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找其它人,而且还会先派人把他和小五、小六先灭了,再寻别的高手挖冢取书。
    小三觉得如此一来只会越来越麻烦,所以方才转念间想了许多,决定不会让那两个人随意乱来。
    开玩笑,坟里就算躺着的不是苏三横,但还有一个大将军苏凌啊!
    苏三横死后苏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三完全不知道,他那日去看苏家大老爷时还同对方说会回来京城替他看看苏家,哪晓得看到最后却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要瞎了小三的眼。
    这回的事他百里三管到底了。
    苏家就算败了也不能任由苏谨华乱来,金玉馔就算再好也只能从苏凌的意思留在将军冢里。
    苏家大老爷的意思就是苏三横的意思,苏三横的意思就是他百里三的意思!
    还有穆小柔!
    上辈子苏三横要是没那么早死,和他的小柔妹妹成了亲,苏远远这会儿就是他女儿了哪还轮得到苏谨华占这便宜啊,那个混蛋!
    再者,苏乱又跑到哪里去了?
    明明如今是苏家辈分最高的人,苏家乱成这样,怎么还不出来管一管?
    苏乱你竟敢抛了身为苏家人的责任,当心你哥从坟墓里爬出来一剑捅死你,你也是个混蛋啊混蛋!
    小五和小六见小三的脸色黑过来又白过去,表情十分不好,猜想他应该是为刚才的事生气。
    小三生气向来是很可怕的,没人敢在这时候惹他,于是乎两个小的就也乖乖地在旁边待着,一边发呆一边看他们家三师兄生气时的脸。
    『唉,』小五心里想。『师兄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那么好看。』
    『唉,』小六心里想。『师兄刚刚说要罚我,现下会不会是忘记了?就忘了吧、忘了吧、全都忘光光吧!师兄你专心想事,别想到我了。唉,不,想到我也行,只要别想着怎么罚我就好了……师兄师兄,你皱眉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就当两兄弟神游太虚之际,定好主意的小三缓缓地回过神来。
    他瞟了小六一眼,开了口,那声音不咸不淡,却是对小五说:「小五,去冰窖取块冰来,多大多重你应该知道。」
    小五微微抖了一下,便低头赶紧去冰窖取冰了。
    小六用小狗般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家三师兄,说道:「师兄你想做什么?刚刚哥哥心里头好像在想,我这回惨了。」
    「哼,哼哼!」小三看着小六,因为心情不太好,于是笑容有种诡异的扭曲。
    小六看着怕怕。
    小五回来了,捧着的冰四四方方、又大又重。他喊了声:「师兄。」
    小三用下巴指了小六,眼神睥睨、高傲、但却是爱之深责之切。「放到你弟头顶上,看有了冰,他老是热血沸腾的脑袋会不会冻得冷静些。交代了多少次还是这样莽撞,狂往上长高却不长脑袋,教过的东西都给狗吃了!」
    那块冰小五捧着都有些吃力了,他看了弟弟一眼,带着抱歉的眼神,把大冰块放到弟弟头上让他顶着。
    小五不敢违背小三的意思,逆师兄意者死。况且若他真敢违逆小三,死的可不会是一个,通常都是一双──他和弟弟两个人一起凄凄惨惨凄凄。
    小六委屈地把冰块顶住,双手抓牢了。夏天的夜里虽然热,有冰块会凉些,但是扛不住这冰块有半个人那么高、半个人那么重啊!才顶上去,他脖子都快折断了啊师兄!
    小三开口,凉飕凉飕地,语气比冰块还冷。「杀人好玩吗?」
    小六苦着脸,冰块开始融化,凉水从脑袋上流下来,他整张脸都湿了一半,开口说话还有水跑进嘴巴里去。
    「现下觉得不好玩了……」小六说:「但当时师兄也有杀人之心……你明明也想杀了那家伙的……」
    小三说:「我忍下来了,可你忍下来了吗?」
    「没……」
    「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不许杀人。更何况聂夙那人软哩叭叽的,一鞭子下去就没了,你杀了他,老子的仇怎么办?」小三说。
    小五、小六的眼神立刻变了。「师兄真和他有仇?什么仇?小仇大仇?有仇怎么还对他那么好?刚刚应该直接扒了他的皮,把他塞进盐缸里渍的!」
    「哼、哼哼、哼哼哼!」小三弯起嘴角,笑得那一个叫做阴气森森。
    小三说:「你们只要记着,别动老子的人就好。当年把老子这身躯扔进湮波江的主意就是他出的,才几岁孩子,心思竟那般狠毒。剥皮渍盐算什么?他和他那个无良的娘,老子要渍的是他们的心!狠狠地渍,用力地渍,渍得他们死去活来!」
    小五、小六一听,想起小三在很久以前有提过这件事,记得那时要不是师父路过,他们的师兄可能就因此没了。想及此,两人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这是血海深仇!敢杀他们的师兄,那绝对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小五、小六在躁动,兄弟两几乎无法在房里待下去,杀气又从他们的体内溢了出来,这回无法忍耐,直想冲出门去,弄死那两个曾经伤害他们师兄的人。
    小三感觉到了,然而,他却说:「小六啊……」
    「师兄,我在!」小六气呼呼地道。
    小三道:「给老子小心点,冰块要是从你头上掉下来,你哥就完蛋了。」
    「师兄你怎么这样,我正想着怎么给你报仇……咦,不对,冰块掉下来怎么是我哥完蛋不是我完蛋?」
    「罚你你都无关紧要了,揍死你哥你可能会伤心点。」小三悠悠地说。
    「唉!」小六叫了一声,眉头都皱起来了。
    可小五听见这话,不但没任何抵触,反而想着:『师兄提到我了、师兄提到我了!我应该不会被赶走了吧……』
    小三见着两兄弟各异的表情,心想,这两个就是呆的。
    这天夜里小三睡不着,放了只信鸽要天干地支那些闲着的人赶快把苏乱和当年的事情查出来,要不就把他们流放到西北大漠。
    发信之后无聊,小三变掏了本旧食谱出来看。
    两只小的紧紧靠在墙壁边坐着,一个头上顶着冰块,浑身都湿透,一个算着冰块融得差不多了,就会立即取新的来换。
    兄弟俩怕吵着小三,讲话声音压得很低。
    「哥,你说那个穆小柔究竟是什么来头?她女儿都那么大了,有可能是师兄一直喊着的那个老婆吗?」小六对小三曾经念过好几次的这个女子心结颇深。
    不,应当是说他们两兄弟都很在意这名未曾谋面,却深深刻印在小三心底的女子。
    小五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有人是娶年纪大的女子为妻的。很可能他们婚配的时候师兄年纪很小,穆小柔已经大了,好像是叫做……童养媳?不过那个女子都成亲生子了,和师兄没缘分,我们也不需理会她了。」
    两人心想,此女应当不成威胁。可威不威胁是一回事,师兄心里挂不挂念又是另一回事。
    小六咂了咂嘴,抿了几口脸上的冰水,说道:「我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师兄一看就是对那个穆小柔的女儿很好,那女的还叫师兄哥呢!她娘没了机会,那师兄会不会看上她女儿?我听这里的跑堂小厮说师兄一直在教穆小柔的女儿厨艺,师兄哪是那么有耐心的人,这一切肯定不单纯!」
    小六接着又说:「哥,越是这么想我就越不开心,师兄是我们的,凭什么别人能让他对她那么好啊!哥,你也会像我这样吗?我觉得那个穆小柔的女儿挺讨厌,我们之前不在师兄身边时,她一定都霸着师兄不放的!」
    小五苦笑。他怎么能和他弟弟说他不止不开心,连杀人的心都快有了。
    「可是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小六说着,自己都困惑起来。
    『因为,我们都喜欢三师兄。』小五心里想。
    小三食谱看着看着,啪地一声书打在脸上。
    小五、小六吓了一跳,但当抬头往床上看去,才发觉小三的书盖着脸,双手自然垂放身旁,原来是睡着了。
    外头的天还是暗的,不过夜已过了大半。
    小五走到小三床前小心翼翼地把小三脸上的书拿起,稍微看了一下他的睡颜后,便帮他拉起棉被盖好身子,然后转身到桌边吹熄烛火,让小三好睡些。
    回到小六身边,小五问道:「冷不冷?」
    「不冷。」小六说。
    「师兄气消就没事了,你忍忍。」
    「我知道。」小六说。
    ☆☆☆
    小三隔日一整天没见人影,将军楼里少了他独特劈里啪啦骂人的声音,不仅厨子和跑堂小厮,连客人们都觉得好寂寞、好寂寞。
    苏远远上午去探望未来婆婆,中午回家照顾娘亲,和她娘聊了好一会儿才在傍晚时分回到将军楼。
    听见小三整日都在房里没出门,又知道她这个三哥身子其实不怎么好,平日吼人那都是虚的,想了想,就跑到厨房里煮了药膳鱼片粥,亲自端上楼要给小三。
    本来想推门进去,谁知门锁着。
    苏远远把门敲得砰砰响,大声道:「开门!」
    「谁?」里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姑奶奶给你送粥来了,烫死了,快开门!」苏远远喊着。
    几乎没听见脚步声,下一刻门便从里头开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形颀长,相貌俊朗,可惜当见到她时,那两张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是!」
    「穆小柔的女儿!」两人同声说。
    苏大姑娘火大地说:「不是要你们别叫我娘的闺名了!无礼、无耻、登徒子!还有,我叫苏远远!」
    「来干什么?」小五小六瞥了苏远远一眼。这女人是敌人!
    「掌柜的说三哥整天没出现,他昨天肯定是晒病了,快让开,姑奶奶我亲自下厨煮药膳鱼片粥给他,让他起来吃。」
    小五砹松,笑道:「药膳?」
    「师兄根本不吃药的,白费功夫了,端回去吧!」小六哼了声。
    「姑奶奶辛辛苦苦煮的,什么端回去,就算他病得要死了也得给姑奶奶起来吃!」小辣椒觉得眼前这二人说话讨厌至极,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像她夙哥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人根本不算是男人!在将军楼里头竟然胆敢阻拦她这个未来楼主,简直不想活了!
    三个人就这般在门口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大得都快传到楼下去了。
    突然「碰」地一声巨响,一颗枕头从小五、小六后方砸上门板,正好把开启没几分的两扇门给撞关了起来,小三略微沙哑的声音吼道:「吵死了,还给不给人睡觉啊!」
    小五、小六看着关起的门,互视一眼,而后,笑得眼睛都弯了。
    小六坏心地朝门缝讲:「看吧看吧!我师兄才不要吃什么药膳鱼片粥!我师兄要吃东西自己会煮,而且我师兄也最讨厌别人在他睡觉时候吵他了。」
    苏什么远的,完全不了解我们家师兄啊笨蛋!
    哈哈哈哈哈!
    两兄弟乐得很!
    苏大姑娘的心就这么碎了一地,一片一片地,想要捡都捡不起来了。
    小三扔了枕头后脑袋没东西垫着,也不想睡了,他晕呼呼地爬起来,在床上坐着,声音懒懒地道:「谁来闹事?吵得人睡不着。」
    小五说:「那个穆小柔的女儿。」
    「不去厨房来这里干嘛?小妮子这几天就只懂得往聂家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小三哼了声。
    「我姓苏啦!」苏远远在门外愤恨地喊着:「苏三你好啊,姑奶奶亲手煮粥给你吃你居然拒绝,给姑奶奶开门,姑奶奶要直接把这碗粥摔到你脸上!」
    「……吵死了……」小三皱了皱眉,然后朝小五、小六说道:「开门放她进来。姑娘家嗓音比我还大,喊成这样,隔壁街都能听到了。」
    小五顿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门。
    小六双手环胸,恶狠狠地瞪着苏远远。
    苏远远进门时用力瞪了双生子一眼,之后原本准备也骂小三几句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把女儿家当女儿家看待,成天凶得要死,让她的心碎到地上还被碾过去,真是过分极了。
    可当她看见小三不正常发红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要开口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苏远远单手端锅,另一手把房间角落里翻出的小茶几放到床上,再将药膳鱼片粥放到上头。
    「在床上吃吧!」苏远远说:「没想到你身体虚成这样。等等我找个大夫来给你把把脉。」
    「不用。」小三直接拒绝。他舀起粥,闻了闻味道,皱着眉喝了几口。「下回煮粥别放药材,好好的鲜鱼粥味道都走样了。」
    苏远远双手插腰怒道:「药材只挑最好,给你利气消暑的。」
    小三把那些红红黑黑还黄黄的药草拨到一边,就只单挑鱼片吃。三爷不爱的东西,你就算塞进他嘴里,他都能直接吐出来还你。
    小三吃了好几口,才发现小五、小六哀怨地站在一旁。
    他看了看小六,问道:「冰呢?」
    小六立刻回答:「冰窖里的冰快被我用完了,掌柜的要哭了,说夏天还没过,冰没了他就死了,所以哥哥暂时不动他的冰,等师兄您起来再发落。」
    小三点点头,继续喝粥,也没说什么。
    小五松了口气,小三这态度表示这事情就这么一揭而过了。
    苏远远满意地看小三一口一口地喝下她亲手煮的粥,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遂说道:「对了,我把你的事同我娘说了。」
    小三握着调羹的手顿了一下。
    苏姑娘没发现小三这轻微的动作,继续道:「她对你的名字叫做苏三很是好奇,原本以为你是分家的人,可我对她说分家早没人啦,她又说你厨艺比我高,还教我做菜,所以很想见见你,要亲口谢谢你。」
    苏姑娘再说:「后天你和我回一趟苏家吧,我娘从来没说过要见外人的!」
    「……」小三没说话,继续喝粥。
    苏远远一直等着小三答复,后来等烦了,道:「三哥,要或不要,你也吱一声啊!」
    「吱。」小三无聊地发了一声。
    苏远远没想到小三真的「吱」了,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么好笑?」小三问。
    「很好笑啊!」苏远远直点头。本来一直以为很严肃很强大的小三先是病倒,还病得小脸蛋红扑扑,整个人变得生嫩嫩的,根本和之前那个气焰嚣张的苏三完全不同。
    苏远远乐啊!她光是打出娘胎就没病过这点就比小三强上很多了!
    看着小三和苏远远好像打情骂俏般你一言我一语话语投机,小五和小六和他们相反,同时一起萎了。
    果然女人都是祸水……难道他们师兄弟的情分就真要断送在这里了?
    ☆☆☆
    第三日下午,小三外出,信步至京郊树林。
    他才到,树上便跃下了个灰衣男子,男子对他垂首做揖,恭敬地喊了声:「三爷。」
    「查到了?」小三问。
    「查到了。」灰衣男子说。
    「哼,」小三道:「整整几个月查不出来,非得惹老子生气把你们流放到西北才查得出来。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是吧,这两年一个比一个懒!下回要再如此,老子把你们全派到浮华宫去给宴四使唤,她用人可比老子狠多了。」
    自从小五、小六乖了之后,小三已经很少派事给天干地支。人就是会有惰性,虽然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可放着放着就懒了。
    要是在以前,找个人哪需费这么久功夫,这些家伙就是皮痒了,不鞭打鞭打不能成事。
    灰衣男子知道小三说出的话从不收回,他噎了一下,背脊整个发凉。「三爷恕罪,小的会带话回去。」
    「人在哪里?」小三问。
    「苏家大二爷如今人在庆王府。」灰衣男子答道。
    「庆王府?」小三皱眉。「自个儿家不待,跑去庆王府干什么?」
    「这事查不出来。只是据闻苏大二爷自苏家大老爷死后便再没回过苏家,从此失了踪影,十多年的事了,此次若非庆王府老厨子告老还乡,把苏大二爷在庆王府的事情透露出来,我们也收不到这条线索。」
    小三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挥挥手,让灰衣男子离开。
    小三抓抓下巴,想了想,苏乱的消失搞不好和苏谨华有关,苏家这个大二爷从来就没和苏谨华看对眼过,苏凌一死苏乱就走也很正常。
    只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小三思来想去,却又找不出症结在哪里。
    小三慢慢走出树林,步伐悠闲中带着点懒散。
    从方才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尾巴又黏了上来,不近不远地跟在后头。
    走了几步,小三喊道:「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小五的身影这才出现,轻功一使,来到了小三身旁。
    只是他仍不敢靠小三太近,自那日他对小三诉了衷情,就怕小三厌恶他。
    小三又走了两步路,然后停下,看向小五。
    小五一愣,立即停下脚步。
    「我说过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养大的。」小三望着小五说:「操蛋啊,这话是要我讲几遍?老子都不怕你吃了我了,你还怕老子吃了你不成?走过来,靠近点!就像以前一样,听见没有!」
    小五微微笑了一下,可在小三看来,那笑容不知为何却是有些悲伤。
    当小三再度抬起步伐,小五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齐肩并行。
    回去的路上,小五问道:「师兄就不怕我有一日最终忍不住,对你出手?」
    「出什么手?」小三不明白。
    「就……欲行男女之事那般地……对师兄……」小五小声地道。
    「为什么会忍不住?」小三疑惑。
    「看着你,便会忍不住。到时师兄怎么办?」还能如此以平淡之心对我?
    「噢,很简单。到时候你哪只手伸过来老子剁哪只。」小三想了想,再补充道:「哪里伸过来,老子顺道切了那里。」他可没忘记小六常使的那招蹭啊蹭。
    三爷鱼肠剑在手,削金断玉有没有!
    还怕你个区区混小子?
    第二章
    小三回了将军楼就钻进厨房里,小五跟着进去。
    原本在厢房里待着的小六知道小五回来后飞也似地跑下楼来,和小五一起待在厨房角落。
    小三在食材阁里选了几样材料,天干之一给他送来两只鸭子。鸭子处理干净后,一只仔细去骨,放入蒸笼里蒸,一只则置于锅里,以大火熬汤。
    烧滚油少许,鸭骨架打碎放入,以热油逼出骨髓香气,鸭油沥清备用。
    三炷香后鸭肉出蒸笼,馨香扑鼻,肉质香酥,此时先以黄豆精制而成,薄如蝉翼的豆皮细细包裹,塞入紫沙瓮中。再取鲜鸭上汤同绍兴黄酒注于瓮内,糊泥封死,放到灶上慢煨。
    整个将军楼的厨房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香气与点点酒香,正值晚膳时分,所有的灶都火红着,但无论是哪个厨子正在做的,或是已经好了的菜肴,都没有一味及得上小三这紫沙瓮方才溢出的香味。
    全部的人都看着小三……灶上的那瓮紫沙鸭。
    但无论他们多殷切期盼,翘首以对,吃不到就是吃不到。三爷这几个月手底下不知整出多少佳肴,可大部分都进了三爷自己的肚子里。偶尔一小半分给了孙小姐,而他们只有拚命闻的分。
    很香啊!
    垂涎欲滴啊!
    但就是望穿秋水一根毛都吃不到啊!
    世间上简直已经没有任何酷刑能比这更让将军楼里人觉得更悲惨的了!
    算着时间,鸭子煮得差不多,小三才想将紫沙瓮从灶上拿下,身旁却伸出了一双手,边说着:「师兄小心烫!」边抢先帮他把紫沙瓮移到一旁。
    开口的人是小六。
    小三转头,刚好瞧见小六满脸讨好的微笑正对着他。
    「不是给你们吃的。」小三说。
    「我知道。」小六连忙道:「师兄这瓮鸭子要送去哪里,我帮你端着吧!」
    「……」小三看着小六。
    小六赶紧说:「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哥今天陪你出去一趟了,接下来该我了!师兄你不能不让我跟!况且这瓮鸭很重,我端着师兄也轻松些!」
    「……」小三考虑了一下,后道:「如果你再给老子惹事,老子绝对把你鞭到连师父都认不出你。」
    「知道、知道!」小六连忙点头。
    「那壶油也拿着。」小三先对小六说,而后转向小五。「等会去王记买几个包子,要猪肉馅的,再跟隔壁老板娘买一坛榨菜,等我们回来吃。你要饿了就吃吃先睡,我回来后不想再煮了。」
    「嗯。」小五应了声。那声音怎么听怎么乖顺,那面容怎么看怎么温驯。
    但其实两兄弟都一样,在小三面前,乖得像被挠下巴的家猫,小三不在,如狼似虎,用修罗鞭拆了你都行。
    ☆☆☆
    庆王府
    入夜的庆王府饭厅里乱成一团,年轻的厨子嘤嘤哭着好生委屈。他是完全承袭了他爹手艺的,而且还听庆王的话将饭菜改得清淡些,谁知却被府里的这位老爷嫌得一无是处。
    而立之年的庆王脸上面无表情,右手还拿着筷子,饭也才吃了几口。
    他实在不明白不就是和寻常一样的九菜一汤,老厨子和新厨子做的都一样,只是为了身体着想油放少了些、盐也减了些,为什么他家的二爷爷可以吃到发怒走人。
    那人边走边回头指着他道:
    「我就晓得你爷爷和你爹走后,你就开始嫌弃我这个吃闲饭的了,老王菜做得那么好吃,你怕我吃多了就赶他走!他儿子菜做的那么难吃,你要我少吃所以让他留下来。蒋岷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你要是不把老王找回来,我这辈子都不吃饭了!
    你爷爷和你爹走前明明要你好好照顾我的肚子的,可瞧你是怎么对我的!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等我饿死,我就在下面找你爷爷还有你爹堵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向他们交代。」
    庆王木着一张脸,朝下面的厨子喊了声:「别哭了。」接着又扒了几口饭,端正地坐着,打算先把饭吃完再说。
    苏乱苏大二爷,年近八十,一脚都快踏进棺材了,但大抵是年轻时被苏家养得好,天天山珍海味这么供,后来又遇着个真心待他的人,日子过得滋润美好,是以同他岁数的老人家都朽朽老矣准备阖眼了,他还能整天神气地在庆王府里逛,溜鸟斗蛐蛐儿,稍微不爽快更是逮着人就骂。
    整个庆王府里没人敢多说他一句不是,因为他是现今庆王喊着「二爷爷」的人,更是前前庆王留下来的宝,所以就算他把庆王府整个掀了,如今的这位王爷也只能先问:「有没有累着身体?」而后再去修缮被掀翻的府内。
    苏乱气呼呼的回到房里,没点灯,只就着门外的月光倒了杯茶,喘着喝了几口。
    边喝还边往后看,然后忿忿地碎念道:「死小子,也不追上来关心关心我,问我吃了几口饭、饿着没!木头脑袋,就跟你爹还有你爷爷一样,不开窍!」
    接着骂够了,苏乱才拿火折子点起厢房里的油灯。
    他老人家本来就有点喘,油灯亮后,一抬头见到桌子对面竟然坐着个有点脸嫩的陌生青年,吓得没站稳差点腿软往后跌。
    「你你你、你是谁!?」苏乱指着小三结结巴巴地道:「擅闯王府可是死罪,摸进我房里更是罪上加罪,小子还不赶快束手就擒,让我叫侍卫来抓你!」
    说罢苏乱正要朝外头喊「有刺客」,小三却在这时,将放在桌上的紫沙瓮糊泥敲开。干硬的泥块掉落,盖子被揭起,小三再将另一小壶让小六以内力热得滚了的鸭油慢慢倒入紫沙瓮中。
    瓮中的鸭肉一接触到热油,发出「嗤嗤嗤」喷溅声的同时,也带出了小三这精心炮制鸭肉的美味。
    香美鲜甜的味道,带着一股浓醇诱人的酒香。
    苏乱光是吸了一口气,就被醺得将醉,口水也流出来了。
    「这是……将军楼的『神仙八宝鸭』?不对,你用了三十年绍兴提味,鸭肚里不能塞东西,那会让味道浊了……啊,就只放了莲子和百合是不是!莲子百合不但能压住鸭肉的腥味,还能提出鸭肉甜味。而且……而且这鸭子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鸭子!是老庄村养的绿头鸭!」
    小三任苏乱在那头絮絮叨叨地也不理会,当他把碗筷和调羹放到苏乱面前,苏乱眼睛直了一下,立刻就调羹筷子直下,戳了大半截鸭屁股出来。
    看苏乱吃得眼睛放光,小三哼了一声。「来历不明的人给你的东西也敢直接下肚,老头你究竟是怎么活到这岁数的?」
    苏乱边往嘴里塞鸭肉边喝汤,还因为吃得太快被热汤烫到不停地张嘴哈气。
    小三开口:「小六,给大二爷倒杯凉茶,省得他成了吃了我煮的菜唯一被活活烫死的人。」
    小六的身影从角落闪了出来,苏乱惊了一下,他没想到房里还有第二个人。
    小六很乖,倒完茶递给苏乱,苏乱接下杯子后他又把自己藏到角落去。
    苏乱看着小六的动作,可筷子没停,又夹了几块肉吃后,才舍得喝了口茶。
    苏乱接着转头看向小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才是两人里拿主意的那个人。
    「你是将军楼的?」苏乱开口就道:「苏谨华那个畜生要你来叫我回去?」
    小三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什么了?苏乱叫苏谨华做畜生?
    「我不是将军楼的。」小三说。
    角落的小六说道:「他们才没那个能耐请得动我三师兄!」
    小三慢慢瞥了插嘴小六一眼,小六立刻嘴巴一闭,低头看地下。
    「不可能,不是将军楼的,怎么可能有这手艺。」苏乱一边乱哼哼,一边吃鸭子吃得啧啧叫。
    这叫什么?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连闻都闻不着了,更何况是像他这般大快朵颐!
    啊,老天爷啊,你现下直接收了我,我都甘愿了!苏乱心想。
    「我叫苏三。」小三说。
    苏乱满嘴鸭肉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苏乱瞪大眼睛,把嘴里鲜香四溢的美食吞下肚后才嚷道:「苏三!我知道你!你就是打败苏谨华他女儿的那个厨子!你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你是知道我的厨子老王走了,所以要来应聘新厨子的?
    唉呀,真是刚好,那就这么着吧,你放一百个心直接留下来,有我在庆王府里不会有人敢刁难你,你就在我的院子里直接开小灶好了,只当我一个人的厨子便成。
    薪饷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我会叫阿岷那个臭小子派比平常厨子多十倍的银两给你,然后你啊……」
    苏乱一大段话说得极快,让小三根本连插嘴的缝隙也没有。最后小三青筋都快爆出来,忍到无法再忍,怒气直接外放,咆哮道:「臭老头你说够了没有?老子虽然会做饭,但不是来给你当厨子的!老子来是要问你,苏凌当年是怎么死的!」
    当小三吼出了最后那句话,苏乱突然间安静了。他瞪大双眼看着小三,而后[了[,鸭也不吃了,直接停下筷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苏乱沉下声音,再不似方才那般轻浮模样。「这是我们苏家的事,你问这些有何意图?」
    小三看着苏乱,苏乱也看着小三。苏乱觉得小三目光清澈不像奸恶之徒,但很多恶人也都装得出一副良善模样。
    小三来之前就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意图,更何况他熟知苏乱的性格。
    苏乱是苏凌唯一的弟弟,苏三横以前叫苏凌大爷爷,叫苏乱大二爷,苏三横和亲爹不亲,与两个老头倒是还和得来。苏凌那人一派稳重,将军风范就先不说;苏乱虽偶尔会耍点脾气,但胜在率直,和他讲真讲理,就算仇人的话他也听得进去。
    小三说:「我说我叫苏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苏乱满脸疑惑。
    小三沉稳地道:「我此次回来原本只想代故人探望探望,却发觉人事全非。说到底我也不过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何事,好了了故人心愿,哪知就是有人不安生,老子好好地在京城待着,却有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要我做一桩缺德事。」
    「……什么事?」苏乱好奇地问。
    「金玉馔是不是埋在苏三横坟里?」小三淡淡看向苏乱。
    苏乱吓了一跳,惊讶万分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聂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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