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西巷热闹了起来。
    先是张老爷张太太带了人来,程玉芬也夹杂在其中,因着上面两位没心思关注她,她便跟着一块来了。
    让唐宁丢丑的事情,她乐得做个见证人,她还准备痛打落水狗呢。
    等到唐宁再没有可能回到张家,她这个二房,凭借着两家本来的联姻关系再加上姐夫对她酒后失德的愧意,张家少奶奶舍她其谁?
    一路上,她也没闲着,在张太太耳边叽叽咕咕说着小话。
    等到了柳西巷子,唐宁在张太太心里,已经从原来那个乖顺媳妇,变成了淫荡无耻的贱人。
    她带人气势汹汹的杀进去,指着唐宁就骂。
    “不安于室的贱妇,还敢口出狂言,殴打管家,这般没有王法不尊孝悌的媳妇简直是听都没听过,来呀,把她给我押起来!”
    她身后的丫头倒是都不大忍心,在府里谁没有受过少奶奶的恩惠,婆子们都没这个顾虑了,一个个挽着袖子上前去。
    这些刁婆子平日里就喜欢看人遭难,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子陷入苦难之中她们尤为感兴趣,更别提还能亲自参与了。被整套教条洗脑彻底,完全成为维持这套系统的打手,一方面是被压迫者,一方面转化为了压迫者。
    比如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却选择同样虐待媳妇一般。这是一种畸形的心理现象,因着自己曾经遭受过不公正的苦痛,无力反抗给他们带来苦痛的人,就将这些恨意发泄到比他们更无力的后来人身上。
    而年轻的小丫头们还有着一丝鲜活气,大都还没有完全泯灭生而为人最基本的良知判断,于是就心怀顾虑。
    吴妈和小芳都挡在唐宁身前,被婆子们先动手抓到一旁,两人都已经得了唐宁的吩咐,一点也不挣扎不反抗,就这还被那婆子狠掐了几把。
    小芳怕叫出来打乱了唐宁的计划,硬是忍着疼没有叫出口。
    正要动唐宁的时候,第二波人马来了,原来是娘家人到了,程玉芬心中一喜,这下好了,婆家娘家齐聚一堂,一下子就能达成共识,把唐宁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张家少奶奶给驱逐了。
    娘家人来了,当然不敢动手了,开玩笑,人家娘家也不是吃白饭的。
    就算关系不好,程老爷这个亲爹会眼看着自家闺女吃亏?
    程兴刚要开口冲着张老爷寒暄,只见儿子程子龙像是小牛犊一样冲出去,挡在唐宁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想对我大姐干什么?”
    他自小受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很,在遇到了学堂里的老师之后被狠狠整了一通,后来又读了书,那位老师是真的有才能,把一个眼看着要被家人宠坏的少年给板的三观端正,估计张老爷张太太也没能料到,逼着孩子读书,花大价钱请名师,是真有效果。
    只是,这效果跟他们的出发点有点背道而驰。
    此刻的程子龙冷了脸,还是很有反抗精神的,瞪着眼前的一群刁奴。
    “居然敢对主子动手,反了你们了,大胆刁奴!张家伯伯是个良善人,张家伯母更是温和慈爱,一定不是他们吩咐的,就是你们这群刁奴使得坏!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大姐,小爷非撕了你们!”
    哦呦,唐宁看着眼前才刚刚到她肩膀的小少年,忍不住挑眉。
    张太太一见这样,连忙尴尬的笑,“子龙说的是,是这些刁奴会错了意。”
    这么一说,老婆子们自然不敢再动手,就连吴妈和小芳都猛地挣脱了擒拿。
    最气的反倒是程玉芬,她上前一把扯住自己弟弟,“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捣什么乱,你知道咱们的好姐姐犯了什么大错吗,这里有爹娘还有张家……伯父伯母做主,他们不比你懂,你还不快些回家去!”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凡有事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反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唐宁给哄了去!
    程子龙一把甩开她的拉扯,“我不知道大姐姐犯了什么错,我只知道她是我大姐,只要我看着,就没有让她被人欺负的理!”
    “你……”程玉芬气的肝疼,“你就只有一个大姐了?我才是你亲姐!”
    “是,所以你才应该回家去!你当你处心积虑想要进去的是什么好去处?如果真的好,大姐会被人这么对待吗?糊涂的是你,不是大姐也不是我!”
    程子龙的话,简直当众剥开了程玉芬的脸皮。
    不不只是张老爷张太太对处心积虑这四个字疑心起来,更加震惊的是一同跟着来的下人。
    我的天呐,原来这个女子竟然是少奶奶的娘家妹子。
    现在看来,根本是要治死少奶奶,她好来妹子替姐,真是奇葩又劲爆。
    程玉芬想打弟弟,但爹娘在这里,她不敢。
    “咳咳,”程兴出来打破了尴尬,“子龙啊,你说得对,有我们家人在这,绝对不会看到你大姐吃亏。放心吧,这事儿爹会管到底,你带着你二姐先让开。”
    儿子虽然说话莽撞些,可一片真心为了自家人,二女儿就是个棒槌,里外也不分。
    宁姐儿坏了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
    “宁姐儿,爹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子,的确是你太任性了。当初为民带了人回来,你就应该来找爹去给你做主,做什么不言不语跑出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你公公婆婆是着急了些,可你也太大胆了,听爹的话,先回家去,你有什么委屈爹都在呢。”
    张太太想要开口说话,被张老爷一把拦住,冲她使了个眼色。
    先把人弄回家再说,能不用强最好。
    唐宁看着程兴,又看看一旁不甘不愿的程玉芬,最终目光落在了程子龙脸上。
    “多谢子龙挡在我面前,为我说的那番话,总算我也没有白白在家一场,娘家婆家这么多人拢共算起来,惟有子龙不带任何算计挡在我面前想要护着我。”
    程子龙脸一红,眼睛不知怎的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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