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召集院中婢女,就此忙活起来。
    所谓日用之物,面脂手膏,衣香澡豆,仕人贵胜,皆是所要。
    而最基础的莫过于牙刷、牙粉、面药这些。
    当下多用盐水和草药水清口,惯常见到的洁齿工具则是杨枝柳木。虽说蘸药物和香粉后揩牙同样可使牙香而光洁,终究及不上牙刷万一。
    制作牙刷的关键在于握柄和刷毛。
    别苑里的木匠已分作两拨,一拨忙织机,一拨忙家什,暂时腾不出手来,握柄便交由城中的木作铺赶制。已经出了一批,送来与她看过,和她所绘之形相差无几。
    握柄材料有骨、角、竹、木之分。若主顾是豪族贵胄,还可以用玳瑁、象牙作柄,其上再雕些防滑的花纹。
    不过姜佛桑觉得暂时无此必要,就还是以竹木为主,在柄的一端钻毛孔四行,以北地常见的马尾为刷毛,不过先要经药水泡过,一则软化,二则去味。
    目前正在别苑由新置的仆从进行最后一步——用丝线将握柄和刷毛捆扎一起。
    至于牙粉,将松脂和茯苓晒干捣成末,过筛后装进统一订做的小巧白瓷罐即可。单用苦参,制成苦参末,功效也是一样。
    晨起或饭后,舀一勺牙粉进嘴里,再饮一口水,漱口后吐出。亦或用马尾牙刷蘸清水,撒上牙粉,上下前后刷动。
    不过比起牙膏,牙粉还是差上一截。
    “猪牙皂角及生姜,西国开麻蜀地黄。木律早莲槐角子,细辛荷叶要相当。青盐等分同烧煅,研熬将来使更良。揩齿牢牙髭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
    姜佛桑边带着侍女碾药过筛,边教给她们《口齿乌髭》歌。
    歌谣中所记载的“仙方”是用盐、皂角和荷叶研制而成,兼有美白和消炎双效。
    此外还有一个常方,即用柳枝、槐枝、桑枝等煎水熬膏,再混入姜汁细辛等料。膏中亦可加入藿香、佩兰、耩褥草,不仅能够清热解毒去异味,还可疗治口疾。
    牙膏比之牙粉,更为便利,也更为有益,在配置上投入也更多。
    相应的,定价也偏高,更适宜富户人口。市井间的中等之家用牙粉则刚好。
    侍女们试过之后皆惊喜连连:“这可真神奇!女君怎地什么都会?”
    姜佛桑心道,照顾一个人的衣食起居多年,方方面面,想不会也难。
    她笑笑:“这才到哪,还有更好的。”
    牙齿洁净了,面上功夫自也要做到。
    时下常用澡豆洗手面和洗身。
    澡豆以豆粉为主,另掺以多种草药及香药配伍而成。世家大族所用澡豆还常配入沉麝檀脑等名贵香药,以达到香肌润肤并遮掩皂荚中涩味的目的。
    姜佛桑以平价香药替代,并且将洁面和洗身分开来。洁面的面药用更为温和的原料,澡豆方则按功用分成多类,除美白外,还有去臭、去皱、去风刺的功效。
    话说下来,用粮食做这些毕竟有与人争食之嫌,不若以肥皂荚制固体皂代替,加入多种香料,其香也不输澡豆。
    只是庄园还没有买下,别苑虽大,住的人也多,良烁又一下添了百余名仆从,施展不开,只能稍稍延后。
    除此之外,还有洗发的乌膏、润发的香泽,以及沐浴后敷身的香粉和上妆前涂抹的面脂……
    -
    都道女君嫁妆多,殊不知其中多数都是来北地之前的那阵着人置办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当时良媪想不通,如今才算明白,竟是用在这些地方。
    其实她始终不太赞同女君操商贾之业。
    所谓“夫君不喜、另寻后路”不过是哄哄卞氏,良媪心里清楚,女君并不缺资财。
    除去珍宝器物和珠翠丽服,单论嫁资就有五百余万钱——若非骆氏刁滑,借口时间紧促只能挪出这些现钱,本还可以更多。
    不过五百余万钱也不少了,她敢打赌,萧家另外三个儿妇加在一起都未必有女君身家丰厚。
    既如此,又何必在这上头徒费心神呢?传出去于名声也有碍。
    北地风气再是开化,卞氏等人也仍是安于内宅。市面上抛头露面的多是那些贫家女子,生活难以为继,做点小买卖无非是想赚点微薄收入以补贴家用。
    “我也就是找个消遣,不然这一日日的,多闷呐。”姜佛桑顿了顿,“媪心中所忧我也知晓,和兄嫂她们一样,我并不会亲自参与,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东西二市的坐贾一般都是店主坐店经营。
    若然是大族家开设的店铺,则不会亲自操劳买卖,而是安排府中奴隶仆人管理,主家只需坐镇后方发号施令即可。
    奔波于贩运前线的大行商亦是如此,他们往往坐拥臣吏僮隶千余,居家伺候又用不了几个,多是为其生意忙碌。
    良媪就问:“那女君打算交给谁呢?”
    三家商铺的总管目前来说肯定是良烁,但良烁毕竟只有一个,分身乏术,所以还要各任命一个掌柜。
    食肆这边的掌柜是从南地带来的庖厨中任命的,家什铺的掌柜也由木匠中选拔而出。至于日用百货——
    姜佛桑看向吉莲和晚晴,“就你们俩吧。”
    吉莲和晚晴不敢置信,也甚是惶恐,“女君不要我们伺候了?是,是不是奴婢哪里不周到?”
    姜佛桑笑着摇头:“你们很好。正因你们很好,大材小用未免太过可惜。”
    “伺候女君怎么能算是大材小用?奴婢愿一辈子跟在女君身边,女君别赶我们走。”
    她二人含泪说着,俱伏地不起。
    “你们起来说话。”
    “求女君收回成命,否则婢子宁可跪死在这里。”
    姜佛桑叹了口气:“别人不知,你们日日伴随在侧,难道还不知这三间铺子对我的意义?虽则是消遣,却未必没有大用处。详情我现在不便告知,将铺子交予你们,是因你二人心灵手巧,负责这些再合适不过。不然你问问菖蒲和幽草,她俩分不分得清香粉与脂粉的区别?”
    菖蒲和幽草对视一眼,默默垂头。
    幽草嘀咕:“瞧女君这心偏的,论心灵手巧我和菖蒲姐姐是比不过她俩,香粉和脂粉却还不至于弄混。”
    吉莲和晚晴闻言噗嗤一笑,紧张的情绪这才算消退。
    “既然女君倚重我二人,婢子一定把店铺经营好!”
    “这才对。等铺子开张,你俩要是不愿住别苑,就仍住在萧府。”
    “可,”吉莲到底撂不开手,“我二人忙外边的事,谁来为女君梳妆呢?”
    良媪也道:“这确是个难事,要么再买两个灵巧些的侍女侍奉女君?”
    姜佛桑摇头:“不必那么麻烦,我虽比不得晚晴,简单的发髻还是会梳的。”
    至于妆容,日常也无需重妆,她尚能应付。
    菖蒲暗恨自己手拙,小声对吉莲道:“趁着铺子还没开,你俩多教教我,等女君需要时,我勉强也能应个急。”
    吉莲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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