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击!”
    三千骑兵跟着杨玄冲了上去。
    韩纪很尴尬的发现自己的定位有些问题。
    “你不去?”赫连燕问道。
    韩纪干咳一声,“老夫是智囊,脑子更重要。”
    赫连燕说道:“脑子是很重要,郎君也很聪明。”
    杨玄曾说文武是两条腿,缺一不可。
    你瘸腿了!
    韩纪笑道:“你管着那些见不得人之事,可知晓郎君和陈州的处境?”
    比嘴皮子,咱怕谁?
    赫连燕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南征之前,郎君在北疆也算是声名鹊起,引来不少人的厌恨。不过有才之人不在意这个。
    南征之后,郎君脱颖而出,人称大唐名将。
    北疆很大,可也容不下那么多名将。郎君要么到别处为官,要么就去桃县。可桃县那边目下没有合适的位置给郎君……”
    “你没看到一点,陈州被郎君治理的越发的繁华了,已经成了一个香饽饽。”
    “你是说,有人希望郎君赶紧升迁或是到别处为官?”
    “嗯!接手陈州,随后弄一番政绩,自然就升迁了。这便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按理郎君该低调些……”
    “可郎君却要灭了基波部,这便是……”
    “叫板!”韩纪笑道:“桃县给了郎君三个月,可郎君却迫不及待的出兵,这便是告诉那些觊觎陈州的人,看,基波部也没了,你等又少了一个功劳,心不心疼?”
    调皮!
    这个词猛地在赫连燕的脑海中闪过,赶紧压下。
    若是被郎君知晓我想着他调皮,会不会打我?
    赫连燕不禁摸摸臀儿,“郎君该选择蛰伏。不过,唯有如此霸气的郎君,才值当我赫连燕为之效力!”
    “这一点,老夫倒是与你不谋而合。”
    “看!”
    赫连燕指着前方。
    大旗已经冲进了敌军中间。
    在艰难的往前推进。
    “杨狗在那!”
    敌军疯狂的往大旗方向冲杀。
    他们最恐惧的便是那个人,只要杀了他,此战就算是神灵来了,他们也敢说自己能胜!
    那个人弄了京观,弄了竖杆子,血淋淋的尸山血海吓的他们晚上做噩梦,吓的他们的孩子听到杨狗之名就会嚎哭不休。
    只要那个人在,他们对陈州的野望就会自己打住,免得做了尸山中的一具尸骸。
    “杀杨狗!”
    大旗周围,突然爆发一阵呐喊。
    接着,一道枪影在舞动。
    数十根铁棍子在疯狂打砸。
    碰上枪影的,身上就会多一个窟窿。而碰上铁棍子的,不是脑浆迸裂,就是骨断筋折。
    惨嚎声恍若地底下鬼魂的尖叫,让人头皮发麻。
    “杀了他!”
    怀恩赶来了。
    指挥麾下围杀杨玄。
    “本汗只要他的脑袋!”
    怀恩发誓,只要弄死杨玄,他就算是只剩下身边的侍卫,依旧能再度崛起,成为草原之王!
    杨狗,他的一生之敌!
    当初他令人攻打章羽县,眼看就要得手,正是杨狗率军来援,一个火牛阵击溃了他的麾下。
    若是章羽县在手,他就在陈州打开了一个口子,不仅威望大增,更是拥有了一座可以作为根基的城池。从此,不论是潭州还是陈州,都无法威胁到他的根本。
    可,这一切被那个人给毁灭了。
    怀恩从刚开始蔑视那个人,到现在,竟不知不觉的畏惧他。
    那个太平县的小县令,曾经被瓦谢部弄的生死两难的少年,不在他的眼中。
    就像是一头羔羊,除非他饿的不行了,否则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丢给瓦谢部玩耍啊!
    可现在反过来了。
    那个人把他当做是羔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啊!”
    怀恩带着侍卫加入了战团。
    这是一支生力军,而且对士气的鼓舞作用不可限量。
    “杨狗!”占碧看到了杨玄,眼前一亮。
    “杀了他!”
    众人欢呼。
    大旗下,脸上被溅满了鲜血的杨玄微微一笑,却格外的狰狞。
    “就等你了!”
    杨玄斩杀当前之敌,说道:“动手!”
    瞬间,枪影骤然一盛,那些铁棍子越发的有力,更加的快速。
    那三千骑也摧动战马,加速了。
    当前的敌军惨嚎着被击落马下。
    他们骇然发现,唐军这一波攻势,竟然无可匹敌!
    打头的那些大汉越发的凶悍了,没有人是他们一合之敌,照面就死!
    “杨狗是故意的!”
    占碧面色苍白,“可汗,杨狗是在麻痹咱们!”
    怀恩面色铁青,看着大旗不断向自己这边推进,就知晓上当了。
    杨玄故意延缓了进攻的速度,就是要让他以为自己一方成功的阻截了唐军的攻势,随即按捺不住灭掉杨狗的心情,带领预备队给他致命一击。
    可现在。
    致命一击却换了个人!
    杨狗。
    他来了!
    “可汗!”
    占碧看着怀恩。
    这是暗示他先退出去。
    免得他的可汗大旗被斩落,全军崩溃。
    怀恩在犹豫。
    他担心自己一旦掉头后退,麾下同样会崩溃。
    但,杨狗来了。
    数十大汉组成了无坚不摧的箭头,一直在快速推进。
    偶有人受伤,依旧面不改色,手中的铁棍子依旧见谁灭谁。
    杨玄在大旗下抬头,冲着怀恩笑了笑。
    那双眸中,尽数都是见到猎物的残忍,以及自信。
    那人,竟然把本汗当做是他的猎物!
    怀恩勃然大怒,王者心态下,冲了上去。
    “可汗!”
    占碧紧紧跟着。
    铛!
    两个大佬交换了一招。
    怀恩的长刀飞了。
    杨略说过,那个功法是孝敬皇帝给的,说是天下最稳妥的功法,绝对不会出偏差。
    他就这么随便练习,确实是没出过偏差。
    可威力也同样稳如老狗!
    但他依旧苦练。
    岁月不负有心人。
    这一刀,轻松就击溃了怀恩!
    “可汗退后!”
    占碧从马背上飞掠而来。
    厉喝一声,凌空扑向杨玄。
    杨玄没管他,而是劈手去抓怀恩。
    擒住怀恩,此战就结束了。
    占碧大怒,身形急速坠落。
    边上突然一根铁棍子砸了过来。
    呯!
    占碧的身体倒飞了出去,半空中,鲜血吐的和喷泉似的。
    林飞豹收回铁棍,身体内息运转,把侵入的一缕内息驱除。
    “有些实力!”
    但也仅仅如此!
    怀恩调转马头就跑。
    杨玄跟上,旗手就在前方。
    “丢下大旗!”杨玄喝道。
    旗手却昂首,用力把大旗冲着他挥舞过来。
    横刀一动,大旗断。
    再动。
    旗手的头颅落地。
    “可汗死了!”
    惊呼声中,基波人全线溃败!
    杨玄紧紧的追着怀恩,一路上的溃兵不断。
    怀恩被溃兵挡住了,他骂道:“闪开!”
    他冲了出去,杨玄叹息:“狗曰的,被他跑了!”
    可怀恩突然转向,竟然往王庭打马狂奔。
    “咦!”
    杨玄狂喜,“这个棒槌,竟然自投罗网?”
    他带着乌达等数十骑追了上去。
    王庭里,此刻乱的就像是一锅粥。
    在看到狼狈的怀恩,和他身后的追兵后,留守的人毫不犹豫的下马跪下。
    那些妇孺老残也是如此。
    草原上的规矩,战败者生死不由人。
    或是高于车轮的被斩杀,女人沦为别人的女人,最后留下老残自生自灭。
    一个个部族就是这么消失在草原上。
    云娜就站在帐篷外,他们的家外。
    她腰间戴着围腰,手中还拿着一个木勺子,就像是等待丈夫回家吃饭的妇人。
    “云娜!”
    怀恩打马而来,“快跑。”
    云娜看看身后的追兵,摇头,如同他往日议事结束后回家那样平静,“累了吗?吃饭吧!”
    怀恩回头,苦笑了一下,然后下马。
    跟着进了帐篷。
    “围住!”
    杨玄指指周围,乌达带着人围住了帐篷。
    杨玄下马,走了进去。
    “早上说给你准备了奶酪,你喜欢的那种,可你却急匆匆的就走了,幸好没坏,还有羊肉,这是你喜欢吃的肥羊……”
    云娜一边忙碌,一边唠叨。
    怀恩拿起小刀子,削了一片羊肉递过来,“使君尝尝?”
    杨玄坐下,伸手拈了羊肉。
    “味道不错。”
    云娜笑道:“我的手艺最好。”
    她又给杨玄倒了一杯酒。
    “这是他们从陈州买来的,说是使君也喝这等酒水。”
    “我尝尝。”杨玄喝了一口,“酒水是没错。”
    “我就说是吧!”云娜笑了。
    “不过,掺水了。”
    云娜低声骂道:“奸商!”
    “无奸不商!”杨玄说道。
    怀恩把刀子递给他,自己拿着骨头啃。
    啃的满嘴油脂和肉屑后,他把骨头放下,说道:“三大部存在于这片草原多年,从开始就依附了北辽。使君可知,刚开始我等并不想依附北辽。”
    “为何?”杨玄觉得这羊肉比家中弄的更嫩,更香。
    “北辽对付部族的手法简单,要么归顺,从此为他们放牧,要么就死,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可大唐也没有第三条路给你们走。要么归顺,为大唐效力,要么就如同今日。”
    “有!”
    “嗯?”
    “归顺大唐,多半是不能放牧了,随后会被弄到某些地方去种地。”
    “大唐也没有多余的田地。”
    若是有多余的田地,也不至于会出现那么多流民。
    “他们说有,只需归顺,大唐皇帝一高兴,没有也会有。”
    是了,报个大捷上去,说什么草原异族听闻陛下的威名,纷纷归附。伪帝心情大悦,一道旨意下去,没有田地,下面的官吏也会折腾出来。
    至于底下的百姓是谁倒霉,那不在贵人的关心范畴内。
    故而才有云:贵人张嘴,白骨累累。
    “那为何不归顺?”
    “不自在。”
    “也是。”
    “大辽那边给出了条件,我等继续在此地放牧,每年也无需缴纳赋税,只有一条,必须听从大辽的征召出征。”
    “很好的条件,大唐给不了。”
    杨玄看着他,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本汗知晓。”怀恩知晓最后的一种可能没了,“随后,三大部就成为了陈州的大患,不断袭扰。本来这样下去也不错,可你来了。”
    “嗯!”杨玄喝了一口酒,觉得掺水的味道也不错。
    “当初本汗瞧不起你。”
    “不只是你,当初没几个人瞧得起我。”
    当初许多人把初来乍到的杨玄视为一个关系户,救了贵妃之后,竟然被送到太平县这等凶地来为官,可见在贵妃的眼中,这便是个蠢货。
    “瓦谢被灭之后,本汗依旧觉着你不过如此。”
    “你有你的骄傲。”
    “是啊!直至有人告诉本汗,三大部的商人都以去陈州做买卖为荣,本汗知晓,事情不对了。”
    “说说!”杨玄对帐外探头进来的韩纪摆摆手,“你和南贺处置了。”
    大事定矣,作为主帅,他无需为那些小事儿劳心,否则养着那些麾下干啥?
    韩纪微笑颔首,看了云娜一眼,然后告退。
    “有人说一个部族首要兵强马壮,为此操练,厮杀。
    可操练、厮杀靠的什么?钱粮。
    有人野心勃勃,想扩张势力,可无论是出兵还是收买部族,要的也是钱粮。
    本汗执掌基波部多年,一直受困于一个问题,钱粮!
    而钱粮从何处来?其一放牧,这是根本,其二便是行商。”
    云娜送上了乳酪,杨玄吃了一块,觉得味道很正宗,就竖个大拇指。
    云娜笑了笑,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都是骄傲。
    一个女人愿意为你骄傲,这便是爱情。
    “云娜做的乳酪是整个草原最好的!”怀恩赞美道。
    一个男人愿意由衷的赞美你,这也是爱情。
    “三大部原先有不少商人,在陈州不通商时,他们在三大部之间游走,还有潭州。每年能收取的赋税不少。
    陈州通商后,这一切都变了。那些商人热衷于去陈州贩卖货物,采买货物。给陈州送去了积蓄的牛羊,积蓄的皮毛,还有赋税。
    陈州越来越繁茂,赋税越来越多,本汗知晓,陈州的军队,也会越来越多。
    原先的陈州不是不想攻伐三大部,可实力不济。自保有余,进取不足。直至你去了陈州,打通了商道。”
    怀恩看着杨玄,“其实,从通商开始,我们就败了!”
    杨玄淡淡的道:“你说这些,为何?”
    怀恩跪下。
    云娜跪下。
    “小人愿为使君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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