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祁越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有些微红,“小溪,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我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永远陪在你身边。”
    小溪望着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信誓旦旦,满是虔诚。
    他轻笑,“我没怪你,十年前那样仓促离开确实是因为事非得已,当时咱们都是小孩子,哪有能力阻止大人的决定呢,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别把我想成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祁越见他笑了,心里像是放下一块巨石,见小溪这样柔和的样子不禁心中一暖,“你不怪我?那可太好了。”这人笑嘻嘻的,好像十年前那个拉着他玩雪的小少年。
    小溪心里有些酸涩,他勉强维持着笑意,“祁越,这次回来,再走的时候应该就不至于那么仓促了吧?”
    祁越挑眉,“刚刚我的话你是没听进去是么?”他脸色有些恼意,眼神中有些哀怨,“我说啊,以后我是不会走了的,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哎,别拿什么成家生子搪塞我,我知道你还没成亲呢,顺便通知你一声,我也没有。”他笑,神色有些坏。
    小溪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寻思,你爹是静安侯爷,你作为名正言顺板上钉钉的小侯爷,怎么可能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村种田?而且还是和他这样一个破败东西一起,呵。
    祁越虽笑嘻嘻的,却时刻注意着小溪的神色,此时见他面露悲戚,眉宇间竟是化不去的忧愁,不禁心里一紧,身子朝他凑近一步,却被他一步闪开。
    他不禁叹息,看来,攻心是件功夫活儿啊。
    不过,他丝毫不着急,反正是得了爹娘的旨意,不拿下小溪誓不归,拿下了更不归。
    一辈子时间,慢慢耗呗。
    绿珠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她心里不禁一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着开了门,却见到门口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自是小溪,另一个?她望着那人英挺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姿,无端觉得很是熟悉,见那人冲自己笑了笑,一拍脑袋,这边身子已经做了个万福,“小侯爷!”
    祁越知道那绿衣丫头名叫绿珠,这些年一直和青磊那小子一起照顾小溪,对小溪好的人他都心存感激,“别侯爷长侯爷短的了,煮好饭了么?小溪饿了。”
    绿珠愣了一下,忙应了声“哎”,就一边退着一边回了厨房备饭,而树上的青磊早在祁越出现在小径路口时,就从梧桐树上翻了下来。
    笑话,要是让小侯爷知道他偷看他跟苏少爷叙旧,不得削他一层皮。
    这边估摸着时间,听到人声后,见两人并肩走了进来,立马低着头去牵马,把马儿栓在羊圈的柱子上,旁边那只老绵羊缩在暖和的小草房里,咩咩的叫着。
    祁越走在小溪身边,四处望了下这阔别十年的小院儿,基本没发生变化,绵绵和大白二白都还在,他脸上露出孩子般的欣喜,摸了摸大白的脑袋,绿珠吓的脸都白了。
    这小祖宗,难道是不知道鹅是会叨人的么?
    她望着旁边神情淡然的小溪,心里琢磨着,这两人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呢?
    这件事,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绿珠就知道了答案。
    祁越:“小溪,我要睡侧卧。”所谓侧卧,其实就是他们俩小时候的卧房,他还想晚上一个好生回忆一番两人小时候的事儿呢,却不料被小溪一口回绝。
    “不行。你睡别的地儿。”
    祁越面色大喜:“难道和你睡一起么?”
    小溪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要么地铺,要么青磊。”虽然他还想说“要么绿珠姐”的,但绿珠姐是个好人,不能被这登徒子给糟蹋了。
    他也不知缘何就这样在心里给祁越定了个“登徒子”的帽子,锃亮发光。
    祁越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满是哀怨:“这么冷的天儿,不怕更深露重伤了我身体啊。”伤了以后还不是你吃亏么。
    “看你这满身腱子肉,皮糙肉厚的,这点儿小冷还是伤不了什么的。”
    这话虽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在夸人,但由小溪说出来,声音清澈柔和,听在祁越耳里愣是无比舒坦。哎,这小家伙怎么知道自己身材倍儿好呢?难不成自己已经练成了无上神功?穿着这劳什子袍子也能看清内在实力?祁越满心欢喜,嘴角高高扬起。
    绿珠边铺着地铺,边偷眼瞄这传说中的小侯爷――唔,都被苏少爷这么寒碜了,他怎么还笑的这么开心啊……没听府里人说小侯爷的脑子不好使啊,除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奇怪举动而已……
    小溪瞟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直推开隔间的小扇门,把门阖上。这门的位置本是一卷竹帘,后来是他让青磊给做了扇门装上,这样才感觉安妥些。
    他点了灯,脱去鞋袜,脚泡在绿珠之前备好的热水里,坐了一会儿,拿擦脚巾抹了抹,放在床下的小凳上。水也他没喊人进来倒去,只任它放那。
    他望着床顶的木刻纹饰,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还是外面那人含笑的眉眼。
    那人说,“我不会再走了,会和你永远在一起,一辈子。”
    他笑,喉间有些呜咽,滚烫的泪从两鬓滑落,瞬间消失于柔软的枕间。
    夜色极深,整座落霞山附近的人都已坠入梦乡,苏家村溪边的一家小院子,有个人还醒着。
    确切的说,是一直没睡。
    祁越睁着眼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远处心中所念那人的呼吸。他练过几年功夫,虽没成为什么大侠,却愣是把五官的灵敏度给提高好几个档次,目力极佳,耳力极好,耐力极强。
    他一直在等着小溪睡着,却不想这样一等,竟是等了半宿。
    其间,他还听到那人轻微的啜泣声。
    祁越狭长的眼睛在这昏暗灯光下亮的吓人,在听到那人终于睡熟后,他立马动作轻巧地起了身,赤着脚来到那扇小门前,手指一个巧劲儿,小门轻巧地开了。
    他来到小溪的床前,灯是早已熄了的,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房栊照了进来,洒满了半间屋子,映的那人的脸明暗分明。
    祁越极其小心地翻身上床,小溪睡觉本就特别乖巧,床虽大,他却只占了里面那一部分,外面全都空着,祁越低笑,敢情这就是留给他的呀。
    他望着这人近在咫尺的脸,脸很小,五官细致,眉目清俊,甚至有些妖娆的意思,鼻子有些秀气,可在这张脸上却很合适,嘴唇很红,看着很软。
    他觉得空气热了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却在看清那人鬓角隐隐的水迹时,心里的那股邪火慢慢淡了下去。
    刚刚,是真的在哭吧。
    是……因为他吗?
    高兴、还是悲伤呢?
    祁越望着那人眼角的水迹愣了会儿,随即鬼使神差般,轻轻探过头去,唇舌极其温柔的把那水迹一点点吻去。
    有点儿咸,有点儿香,心里却满满的。他忽然冲着这熟睡的人笑了笑,眼睛有些湿,手指点了他睡穴,手臂一揽,把那人脑袋轻按在自己怀里,手勾着自己腰,轻轻吻了吻他额头,紧紧抱着他,这才满意的睡去。
    第17章 露节角
    次日,天色还未大亮,小溪一如既往,已经醒了,不同的是,昨儿感觉特别暖和,也没做什么噩梦。他穿好衣服梳好头发走出小扇门,一推开门就看到地上被褥上躺着的一个人。
    他怔了一会儿,望着那人发了会儿呆。
    被褥有些凌乱,那人只穿了件儿白色亵衣,黑发散开,面容沉静,英气的眉眼仍然带着些稚气,胸膛半露,可见麦色肌肤。
    小溪的心跳快了一瞬,眼神随即从他脸上挪开,视线却不小心瞥到祁越光着的脚,修长且骨肉均匀,在这泛着冷意的冬日早晨,就这样直愣愣地伸在外面。
    不嫌冷么?小溪嘀咕了句,身子已经蹲了下去,双手极力放轻动作,抓着那人的大脚,咦,竟然是温热的?他吃惊地望着祁越睡熟的脸,这人身体这么好?心思虽千转百回,手下已经把脚缓慢放进了被窝里,又把被子给紧了紧。
    不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小溪的脸倏地红了,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慌乱地看了看祁越,见他呼吸平稳,好似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来,这才松了口气。
    呼,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定得怎么得意呢。
    他叹了口气,起身轻轻开门,又轻轻阖上,看见绿珠立在厨房门口,正端着热水准备进屋呢,他见状,忙道,“绿珠姐,放这儿就行。”他指了指长廊边儿上宽宽的木栏杆,“我在这简单洗漱一下就好。”
    绿珠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依言把水盆洗脸巾等物放在了木栏上,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屋里瞟,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味深长。
    小溪面色微红,好似有些尴尬,像是在解释说,“唔,那个,我只是觉得老在屋里洗漱有点儿烦了,所以才想着在外面洗,也省的绿珠姐你麻烦嘛。”和屋里那人才没有关系。
    绿珠笑了笑,“小溪今儿早上还是吃白米粥配小青椒炒蛋么?”
    小溪点了点头,擦脸的动作慢了下来,语气有些迟疑地道:“绿、绿珠姐,你多做一份。”
    绿珠故作不解,“诶?为什么啊?”
    小溪的脸更红了,不知是热水烫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因、因为我今天特别饿啊。”说完,像是在逃命一般,扔下帕子就往外面走去,“我去小溪边逛逛啊,吃饭时会回来的。”
    绿珠噗嗤笑,边重新备了热水帕子,边推门进屋,不出所料的是,屋里那人早就醒了,头枕在双臂上,眉眼间满是笑意,躺在被褥上,翘着二郎腿抖啊抖。
    “小侯爷都听见了?”绿珠兴许是因为这几年经常听府里来的人八卦,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小侯爷的脾性却很是了解,再加上昨晚的相处,她对这位小侯爷就更称不上敬畏啦。
    不就是个来讨自己心上人欢心的英挺少年嘛,她有什么好怕的说。
    祁越瞟了她一眼,笑斥:“你管的倒宽哪。”却并没有否认。
    绿珠笑,把水盆放在一边凳子上,“赶紧洗洗吧,少爷去溪边了,现在外面天还没大亮,不知有什么人出没呢。”
    祁越脸上的笑意敛了去,一个翻起,绿珠眼前一花,只见人已经站在了水盆边,洗漱穿衣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她眨了眨眼,门页晃了晃,人已经不见了。
    祁越昨儿基本没睡觉。
    先是等里面屋里的人睡着等了半宿,好容易溜进去爬上床,他抱着小溪泛着些淡淡香气的身子,使劲儿嗅了又嗅,仿佛永远不知满足,欣喜激动和其他情绪弄的他难以入睡,天色泛白时,他才隐隐有了些睡意,却察觉到怀中人有醒来的意思,心中一紧,忙把人放开,把被褥扯好,极为轻巧地回到外面,关好门。
    刚躺下没一会儿,他就听见小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小爷的动作快。
    本以为小溪会直接出门,却好大一会儿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祁越正纳闷儿呢,却忽觉双脚被人扶住――是一双极为细腻的手。
    祁小侯虽读过不少书,但这会儿还真不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感觉,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有些痒,又有些麻。
    祁越的心颤了颤,咬着唇,极力控制自己,不可以发抖!媳妇儿你还要不要!
    好在,那双手没继续“折磨”他的脚,只是把它们放进了被窝里,祁越一直强忍着不睁开眼,现阶段还不太清楚小溪各方面的战斗力,万万不可大意。
    终于,又听到一声开门声,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瞄了瞄,确定安全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呼,自己这算是做贼么?
    祁越正枕着双臂寻思着,就听到外面小溪和绿珠的对话,越听嘴角的笑意越大,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抱一抱、亲一亲那人才好。
    说这样的话,明明就是在诱惑他啊!
    祁越笑了笑,眼睛幽亮,看来小溪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嘛。
    这样一来,攻心这件事儿,就好办多了呀。
    祁越感觉他现在就是一只鼓足了风的风筝,而小溪,就是他日思夜想所要追逐的明月。
    苏家村因在落霞山脉的两座山峰之间,有高大山体阻隔冬日的寒风,因此冬天虽也严寒,却没有那么干冷,相反,因了出溪河和这条小溪流的缘故,这儿的冬天很是湿润。白日里还好,空气微湿,阳光正好,不会让人觉得阴冷;而早晚和夜间则就不同了,那将会是一种入骨的阴凉。
    因此,冬天的苏家村也好似进入冬眠一般,田里没什么需要劳作的,太阳没落山呢村里人大都吹了灯睡觉去了,而这样一大早会在外面溜达的,除了个别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流氓和一些走街串巷的小商人,就是小溪了。
    小溪沿着溪流的石块随意走着,那石块因为早霜未化的缘故,有些滑。
    目力所及处,他瞧见了那么两三个地痞,形容猥琐,衣衫有些破,棉絮都钻出来了,站在远处的一块田里,冲他笑,还做着些下流猥亵的动作。
    这些人想必是昨夜鸣狗盗之事刚回来吧。
    小溪皱眉,旋即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却不想一转身,就撞入一个人眼里,祁越!他惊了一瞬,脚下一滑,身子竟不受控制地朝那人怀里栽去。
    祁越一声闷哼,小溪面红耳赤,想撑着那人胸膛推开,却被那人一把握住手,他心突突跳了几下,偷眼瞄了一眼那人,想把手抽出来。
    祁越这次却没怎么纠缠,握了一下他的手,就大方地松开,扶着他肩膀笑道:“这是怎么,一大早就这么不小心。”
    小溪耳尖都红了,不自在地攥着衣襟,“嗯,没太注意脚下。”
    却见祁越久久没有说话,他不禁疑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望着远处的田野,眼神有些阴鸷。小溪愣了一瞬,“你看什么呢?那里……”话音一顿,他面色白了白,止住了话。
    祁越收回目光,恢复眉目清朗的模样,对他笑,“以后早上再想出来,也喊上我啊,这里的空气真是舒服哪。”说着,就抬脚往回走去。
    小溪望着他衣衫有些乱、额发微湿的样子,心里有些迷惑,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自己这才出来多大会儿,他就跟过来了。
    “快走啊,绿珠喊着吃饭呢。”祁越催促道,停下脚步立在他前面等他。
    小溪忙应了声“哎。”有些手忙脚乱地小跑着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走着,身后的朝阳渐渐升了起来,晕红的光圈点点散开,映的身边人的脸散发着浅淡的光芒,祁越偷偷侧眼瞟小溪,见他眉目温和,脸颊因为刚才的事而些许发红,衬得神色愈加明媚,不禁心里一热,手也有些不老实,想去抓着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你喜欢吃青椒炒蛋么?”小溪突然开口问。
    祁越愣了下,反问道:“你喜欢么?”
    “很喜欢。”
    “那我也很喜欢。”祁越笑嘻嘻说,狭长的眼快眯成一条线,弯弯的,像月牙儿。
    小溪瞪大眼望了他一眼,没说话,脚下却加大步子,走到他前面去了。
    祁越怔了下,却又随即笑开,他握了握自己空落落的大掌,快步跟了上去。
    总有一天,我会紧紧牵着你。
    回到家里,绿珠已经备好了碗筷,放在燃着火盆的会客厅里,暖烘烘的。她见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小侯爷脸上还洋溢着笑,不禁捂嘴轻笑,青磊木着一张脸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吃饭的时候,祁越蹭在小溪旁边,两人几乎都快坐在一张椅子上了,可祁越好像还是嫌不够近似的,继续蹭蹭。小溪端着米粥,也不说话,只是那样面无表情地望着祁越。
    祁越起先还能假装没看到,嗷,这样靠着小溪吃饭的感觉好怀念啊!上次这样都已经是十年前了的说。可到后来,小溪的目光总是“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他就有些受不住了,面色微红,自觉地朝一边儿挪了挪,眼神哀怜地望着小溪。
    小溪刚才还有些纳闷儿,这人怎么一晚上就转变这么大、没昨儿那么黏自己呢,心里还闷了一会儿,却在吃饭这会儿,见他这样蹭来蹭去,和他那英挺的长相身板儿丝毫不相衬,但小溪却觉得这样的祁越才是他所熟悉的,也是他所怀念的。
    祁越见小溪的神色柔和下来,不禁又有些翘尾巴,“小溪,我很久没见到林叔叔他们了,吃完饭咱一起去他们家瞧瞧吧?”是有些讨好的语气在和他商量着。
    小溪望着他眉眼熠熠的脸,至于这么可怜相儿么,他眉头微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轻轻点了点头。
    祁越内心狂呼万岁,手中筷子翻飞,边给小溪夹菜边嘀咕,“也不知现在是我比较高还是宋哥哥比较高。”他没期想小溪会理会他,却听小溪若无其事地道:
    “他好像高了那么点儿。”祁越的脸立马耸拉了下来。
    “但是你比他好看一小点儿。”
    救命一刀!
    “砰砰砰砰砰”心跳的失了节奏,祁越内心大喊,真的只是一小点儿么!
    祁越和小溪待在一起,会时不时地心猛跳,会心惊胆战,会胡思乱想,他叹息,时间久了心脏会被练得非常结实吧,他眼含笑意地望了小溪一眼,但是,还是想跟他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啊。
    只是跟他。
    小溪感觉自己这顿饭真是如坐针毡,那人老是笑眯眯地望着自己,意味深长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走进什么陷阱。而那陷阱,一旦入了,将会万劫不复。
    第18章 新雨足
    阳光正好,祁越神色美滋滋地和小溪去了宋山岚和林荆楚家。
    小溪本想抬手敲门,祁越见状,抢先一步,笑嘻嘻地握住门环敲了敲,边敲还边喊:“来客啦。”惹得小溪眼神怪怪地瞟了他一眼,他却好似毫无知觉,仍是笑的眉眼弯弯。
    像春生哥家养的那只大狼狗。
    门里人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开门,是宋山岚,他的脸上还蹭了些灰,小溪笑道:“宋哥这是在做饭?”
    宋山岚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脸上满是某种吃饱喝足的餮足,却没多说,只让了道儿,让小溪进来,在瞟见他旁边立着的高大男人时,眼神硬生生掠了过去,好似没看到祁越一般。
    祁越一愣,嘴角的笑意微僵,却也没多问,跟在小溪后面走了进去。
    宋山岚望着已然长为成熟男子汉的祁越,一时情绪有些复杂。这俩孩子的事儿,他还是听荆楚的话,不多插手的好。
    刚进院子,就看到院中的晒药盘,层层架起,上面满是些或灰或白间或有些鲜艳色泽的草药,有一些是小溪识得的,有一些则很是陌生,院中充斥着草药的微苦和烟囱的袅袅烟火气息。
    “林叔叔呢?”小溪开口,他不是一向勤快的么?怎么这会儿日上三竿还没见人影儿。
    宋山岚在厨房里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道,“昨儿太累了,我就想让他多睡会儿。”
    小溪点了点头,手里摆弄着那些半干的草药,却见祁越笑的有些诡秘,也蹭了过来。小溪被祁越的笑弄的有些发麻,不禁开口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么?”
    “唔,没啥,只是觉得宋哥好体贴人哪。”他笑着说。
    小溪看了他一眼,“体贴人不是正常的么。”
    “嗯!正常!以后我也会很体贴你的!”祁越信誓旦旦,眼睛发亮。
    小溪抖了抖,瞟了他一眼,尔后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这都哪啊跟哪啊。
    直到后来,很久以后,他才顿悟到祁越这厮所说的体贴是指何物,但那会儿,已然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跟那厮一起执手共站瓦下听雨厮磨了。
    宋山岚的早饭还没端出锅,这厢房门“吱呀”一声,林荆楚走了出来,面色微红,头发懒散披着,一袭青灰色长衫,衬得人愈加洒脱随意。
    他刚开门,宋山岚就已经擦着手凑了过去,压低声音:“起这么早?不再睡会儿?”声音里的怜惜浓的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林荆楚面色红了红,瞪他一眼,没有理他,径直朝小溪和祁越走去。
    小溪这么多年对他们夫夫俩的互动并不陌生,比这更热佻的他都见过,可每次见到,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好似行那风流恣肆之事的人是他一样;祁越的反应则有些平淡,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一大早就秀恩爱的俩男人,继而视线又移到了自己媳妇儿身上,咦,又脸红?他不禁低笑,这家伙是有多爱脸红啊,脸皮恁薄,以后可怎生受的住他。
    “回来了?”林荆楚望着祁越,又瞟了眼小溪,似笑非笑。
    祁越一脸昂然:“昂,这些年谢了。”语气一点儿都没有对长辈的尊敬。
    林荆楚也不计较这些,深深望了他一眼:“不走了吧?”
    祁越望着小溪,深情又坚定:“不走了!赶我走也不走了!”
    小溪:“……”你你你看着我干嘛!
    林荆楚则欢快地笑,拍了拍小溪肩膀:“听到了吧,这下可以放心了。”随即去了厨房帮着那傻子盛饭。
    小溪面色一红,眼神闪烁地瞟了瞟祁越,见他狭长的黑眼睛里满是笑意,那笑容明亮又灼热,烫的他心倏地一热,忙又把视线偏了过去,盯着院中某处不放。
    祁越却好似察觉到他的羞窘,轻轻笑了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悠哉哉地从他身边走过,朝井边走去,蹲下身子玩起了泛着温热水汽的井水。
    小溪只觉耳边一身风轻轻刮过,带着那人身上特有的清冽竹香,他忽而觉得四周都不真实,那人戏水的背影,那人明亮的笑,都不如此刻这淡淡气息来的真实。
    他觉得心里那个空了十年的洞,正在一点点被填满,与此同时,吞噬掉的是他渐渐失了节奏的心。
    近几日,天气愈发地暖和起来,门前的溪流也开始慢慢融了冰,漫长的冬季终于拖着笨重的身子渐渐远去,春天则脚步轻盈地悄悄来临,溪边柳树吐出新绿,水暖鸭先知,鹅也不甘示弱,大白二白见天儿暖和了起来,早就迫不及待地冲下了水,哎呀呀,一个冬天不洗澡可真难受咧,它那高贵的白色羽毛咧。
    祁越也一早就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丝毫不畏惧那料峭的微寒,颀长的身形在薄衫的掩映下,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肌理分明的遒健身姿,而反观小溪,仍是裹着特别厚,虽没冬日里的那种夸张,但在祁越眼里,这小孩穿的还是太多了。
    太多了,不穿多好。
    当然,这种想法他是不敢让小溪知道的。至少,不是现在。
    他要忍!
    他可没忘记前两天的傍晚,他见小溪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一时没忍住凑过去问了句,“小溪,你每天都这么洗,有这个必要么?”也不嫌累啊,对他来说,洗澡可真的是个力气活儿。
    却没想到小溪的反应那么大,祁越虽没碰到他,但也能察觉他身体的紧绷,情绪仿佛也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后来小溪什么都没说,静默地进了屋,转身的那瞬间,祁越看见了他的脸。
    有些苍白,睫毛在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端觉得那关门的“吱呀”声非常刺耳。
    这天,天还没黑的时候,西边天空上就积聚着大片乌云,黑压压密集的一片,大有大兵压境之势,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苏家村这边逼来,四周狂风渐起。
    祁越正靠在长廊的栏杆上望着那十盏桃木花灯,那青瓷片相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听在耳里竟别有一番风味。他是知晓这些花灯的由来的,他清晰的记得绿珠跟他说这些时的表情。
    “苏少爷每年都会挂一盏花灯,那灯是他自己做的,第一年挂的时候,手指上都是被木屑刺伤的小伤口,那会儿他身量还不够,我和青磊要帮他,他却固执地不肯,踩着凳子踮着脚硬是挂了上去。”
    “自有了这花灯,那孩子,哦不,苏少爷……咳,苏少爷就经常窝在这旧藤椅上,望着这灯发呆,灯越来越多,他这样待着的时间就越长,我初时还不知道,这样做是为哪般,可后来才反应过来,他那是在等待什么吧。”
    ……
    祁越望着那一盏比一盏更为精致的花灯,心里某处忽而就那么疼了起来。
    小溪大概就是这样,从幼年到青年,一个人蜷缩在椅子里,望着这灯发呆,表情从孤单害怕到渐渐麻木,以及时至今日的疏离淡笑。
    他眼睛微湿,眼里的酸涩越来越浓,却在这时听到小溪的声音,“发什么呆呢?”
    祁越有些狼狈地别过眼,转向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没、没什么。”
    小溪疑惑地朝他走来,手指戳了戳他肩膀,“你不会是害怕打雷吧?”表情这么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祁越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极力弯起嘴角,“如果我说害怕的话,你会让我跟你睡一个屋么?”
    小溪愣了,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先调戏他的好么?正抬头想反击时,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继而是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
    祁越收敛好心绪,望着外面有些惊人的雨幕,一直没听到旁边人的回话,以为是被这雨声给掩盖住了呢,于是好奇地侧了侧头,因顾及小溪的身高,他还体贴地稍微低了低头,却不想,一个侧头,嘴唇碰到了一处微凉。
    他狭长的眼眸敛了敛,眼前人澄净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讶,黑长睫毛颤啊颤,他几乎感觉到那人的睫毛刷过他的鼻梁。
    他忽而伸出手掌按住那人后脑,嘴唇在那人微凉的唇上缓慢摩挲,依恋又温柔,却并没有深入。
    两人间的呼吸好似此时外面的雨势,渐渐急促热烈起来。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两人的脸,都微微泛红,甚至小溪的耳尖也红了起来。
    雷声轰鸣,雨势渐急。
    良久,祁越缓缓松开小溪,手却还紧紧揽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这就是我回来的意义。”所以,请不要拒绝我。
    祁越的声音有点儿哑,在这轰隆的雷鸣间有些模糊,却又异常坚定。
    小溪的神情在这电闪雷鸣间有些晦暗不明,他久久没有抬头,可微颤的身子证明,他对祁越的话并非无动于衷。
    祁越望着他低垂的脖颈,手指抚上他的后颈,察觉到他身子紧绷了起来,心中叹息一声,道:“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不会强迫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接受我。”
    小溪忽而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他,明亮的眼里竟有点点泪意,“你不是小侯爷么?”
    祁越挑眉:“是呀,这又怎么了?”
    小溪咬着下唇,神色有些悲怆:“侯爷不是应该回去继承爵位什么的么?还有……”他望着祁越,忽然止住了话,眼里的泪直直掉了下来,滴滴砸在祁越的手腕上。
    祁越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十多年前的画面――小溪站在奶奶坟前,也是这样,极为安静,眼里的泪却不断,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手心里,滚烫的仿佛直直烫入他的内心。
    多年前和多年后,类似的情景再次出现,他感觉自己的心滚烫如故,只因为眼前这人。
    这个,他想了十年,念了十年,终于回到他身边的人。
    祁越眼中渐渐也有了湿意,却还是笑着,粗糙的拇指轻轻擦去小溪眼角的泪水。
    “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现在不是独生子了,我娘又给那坏人生了个儿子和女儿,所以,侯爷的位置并不是非我不可。”小溪有些怔愣地望着他,那样子有些傻,可看在祁越眼里却是该死的好看。“所以,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会再离开。”
    他紧紧把他拥在怀里,在这雷雨交加的春夜,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以后只有死亡才能让你我分离。”
    坚定又温柔。
    第19章 初长成
    “以后只有死亡才能将你我分离。”
    祁越的声音在这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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