掀桌子掀不动不高兴?我不得给你掀一个?”
    “你有病!”顾长安骂她又不敢骂太大声,只能压低声音,“我要是早知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拉着花辞树来,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两人就这事吵了一通。
    但因为嗓门不能太大的缘故,吵得并不怎么尽兴。
    不像顾长安和小牡丹吵架的时候,每次都找个没人的地方,什么话都能往外说,那畅快淋漓的,无人能及。
    他两在这跟三岁小孩似的吵。
    顾长安吵了几句就不想吵了,转身想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捡了几封又扔回地上,笑了起来,回头骂秦灼:“败家玩意!”
    秦灼也笑起来,“别捡了,待会儿让宫人们进来捡就是。”
    顾长安没再捡,就任奏折在地上铺着,桌案翻着。
    两人走到屏风后坐下,又说了一会儿话。
    秦灼跟他说:“有空操心我和晏倾,不如多去看看我爹爹,长宁侯府的人都不在京城,府里怪冷清的。”
    “我去的次数可比你多多了。”顾长安昨儿刚去过,说起这事来,底气十足。
    但府里着实挺冷清的,秦怀山才三十多岁,可日子过得比他老祖父还像孤寡老头。
    “义父这个年纪,这般相貌,若是他想再娶,不是难事。”顾长安看着秦灼,“你想让他再娶个夫人吗?或者……我应该问,你可愿意让他再娶?”
    秦灼反问道:“我为何不愿意?”
    秦怀山前头那房妻室容氏,既不是她生母,还差点害死她,早就没有半点情义在了。
    秦怀山为了护她性命养大成人耽误了青春,若有合适的钟意的女子,她这个女儿自然也该为他操办起来。
    顾长安道:“义父是当今圣上的养父,人人都上赶着巴结,可他脾气软,人又太过和善,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到时候后患无穷。”
    “这的确是个隐患。”秦灼想起秦怀山从前在永安被秦家族亲欺负成那样,也有些发愁。
    顾长安跟她一块发愁了许久。
    相对两发愁。
    外头急雨惊雷。
    天色都黑沉沉的。
    殿内也没点燃灯火。
    没让宫人内侍们在旁伺候。
    秦灼懒得动。
    顾长安也不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反正就说说话。
    暗点就暗点吧。
    “所以才更需要你留意啊。”秦灼愁了许久,忽然抬手拍了一下顾长安的肩膀。
    “疼!”后者往边上移了移,生怕她一言不合继续拍,“别来了,真的疼!”
    秦灼收回手,看了看自家的掌心,嘀咕了一句“我也没使劲”。
    然后又继续道:“你得空了就打听打听,有没有能做咱两继母的人选,要是合适,咱们先过过目,然后再让爹爹相见。”
    顾长安忍不住道:“亏你想得出来!”
    哪有义子养女操心着给爹找后娘的。
    “怎么?”秦灼只问了他两个字,刚才单手掀桌子的余威尚在,尾音微微上扬。
    顾长安就立马改口道:“真是个好主意!”
    秦灼笑道:“嗯,我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两人凑在一起,就这事商量了许久。
    等到说的差不多,外头雨都歇了。
    天光又稍稍亮起来。
    顾长安还有许多事要办,便起身告退。
    这人走后,梁公公和孙魏紫就一众宫人就进来点灯,收拾了。
    桌案翻仰着,奏折落了一地,连软榻上的毯子都卷的乱七八糟的。
    孙魏紫想着顾长安走的时候,姿势有点奇怪,难道是挨揍了。
    还掀桌子,扔奏折了。
    不应该啊。
    陛下把姓顾的宠的跟亲儿子似的,怎么舍得揍他?
    梁公公见了里头这乱七八糟的景象,心想的却是:新帝虽是女子,在情爱之事上,玩的却比废帝野多了。
    方才在外头就隐隐约约听到顾大人喊疼。
    看看这折腾的,难怪顾大人走的时候,走路姿势都不太自然了。
    这两人各自猜想着。
    孙魏紫还没想好说什么。
    梁公公已经笑着迎上前,“陛下,宫中旧列,每逢这事之后,都要赏赐些物件的,您看……”
    秦灼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些人定是误会她跟顾长安怎么着了。
    不枉她掀桌子,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又留他在殿中说了这么多话。
    顾长安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啊。
    秦灼缓缓道:“你看着送几样去顾府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梁公公欢天喜地地去办了。
    留孙魏紫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秦灼。
    梁公公这想的似乎跟她完全不一样啊。
    “小牡丹,过来。”秦灼朝孙魏紫招了招手。
    顾长安说跟以后的媳妇解释不清,那她得多找个人证。
    后者应声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秦灼正色道:“长安是清白的,你可不要像梁公公似的那样想。”
    孙魏紫一听,虽然奇怪秦灼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但还是立即开口问道:“那他是不是因为话太多被揍了?”
    秦灼听到这话就笑了。
    得,小牡丹是一点也没往歪处想。
    她没直接回答,只笑着同孙魏紫道:“这几天长安要是找你吵架,你就陪他吵一吵,别把他憋坏了。”
    “遵命!”孙魏紫当即应下,兴致勃勃地说:“我这可是奉旨吵架,气势就盖他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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