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士琛所准备的这份问卷似乎真的不是从别的地方抄来的,而是他自己的设计,前三章节从普通问题(诸如喜欢的食物与闲暇时的兴
    趣)到稍微特殊的问题(比方喜欢的女装类型与中意的假发款式)都
    无所不包,当他看到“本题为多选题,请于下方勾选您的敏感带”及下方条列的二十余个选项时,差点将手上的笔捏折。
    ……这到底都是什么问题!
    顾常昭拿起手机,正要拨号时又回过神来,这样打电话过去抱怨不就中了对方的计谋了吗!他想到这里,勉强冷静下来,放下手机,抬手揉了揉鼻梁,藉此缓解自己的焦虑与烦躁。
    他看也没看便随手勾了几项,继续往下看去,在喜欢的女装类型那里勾了“清纯型”,在穿著女装出门的意愿那一栏罔顾勾选的框格,而以潦草的笔迹写下“就算死也不可能,你死心吧”,最后在喜欢的称呼一栏顿住了,先前那些问题只挑起了怒气,而这个问题著实令他庆幸先前没有冲动地拨出电话。
    ——在穿著女装时,您喜欢被如何称呼?选项:(A)甜心(B)
    老婆(C)公主殿下(D)其他——顾常昭紧紧握著笔,想也不想便将这整行问题与选项划上了粗而笔直的删除线,某种不知道该说是羞耻还是惭愧的心情涌了上来,有一瞬间他居然真的开始想像自己被那样称呼,但很快便从那荒谬的想像之中清醒过来,愈发地难以镇定。
    他瞪著问卷半晌,好不容易才将目光挪开,压抑下在那问题旁用红笔写上巨大的“What the fuck?!”字样的冲动,转而看向下一页。
    最后一章节的问题跟前面不一样,所有的问题几乎或多或少都与沈士琛有关。比如说对沈士琛的满意处与不满处,对沈士琛各方面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对方之前是异性恋的话,顾常昭还真会以为对方在追他。不过,即使是他这样毫无经验的高中生也能明白,沈士琛对他确实有兴趣,但那种兴趣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却又另当别论了。
    他压抑著浮躁的情绪,心不在焉地勾选著问卷,看到最后一题,登时愣住了。
    ——请问您对沈士琛的好感度有几分? death 19.c
    答案以程度轻重分为一分到五分,顾常昭有点想勾一分,但仔细想想,以沈士琛的性格来说,说不定这种答案反而会让对方高兴,到时候对方肯定会给出“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恶,所以你其实对我很在意吧”这种回应,他稍微犹豫,终究勾了三分,算是个中庸的选择。
    隔天去沈家上课时,沈士琛果然待在客厅里,顾常昭趁著没有别人在的时候将问卷塞给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这样可以了吧?
    以后别再拿问卷给我了……“
    沈士琛随手翻了几页,接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唇角微微扬起,“你对我的好感度是三分?”说著,脸上露出了让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色,仿佛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顾常昭本能地察觉不对,嘴硬道:“那又怎么样?”
    “三分在我看来大概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没想到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沈士琛说完,假作羞涩地笑了笑。
    顾常昭一愣,“你在说什么?三分不是指不喜欢也不讨厌,所以等于无感吗?”
    “你弄错了。”沈士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忍笑,“这一题只是在统计好感度而已,一分代表仅有基础的友谊,五分则是随时都愿意答应求婚,你如果想要表达厌恶或无感的话,可以另外注明。”
    顾常昭有些窘,但仍故作镇定地打断了对方,“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也按照你的希望填完问卷了,这个玩笑该到此为止了,要不然我会以为你在追求我。”
    “我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咦?”顾常昭愣住了。
    “如果不是想要追你,我何必浪费自己的闲暇时间弄出这种东西?
    “沈士琛朝他晃了晃那份怎么看都很刺眼的问卷,神态却依旧轻松。
    顾常昭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又不是同性恋。”除了这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沈士琛说的话完全出乎意料,而他根本无法分辨真假,即使知道对方不太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说谎,但他还是很难毫不犹豫地相信对方。
    “你也不是啊,但这又不妨碍我们那晚的……”沈士琛暧昧地笑了笑,似乎是顾忌他的感觉而没有将露骨的词汇说出口,“与其纠结彼此的性向,倒不如以乐观的态度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顾常昭冷冷凝视著对方。
    沈士琛还想说什么,但在开口之前,一道微哑的嗓音从两人身后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沈靖宽站在门口,明显才刚从外头回来,正用夹杂著困惑与疑虑的目光打量著他们,顾常昭意识到他们两人站得太近了,连忙掩饰道:“没什么,只是在讨论你的成绩。”
    他正想起身上楼准备上课时,就被突兀地拉住了手腕,沈士琛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上我送你回去。”
    顾常昭只觉得被握住的地方隐隐发烫,不假思索地挣脱之后,才头也不回地上楼,脚步仓促地落荒而逃。
    八、
    因为有些心神不宁,顾常昭上课时不免偶尔走神,幸亏沈靖宽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下课之后,顾常昭与沈靖宽离开书房,见到了恰好结束练琴时间的沈靖容,顺势被邀请留下来吃宵夜,而沈士琛一直坐在客厅陪著他们,直到吃完宵夜,才若无其事地起身,表示要送顾常昭回家。
    “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事。”
    尽管竭力抗拒,但最终还是被对方推上了副驾驶座,顾常昭冷静下来之后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沉默地等待著,直到沈士琛在他的住处前停下汽车后,立刻迅速地道谢,打开一楼大门,进门之后又立刻关门。这扇门有关上后自动反锁的功能,除非有钥匙,要不然对方是进不来的。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顾常昭瞧见沈士琛微微诧异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得意,岂料才踏上楼梯,手机便响了起来,萤幕上显示著变态两个字。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外面?”电话里,沈士琛的声音似乎有点哭笑不得。
    顾常昭完全不管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要不然明天上班说不定会迟到。”
    “不会的。”沈士琛失笑,“你对我就这么抗拒?”
    “……”虽然想要果断地承认,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常昭罕有地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沈士琛只得笑了笑,“好吧,晚安。”说著,对方就挂了电话。
    顾常昭停在楼梯上,呆呆地站了片刻,望著手机上的结束通话字样,心底隐隐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莫名的淡淡失落。半晌后,他将这些情绪抛下,正要继续上楼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跟自己住在同一层的那个大学生,正想回头打声招呼时,就被人从后方拥抱住了。
    “你还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地放弃?”沈士琛的呼吸凑在他耳边,烫得叫人无所适从。
    顾常昭愕然地僵住了,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刚才两人通电话时,沈士琛确实还被关在门外,但后来找到进门的方法后便顺势挂了电话,因为楼梯间有回音,如果在那里继续通话的话,肯定会被处于楼梯上方的他听出来,所以沈士琛干脆地摆出一副放弃的模样,为的只是要像这样给他一个惊喜,当然这件事在顾常昭的定义中更像是个惊吓。
    “你是怎么进来的?”在长久的沉默后,顾常昭终于忍不住问道。
    “刚好有一位住户回来了,我挂了电话之后,就跟在对方身后进来了。”沈士琛的嗓音带上一丝笑意,“不得不说,你的邻居相当友善,那位二楼的小姐回房间之前还跟我闲聊了几句。”
    ……这肯定是入侵民宅的犯罪诀窍之一!
    顾常昭露出了吃惊夹杂著恍然大悟的神色。
    现代人对于邻居大多漠不关心,再加上这栋公寓里出租的多是单人套房,一楼没有管理员,出入全凭大门钥匙,住户之间根本互不相识,这样一来,那位邻居小姐会将沈士琛误认为住户之一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顾常昭自己有时也会在有其他住户的情况下跟在别人身后进门,而沈士琛完全是靠著那张厚脸皮才能若无其事地伪装造假。
    顾常昭忽然觉得有点慌乱。
    他本以为沈士琛已经走了,没想到对方终究还是用尽办法上楼,再说他总不能将沈士琛关在房间门外,万一对方用力敲门或高声呼唤,吸引到其他住户的注意力,那自然是最糟糕的场面,所以同样的手法不能再用第二次,到了这时,顾常昭已经确实地失去了将对方关在门外的权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无可奈何道。
    “没做什么。”沈士琛松开了环住他的双臂,揽著他的肩膀一起上楼,同时笑著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纸袋,“我买了新的衣服送你。”
    “为什么?”他问。
    “男人送女人衣服,难道还有别的理由?”沈士琛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是女人。顾常昭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带著一丝自嘲想道。
    就算对方送衣服的目的真的是将他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但他认为对方看到男性生殖器官之后,再怎么炙热的情欲都肯定会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毫无争议的熄灭。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口,而是镇定道:“是吗?但是我不信任你的品味,也不是什么衣服我都会穿的。”虽然在穿过那种性感小洋装与破洞丝袜后再说这种话有点不切实际,但顾常昭心中其实还存有一丝想法:如果他真的严词拒绝,对方大概不会强迫他。
    大概是因为彼此年纪与身分的差距,有时沈士琛对他似乎怀有一种奇异的宽容与放纵,并不因为言语上的冒犯而生气,更不会对做出的承诺言而无信,这种微不可察的念头构成了某种几乎可称之为安全感的东西,所以即使与对方有了过度的接触,或者出乎意料的发展,他依旧不认为对方会罔顾他的意愿伤害他。
    顾常昭并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得上所谓的信任,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否认的必要。想到这里,他们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顾常昭取出钥匙打开房门,终究让沈士琛登堂入室。
    “你看过之后就知道了,我觉得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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