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姈冲完凉,从浴室出来时,整间屋子已寻不见谭子铭的身影。
    等到她把洗衣机里的衣物都晾晒完毕,夜幕已低垂,门把被人从外头扭动。紧接着,某人两手拎着大袋小袋进了屋,跟在他身后的,是叽里呱啦的谭书雅。
    “姈姐姐,你回来啦?”小美女见到杵在阳台与客厅连接处的她,兴高采烈地飞奔而至,二话不说就把人抱在怀里,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少女风香水味扑面而来。
    拥抱都爱使用蛮力,这兄妹俩果然产自一家。
    “别靠我太近了,感冒呢!”哭笑不得的苑姈弱弱地地挣扎了一下。
    “没事的。反正我们又不接吻,我不怕。”
    “……”ⅰzⒽαηsⒽц.©óм(izhanshu.com)
    “姈姐姐,你身上香香的,好好闻哦!”
    “……”苑姈再次感到啼笑皆非、哑口无言。
    “谭书雅,还不快点滚进厨房来帮忙?”谭子铭脱下羊绒大衣甩在餐椅靠背上,一边卷着打底的衬衫袖,一边冲着自家跟屁虫发号施令。
    “Yes  sir!即刻嚟。”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人,“阿哥说今晚打边炉,椰子鸡。我去打下手,姐姐你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苑姈盯着健步如飞的背影,实在不敢相信一身昂贵行头的千金小姐也会洗手作羹汤。
    “我先把椰肉刮离出来,你负责洗青菜。这里有篮子,把菜洗好后放里面,记得分类。”谭医生说着,把一大袋蔬菜扔到流理台上,又把姜葱蒜芫荽辣椒挑出来放一边。
    谭书雅把根部沾了黄泥的菠菜一股脑地倒进洗菜池,拧开龙头。由于用力不慎,水花溅在白色毛衣上,零星两叁点土黄色水渍在袖子上晕开,让她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不愧是属猪的啊!笨手笨脚。”反应迅速的谭子铭把水喉关小,好笑地埋汰着。
    “雅雅你先休息去吧!这里让我来。”苑姈不知何时已站在边上,取下墙上挂着的围裙就要裹上身。
    “干嘛呢?”站她身边的男人扯住她的手腕,不满喝问:“不是生病了吗?凑什么热闹?”
    小谭有脾气,后果很严重!醒目的小小谭见状,忙笑嘻嘻地帮腔道:“姈姐姐,不用担心!不就洗个菜么?我可以的。”
    “那你把围裙穿上先,别再把衣服弄湿了。”
    “好。”谭书雅伸手接过外套式围裙,“啊对,这个你帮我拿一下。”
    置于苑姈掌心的是她陪他去买的小飞猪开口链钻戒。
    “雅雅,生菜要一瓣一瓣剥开在水龙头下冲洗;鹿茸菇本身很干净,对半一撕、过一遍水就行了!”
    谭子铭认真交代的同时,握着细细腕部的的大手却一直没有松开过。他拉着苑姈往外走,没走两步又回头,不放心地叮嘱:“你别用刀,调味料我等阵再搞。”
    出了客厅,谭子铭把苑姈按坐在沙发上。拉开茶几下面的柜筒,取出一支水银体温计甩了甩后递了过去。
    紧接着,利索地拆了两包小柴胡冲剂,把褐色颗粒倒进透明玻璃杯里,又绕到饮水机旁冲好拿过来。
    “还烫着,等会凉一点了再喝。”放下杯子后,他紧挨着她坐下。
    苑姈望了眼不远处隔着透明玻璃门背对他俩的谭书雅,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腰窝。
    “你阿妹是客人,你快手点啦!”
    “这话说的就太过见外了啊!她可不把自己当外人。”谭子铭低笑,“雅雅说你身上香,我也要抱抱。”
    话音未落,他果真张开双臂揽住她的腰肢。
    “喂!”苑姈慌慌张张地朝厨房方向瞧了眼,娇嗔道:“注意点,家里还有小朋友呢!”
    “雅雅已经成年了!确切来说,再过一两个月,她就满19岁了。还有,在她面前,我俩不需要避嫌。”谭子铭抬起深埋在她颈肩处的头,直直地盯着她的侧颜反问:“知道原因吗?”
    等不及她开口,他又急切地自问自答:“因为在她12岁那年就说过——她喜欢小侄女!她想给她买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洋娃娃和小裙子。”
    苑姈扭过头,怔怔地望着他,没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戏谑的成分。她抿了抿唇,垂下了脑袋。
    “我也是!BB,其实我也是的。”
    不确定到底是哪句话起了作用,苑姈感觉左侧的目光犹如熊熊燃烧的火把,烧红了她的半边身子;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胸腔的阻力跳脱出来。
    她似乎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海马区里的某个按钮,记忆的任意门瞬间就被打开,眼前火速浮现出高叁那一年的一些零碎画面与片段。
    高考前叁个月,优等生谭子铭因早恋不成遭遇重大滑铁卢事件,班主任欧丽华第一时间找到苑姈。俩人商讨后,确切来说是纠错诫勉约谈后的单方决定,自然,这个决定的决策者是欧老师。为了不影响学校的重本升学率,欧姐允许苑姈与谭子铭建立起“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情感关系。
    翌日一早,扫完落叶的她从后门进入教室,在指定的角落里摆好扫把。回座位时,经过他的身旁,悄无声息地把一张纸条塞在他打开的语文书下。
    一张只写了时间、地点的字条,让谭子铭一整天的心情都处于高低起伏的状态!一会儿兴奋不已,一会儿又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磨磨蹭蹭的二人避开同学,先后来到教学楼后面的网球场。
    谭子铭插着裤兜倚靠着旁边那颗高大的木棉树,光秃秃的枝干上挂满了红似火、蕊如焰的木棉花。苑姈到时,他正百无聊赖地用脚踢着坠落在地的花朵。余光瞥见她的身影时,他立即挺直腰杆,像是在法庭等待宣读判决书的犯罪嫌疑人。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隔着两叁米的距离,定定地看着彼此。苑姈弯下腰,捡起一朵木棉花,捏着花托,笑问:“干嘛要踩啊?这花晒干了可以煲汤的。”
    少年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脸颊红一阵白一阵的。
    “你找我,就为了科普木棉花?”不知怎的,他的胸口忽而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那么渴望她能看他一眼。然而,当她立在他的面前,如此鲜活、如此灵动,他却油然而生起一种不真实感。这种虚无缥缈令他害怕、恐惧,继而心生恼怒!他气她收了他的表白书签却无动于衷,恨她脸上那副总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洒落,恰如此时此刻。
    “哦对,我有东西给你。”
    说话间,苑姈已卸下书包,从里面取出一本书。
    “送我的?”谭子铭惊讶得连眼睛都要掉到下巴了!直到听到确定的一声“嗯”,他才傲娇地向前挪步。
    翻开封皮,首页除了醒目的标题和作者之外,还有娟秀的一行字——“时间能缓,故人不散”。日期是2006年3月10日。
    借着路灯的映照,足以让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方才不过一分钟之前的委屈、愤懑、不甘等情绪在须臾片刻之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要送我这本书?”
    “你看看中间的那张书签。”苑姈提醒他,“我觉得你和他长得还挺像的。”
    书签上的人,是被誉为“世纪末美少年”的柏原崇在电影《情书》里的剧照——在图书馆,倚窗读书时的心之所动。
    “谭子铭,”
    “嗯?”
    “我们?我是说,你,和我……高考之后再说行吗?”
    一个“好”字是脱口而出的!只要能得到她的爱情,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呢?
    “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你的成绩要保持在年级全十;第二,这书你考完试再看。如果你不应承或者……”
    “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话音刚落,苑姈就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明天下午放学后,你会来看我打篮球吗?”
    “当然。”她冲他笑了笑。
    “哎呀,这么晚了,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去,不然舍监就锁门了。”话没说完,苑姈拔腿就跑。
    高中叁年,她走读,他寄宿。
    “你一个人吗?”
    “不是,绍练在等我!”
    怕他多想,跑出去了她又回头,“还有康媞。”
    当晚,苑姈就出现在了谭子铭的梦里,不同于以往的触不可及,这一次,她在他的身下娇婉呻吟。
    ……
    “给我!”谭子铭总算放开了苑姈,向她伸手。
    “给你什么?”状况外的女人一头雾水。
    “体温计!”他咧嘴一笑,凑近她耳畔低咛:“你要是愿意,给别的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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