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梵这么一接话,莫久君当年的记忆就逐渐复苏,话题开始走偏。
    “嗯,半岁之后,我就经常跟着老将军进宫。”当年他跟莫久君年龄相仿,老将军跟先帝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他一进宫,自然就是跟莫久君一起玩儿,模糊的记忆中,他似乎总是会把莫久君弄哭。算了,这段不说了,万一黑心皇帝报复他怎么办?
    “那个软绵绵的奶娃娃就是你?白白嫩嫩的,跟小汤圆似的。”莫久君看着穆千梵,眯着眼睛笑着。哎呀,穆千梵小的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呢。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算了,反正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
    “莫久君!正事!”子桑舟更恼怒了。为什么会扯到他们的幼年回忆上?他不就是晚出生了几年吗?凭什么他就看不见小汤圆似的穆千梵?
    “咳!正事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将军夫人多年未有子嗣,所以老将军才纳了妾,谁知这小妾意外地合老将军的心意,于是就得宠了。后来小妾给老将军生了个儿子,于是就更得宠了,谁知长子三岁的时候,将军夫人怀孕了,于是将军府就上演了一出大戏,详细的过程我是不清楚了,别指望四岁的我能记住点什么,不过最终的结果是老将军发现长子并非亲生,于是将小妾和长子赶出了将军府。不知道我说得可对?”
    “对,陛下所言属实。”妾是她让老爷纳的,最后翻脸的也还是她,可她以为老爷会因为被背叛的愤怒而忘记那个女人,谁知道,反倒适得其反了,“当年,老身为了自己和阿舟的地位,陷害了千梵的娘。”
    “所以认祖归宗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做。”
    “哥哥能如此为将军府考虑,弟弟我十分感激。过去的二十多年,是我跟娘对不起你们,我会用今后的二十年、四十年去偿还,即使不能让哥哥的名字进入族谱,我也断不会再让哥哥在外受苦。娘,我这就去准备一下,以后哥哥就留在将军府里,您看行吗?”
    “嗯,好。”
    穆千梵瞪眼。子桑舟这“哥哥”喊得挺顺溜啊?不是,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定下来了?
    “老夫人和少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是穆家的少当家,会滞留平阳城,也只是为了弋的腿,这事儿解决了,我还要回家帮忙家业,不便于入住将军府。”
    “这……”老夫人蹙眉,“罢了,这件事情,你跟阿舟商量着办吧,无论你们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干涉,我累了。”
    “娘,我扶您回房。”子桑舟麻利地站起来,扶着老夫人离开书房。
    “梵梵。”莫亦云也没想到事情的最后会变成这样,有些担忧地拽了拽穆千梵的袖子。
    “云,你说,这算什么?”穆千梵怔愣半晌,皱眉,一脸茫然。
    “呵,女人啊,一旦牵扯到荣宠,就变得小肚鸡肠心狠手辣,这岁数大了,又念了几年经,老夫人现在是心胸宽广一心向善啊。”莫久君邪气地勾起嘴角,这话说得带着点嘲讽。
    “不行!梵梵,你现在就跟我走!我看子桑舟那样子不对,我可不能让你在歧路上越走越远。”说着,莫亦云拉起穆千梵的手就往外走。
    穆千梵的脑筋还有些转不过弯,呆呆地被拉着走。
    “站住!”楼弋右手一甩,一条细细的丝线从袖口急射而出,丝线的前端缀着个小铁坠,楼弋这么一甩一拽,那小铁坠就带着丝线缠在了穆千梵的腰上,“定安王请留步!”
    “楼弋你给我放开!”莫亦云扭头一看,转头狠瞪着楼弋,“梵梵留下,那可就是兄弟乱lun的大事!”
    楼弋一愣,转头跟莫久君对视一眼。莫久君也微微蹙眉。
    兄弟乱lun,这确实是大事儿,但又不是要让他们成亲办酒宴,只要能压得住,就不会有事的吧?况且,阿舟的态度如此明确,就算他们现在放走了穆千梵,阿舟也是会去把人追回来的,这是阿舟的脾性,凡是看上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思索半晌,莫久君抬眼看着莫亦云。
    “这就不劳烦定安王操心了。”
    “放屁!”
    第42章 云生气了
    “这就不劳烦定安王操心了。”
    “放屁!”莫亦云怒,“梵梵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楼弋你放是不放?”
    “不放!”自从穆千梵认识楼弋以来,楼弋第一次收起了温和的笑容,冷着脸,目光坚定,“这是阿舟和千梵两个人的事情,这决断,自然也是他们两个来做,轮不到你!”
    什么是常理?什么是道德?情之一字,本就无常,情的无奈,楼弋清楚,莫久君清楚,所以在对待子桑舟和穆千梵的事情上,他们不说支持,却也绝对不跟着添乱。在违背伦理和孤独终老这两个选项之间做选择,他们宁愿阿舟违背伦理纲常。幸福不幸福,可不是别人说的算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莫亦云也早就没有之前不正经的慵懒姿态,目光一凛,徒手袭向楼弋。
    “放肆!”莫久君大喝一声,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莫久君的苍龙剑不在手里,莫亦云的火云刀也不在手里,但是楼弋的引针却是从不离身。
    引针是一根前端拴着牛毛的天蚕丝,虽然进攻的时候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却很适合腿脚不便的楼弋,而这样的天蚕丝楼弋有两根,左手的拴着牛毛细针,右手的栓了个小铁坠,一个用来扎人,一个用来栓人。
    而穆千梵却只是垂着头站在一边,表情纠结,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以至于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打斗,面对偶尔飞过来木条碎碗,也只是随意地抬手拂开。
    老夫人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悔过了呢?这跟他原本预想的可不一样啊。他以为老夫人见到他之后一定会特别激动地赶他出门,可现在这又是闹哪出呢?追悔莫及?认祖归宗?这将军府里是净出些奇人异事吗?当年狠戾的老夫人突然改走善良风,而身为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子桑舟则是一直我行我素,根本不听人说话,这两母子还真是……这母子俩是专门为了克他跟娘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穆千梵垂着头琢磨着,想着想着,脚步就开始无意识地移动,等楼弋无意间发现的时候,穆千梵已经出了书房的门了。
    “千梵!”楼弋一激动,手中的引针急射而出,直接缠在了毫无防备的穆千梵的腰上,再那么用上内力一扯,穆千梵直接被向后拽飞出去。
    “千梵!”一声慌张的低、吼,子桑舟双脚连点,用上了轻功去追飞出去的穆千梵,堪堪在穆千梵落地前抓住人,然后抱着穆千梵一转身,自己做了肉垫。
    “哐当”一声巨响,子桑舟和穆千梵两个人直接砸断了桌案,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了穆千梵一身。
    莫亦云、莫久君和楼弋惊得全都停下了动作,傻愣愣地看着那边的哥俩被砸得稀里哗啦。你说子桑舟明明是想保护穆千梵的,偏偏垫了下边挡不住上边,俩人倒是同甘共苦了一回。
    “千梵,没事吧?”缓过劲儿之后,子桑舟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穆千梵的情况,连自己背后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没事。”穆千梵摇摇头,先直起身体,然后站了起来,才向子桑舟伸出手,“没事儿吧?”
    “没事。”子桑舟摇摇头,一把拉住穆千梵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然后就没松开,不管穆千梵怎么使劲儿,都挣脱不开子桑舟的手。
    莫久君、楼弋和莫亦云面面相觑。这两兄弟之间气氛和谐,反倒是他们为了这事儿吵吵闹闹的,这就是所谓的皇上不急太监急吗?现在将军不急皇上急?
    “你们在干什么?”站稳了之后,子桑舟一脸疑惑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和剑拔弩张的三个人。
    “定安王想要带千梵走。”楼弋环顾四周,有些抱歉地看着子桑舟。原本只是想要拦住莫亦云的,可是三个人一活动开了,哪可能保持书房的完整性。
    “定安王若是想走,就自己走,千梵以后就住在将军府了。不管这认祖归宗的仪式是否进行,千梵是我子桑家的长子,他可以为了报恩接管穆家的生意,但我子桑舟的哥哥,我断不会让他在外受苦!”子桑舟紧握穆千梵的手,语气坚定。
    “恚∷档牡故呛锰,梵梵还不是在西域过了二十年?在西域怪医手下的日子,你当真以为那么好过?”那怪老头想一出是一出,最初几年,梵梵可是被他折腾惨了,后来真正有了师徒的情分之后,那怪老头才不折腾梵梵,梵梵受过的苦,他们连一星半点儿都体会不了!
    “云,别说了。”那些是他穆千梵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现在提起来,又有何用?
    “什么别说了!你不说他们知道什么?!”莫亦云今天是真的生气了,这些人,都只管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要求,他们有没有想过梵梵?“三岁被扫地出门与将军府断绝关系,梵梵跟月姨南下的路是那么好走的吗?平阳第一名妓,多少心思龌龊的人盯着她呢?这一路上,月姨到底是怎么保住自己跟梵梵的?到了穆城进了穆家?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穆云一妻四妾,月姨是带着别人的种进门的!梵梵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们能想象到吗?五岁就被月姨送去西域,你们以为是为什么?啊?西域怪医,性格乖戾是出了名的,就为了试探梵梵的心性,把他关在蛇窟里足足五天五夜,那蛇都是无毒的没错,甚至连牙都被拔了,可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蛇群里呆上五天五夜,换成你们,你们谁能做到!子桑舟,你真该去西域看看,看看梵梵的书房里都是什么!你才认识梵梵几个月?但是梵梵认识你二十一年!从你出生那天算起,他比你娘都了解你!”
    “云,说够了没?”穆千梵抬眼,脸色冰冷地看着莫亦云。
    “没说够!他子桑舟不就跟你有点儿血缘关系吗?他知道你什么!你在穆家受辱的时候他在哪?你在西域蛇窟的时候他在哪?武林大会众家挑衅的时候他又在哪?是他们子桑家对不起你跟月姨,你跟月姨吃苦受难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子桑家的错,你还护着他干什么!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就是要让他愧疚!你喜欢千梵?你爱千梵?你想跟千梵在一起?我倒要问问你子桑舟,你凭什么?”
    凭什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问得子桑舟心虚,牵着穆千梵的手微微松开,但就在穆千梵的手要从手里滑出的时候,子桑舟又突然收紧了手,紧握住穆千梵的手不放。
    “就是因为我欠他的,我对不起他,所以,我会用剩下的全部生命去补偿他。”
    “但是梵梵不想呆在这里!你以为将军府对他来说是什么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吗?到最后,你还不是只想到你自己?什么补偿,什么喜欢,你只不过是在给你自己找借口!”
    “云,够了,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莫亦云越说越过火,子桑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他的手却一直抖个不停,穆千梵大致能猜到他颤抖的原因,心里一揪,有些心疼了。
    当年的事情跟还未出生的子桑舟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跟娘亲的那些遭遇也非子桑舟所愿,也不是完全没有怨恨过子桑舟,但那都是年幼的时候,因为羡慕,所以憎恨。穆千梵还记得师叔神医说过,所谓恩怨,是因为心里放不开。而他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跟着师父和师叔东奔西跑,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和留恋,也见过太多的悔恨和泪水,那些因为执着和放不开而造成的悔恨和悲剧是那样的让人无奈和心痛,所以在不断地旁观中,穆千梵认为他有太多需要珍惜的东西,所以没有时间和心力可以浪费在仇恨上。何况孰是孰非,又怎是说得清楚的。
    “与我无关?好!与我无关!是我多管闲事!这样的你,我也不想再管了!哭去吧你!”盛怒中的莫亦云一瞪眼,气得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歇斯底里地胡乱吼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云!”穆千梵一惊,抬脚就要去追,但子桑舟死拉着他不放手,穆千梵甩了几次都没甩开,只能看着莫亦云的背影干着急。
    “去哪?”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正好挡住莫亦云的去路。
    “师叔!拦住他!”穆千梵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忙喊一声。
    那身穿白衣的男人有些疑惑地蹙眉,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反而快得莫久君几个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莫亦云就被人点穴定住了。
    “唔……”被人挡住了去路,莫亦云本想破口大骂的,可是鼻尖一动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即将破口而出的词句就在嘴边一转又给咽了回去,一身暴怒的七焰也瞬间变小了,就连被人点了穴都没脾气,“师叔。”莫亦云对这些人的称呼,都是随着穆千梵的。
    莫久君和楼弋看了看突然从天而降的男人,再看突然间变得乖顺的莫亦云,茫然对视。这又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神医总是穿着白衣出场……_
    第43章 师叔澜沧
    莫久君和楼弋看了看突然从天而降的男人,再看突然间变得乖顺的莫亦云,茫然对视。这又是什么情况?
    “师叔!”穆千梵上前一步,却又被子桑舟拉了回去,“松手啊!”穆千梵扭头,瞪着子桑舟。
    子桑舟抿嘴。穆千梵的师叔?也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他来干什么?子桑舟抬眼看向书房外站在小院里的神医,戒备着。
    澜沧别的没看见,就看见满屋子的狼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子拉着穆千梵不让走,澜沧眉心一蹙,右手抬起,轻飘飘那么一挥,一股真气汹涌而出,直奔子桑舟就去了。
    “小心!”子桑舟一惊,下意识松开穆千梵的手,然后手腕一转,将穆千梵推了出去。
    “喂!”穆千梵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推了出去,等站稳了再扭头看子桑舟,却见子桑舟这次直接被澜沧的真气拍墙上去了。
    “阿舟!”莫久君和楼弋吓了一大跳,赶忙过去查看子桑舟的状况。
    见子桑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将穆千梵推出去,澜沧蹙眉,有些疑惑。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吗?
    “师叔干得漂亮!”不用回头,莫亦云只听声就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我让你来做什么?”然后莫亦云的嘴角都还没咧开呢,就被澜沧一句话打回原形,抿嘴,低头,“说话。”澜沧的声音不大,也没带怒气,却让莫亦云心肝一跳,吓得口干舌燥。
    “师叔您让我来保护梵梵……来着。”莫亦云有些心虚地说道。
    “嗯,然后?”看着莫亦云垂着头那心虚样,澜沧的眼中有笑意闪过,但也只是瞬间,昙花一般。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人是来了,可梵梵哪需要他保护啊。莫亦云撇撇嘴。天晓得他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位神医,每次碰面他都有种老鼠看见猫的感觉,而他莫亦云是那只悲催的小老鼠。
    “千梵,过来。”澜沧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然后转头看向穆千梵。
    “是,师叔。”穆千梵瞄了子桑舟一眼,然后快步走向澜沧,“师叔怎么来了?”
    “从雪山回来,没看见澜清。他来过?”澜沧先上下打量了一下穆千梵,确定穆千梵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才开口。
    “师父?没有啊。怎么?师父又不见了?”穆千梵蹙眉。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无事。”只是在雪山上碰到了个老朋友,虽然那时澜清的老朋友,“为何住将军府?”
    “嗯……身份刚刚暴露。”穆千梵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澜沧。
    “回去?”澜沧蹙眉。
    “师叔。”澜沧话音刚落,子桑舟就弓着背有些艰难地走出了书房。都说神医医术高明,怎么从来没人告诉他神医连内力都如此浑厚?这把他往墙上一拍,差点儿就下不来了,“初次见面,晚辈子桑舟,是千梵的弟弟。”
    看见子桑舟疼痛难忍的样子,穆千梵微微蹙眉。
    “给。”千梵和这什么什么舟的关系好像不错,不然不会担心。所以澜沧手一翻,掌心就多了一粒小药丸。
    “多谢师叔。”穆千梵扭头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师叔虽然总是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实际上很疼他的。穆千梵拿起药丸就走到子桑舟身边,“这是师叔特制的,能调理内伤增进内力。”
    子桑舟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将那小药丸吃掉了,然后席地而坐,开始调息。
    子桑舟如此果断的行为,让澜沧的眼中、出现了满意的神色。这小子,相信千梵,不错,不错。
    “哼!师叔,你管他做什么!”莫亦云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
    “乖,别闹。”澜沧抬手,揉了揉莫亦云的头顶,揉乱了莫亦云的头发。
    师叔……您在做这种代表疼爱的举动时,能不能稍微露出点和蔼的表情?您这冰冷的表情,让人好生怕怕啊!
    “千梵,雪莲。”
    “嗯?”穆千梵一愣,扭头就看见澜沧的手上又多了一个玄冰盒,“师叔,给我?”
    “用不上。”他不会说这是他特地去给穆千梵找的。莫亦云怕冷,雪山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千梵去。
    “多谢师叔。”不用自己亲自去找,穆千梵乐得省事,笑着去接下了雪莲。
    “多谢神医。”莫久君跟楼弋对视一眼,也恭恭敬敬地跟澜沧道了谢。
    “嗯。”澜沧点点头。
    “药材这就齐了,我去配药,趁着师叔还在,我心里也能有点底。”不等澜沧回答,穆千梵就拿着雪莲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他知道,澜沧疼他,会帮他,而且这么多年了,他也不需要跟澜沧客气。
    澜沧一愣,摇头失笑。他本是想送到了雪莲就离开的,不过罢了,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冷静了?”澜沧转头看向莫亦云。
    “嗯。”莫亦云乖乖地点头。
    澜沧手微动,就帮莫亦云解了穴,见莫亦云能活动了,就走向楼弋,然后在楼弋面前蹲下,在楼弋的腿上捏了捏。
    “神医,弋的腿情况如何?”莫久君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抓住楼弋的手。
    “与我无关。”谁知澜沧轻飘飘地瞄了莫久君一眼,轻飘飘地丢给莫久君四个字。
    莫久君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穆千梵不在,莫久君就只能向莫亦云寻求答案。
    “师叔的意思是说,楼弋是梵梵的病人,他不插手。”莫亦云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解释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个地方让师叔坐下啊!”
    “是是,神医这边请。”莫久君猛然惊醒,赶紧为澜沧引路。
    “将军府,你做主?”澜沧有些疑惑地看向莫久君。将军府的男人不是只剩下千梵的弟弟了吗?哦,对,还有千梵。这个人是哪冒出来的?
    “哈哈。”莫亦云被澜沧这话逗笑了,然后嬉皮笑脸地为澜沧解释,“师叔,他是皇帝,哪都少不了他。”
    “是嘛。”澜沧上下打量了一下莫久君,微微点头,“皇帝换人了啊。”
    莫久君脚下一歪,差点从栽倒。神医大人,皇帝早就换人了好吗?他都当皇帝七八年了,要不要这样无视他啊!但是澜沧并没有放过莫久君,紧接着又摸着莫亦云的脑袋说了另外一句让莫久君想立刻撞墙的话。
    “云要乖,不当皇帝,死得早。”
    “噗哈哈哈!”莫亦云一愣,然后捧腹大笑,“师叔说得对!不当皇帝不当皇帝,我可不想早死。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慢点。”这孩子,笑点真低,他说的事实而已,有那么好笑吗?还是千梵的笑点高一点。
    “师叔,我真是爱死你了!哈哈哈!”因为澜沧的手一直放在莫亦云的头顶抚摸着,所以莫亦云这一笑,就顺势笑倒在澜沧怀里。
    “嗯。”澜沧一愣,偏头看了看莫亦云笑扭曲了的脸,眼中精光闪过。
    “师叔喝茶。”亲自引着澜沧去了将军府的茶厅,莫久君殷勤地亲自为澜沧斟茶倒水。
    “嗯。”澜沧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泰然地接了茶杯,抿了一口,动作一顿,才将茶水咽下。
    “有白水吗?给师叔倒杯白水去。”莫亦云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这茶水不合澜沧口味,眉梢一挑,对莫久君颐指气使地说道。难得抓到个欺负莫久君的机会,怎么能不欺负个够本?这黑心皇帝刚刚还和楼弋两个人欺负他一个人呢!
    “嗯?怎么?是这茶水不合神医口味吗?”将军府的茶叶,可都是他给阿舟的贡茶。
    “哪那么多废话!师叔喝的茶都是用西域雪山上的水泡的,你这能比吗?就那点茶叶不错,还被这水糟蹋了。”
    莫久君嘴角抽了抽,赶紧吩咐人给澜沧准备水。莫亦云这小子可算是找到机会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是不?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为了弋这双腿,他忍了!
    楼弋则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莫久君。久君本就和定安王不合,这样被欺负,肯定不开心吧?
    像是察觉到楼弋的担忧一样,莫久君微微偏头,冲楼弋笑了笑。
    这一笑,楼弋的心瞬间就安稳了。
    “师叔。”没过多久,子桑舟就亲自端着白水进了茶厅,亲手给澜沧倒上。
    “有事?”澜沧盯着那杯白水看了一会儿,没动。
    “嗯?”子桑舟一愣,不知道澜沧这“有事”指的是什么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亦云下巴一扬,鄙视地看子桑舟一眼。
    “所以,何事?”澜沧抬头,不冷不热地看着子桑舟。
    “没事。”子桑舟抿嘴,放下装着白水的茶壶,抬脚绕到楼弋的身边坐下。
    没事吗?那这么殷勤干什么?澜沧有些不解,却没再继续问。
    茶厅里也再没人说话,莫亦云抱臂坐在座位上,鼓着腮帮子,似乎还有气,澜沧安静地喝着白水,一个字不说,楼弋、莫久君和子桑舟三个人则一会儿对视一次,一会儿又对视一次,交换着只有他们才读得懂的眼神,直到穆千梵带着配置好的药汤进门,这诡异的安静才算是被打破了。
    第44章 跪俩时辰
    “来了。”穆千梵一阵风似的冲进茶厅,直奔着楼弋就去了。
    “等一下!”可还没到楼弋跟前儿,穆千梵的脚步就被莫久君拦住了。
    穆千梵被迫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莫久君,但是立刻就明白了莫久君的意思,所有的兴奋和激动瞬间消散,化为乌有。
    “啧!梵梵,咱们走!他们不相信咱,咱还不给他治了呢!”莫亦云的第一反应也是一愣,然后就怒了,愤然起身,抓住穆千梵的手就往外拖。
    “等一下!”莫久君一惊,抓住了穆千梵的另一只手。
    澜沧不干了,脸色一愣,指尖在茶杯里一点,然后曲指一弹,一滴小水滴势如破竹地袭向莫久君,从莫久君的手背上擦过。
    “嘶!”手背一疼,莫久君的手劲一松,就让穆千梵脱了手,抬手一看,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痕。
    “千梵出自我灵山门下,多少人付以千金一跪求他医治都求而不得。果然是睢宁国的皇帝,这都看不上。哼!千梵,走!”澜沧衣袖一甩,冷着脸起身,扭头就走,白衣飘飘,动作干脆利索。
    “梵梵,走!”莫亦云也冷哼一声,拖着穆千梵就往外走。
    穆千梵蹙眉,被莫亦云拖着往前走。他虽然并不那么想走,但师门规矩不可破,不违师命就是师父跟他说过的第一条。澜沧虽然是他的师叔,但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在他心里是跟澜清一样地位的存在。
    “等一下!”子桑舟大惊失色,猛冲两步,伸手就去抓穆千梵的手。
    “哼!”早就料到会被子桑舟阻拦的莫亦云突然使劲儿一拽穆千梵的胳膊,将穆千梵拽进怀里,手往穆千梵的腰上一揽,双足轻点,腾空而起。
    “云!”穆千梵蹙眉。
    “师叔不让你医,这人你就不能医!难不成你还想违背师命吗?”莫亦云揽着穆千梵躲闪着追上来的子桑舟,红色的大氅被风鼓动得猎猎作响。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几个人闹腾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后院的老夫人,老夫人一见好几个人漫天地飞,顿时就慌了神儿了,“阿舟!千梵!你们干什么呢?”
    “久君,除了我和阿舟,你难道不能尝试着去相信一个人吗?”楼弋自己推着轮椅行到莫久君身边,蹙眉。
    “我能,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冒险。”莫久君的手按在楼弋的肩膀上,收紧。让楼弋惊讶的是,莫久君的手在颤抖。
    “久君,我这腿,哪怕一辈子就这样,我也不在意,你这又是何必。”楼弋反手握住莫久君的手,叹一口气。
    “弋,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非要这皇位不可?”莫久君偏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楼弋。
    “为何?”楼弋一愣,仰头,疑惑地看着莫久君。他以为那只是大势所趋,置身于那滔天巨浪中,即使不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也难逃一劫,他以为莫久君仅仅是身不由己。
    “罢了,无事。”莫久君盯着楼弋看了半晌,突然摇着头笑了,叹一口气,抬脚,走出茶厅,仰头看着屋顶上迎风而立的澜沧,“神医莫怪,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前辈莫怪。”
    “我灵山一脉开山百年,言出必行,从不欺诈蒙骗,还从未被人质疑过,你是第一个。”澜沧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莫久君,一身傲气直压莫久君。
    “晚辈知错,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莫久君低头,拱手,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前辈。
    楼弋静静地坐在茶厅里,一言不发地看着莫久君僵硬地弯曲着的脊背,从小到大,这是楼弋第一次看见莫久君向别人低头。
    “跪两个时辰。”澜沧睨了莫久君一眼,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身为皇帝,能低的了头,弯得下腰,态度诚恳地道歉并提出请求,此番心性,倒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晚辈知道了。”莫久君只是一愣,然后二话不说,撩起衣摆就跪了下去。
    “久君!”楼弋惊呼一声,“久君,你是皇帝!站起来!”
    莫久君转头,冲楼弋笑笑,就又转回去,跪得笔直。
    “师叔!”莫亦云有些不满。
    “你也下去。”澜沧转头,冲子桑舟使了个眼色。
    “是,师叔。”子桑舟一愣,看了看同样不明状况的穆千梵,一转身,跳下屋顶,走到莫久君身边跪下。
    “呵,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还能再跟你一起跪着受罚。”
    子桑舟刚跪好,就听见了莫久君戏谑的低语。
    “嗯。”子桑舟的眼中也有笑意闪过。小的时候,他、莫久君和楼弋三个人就是形影不离,他倒是没什么,但莫久君和楼弋都不是家中长子,也不是什么被器重的孩子,所以经常受欺负,被人欺负还手要被罚,被栽赃嫁祸要被罚,功课做的不好也要被罚,三个人几乎是三天一小跪,五天一大跪,小跪一个时辰,大跪三个时辰。
    “云,这皇位,莫要抢。”澜沧的眼神在莫久君、楼弋和子桑舟三个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走到莫亦云的身边,小声说道。
    “师叔认为我会输?”莫亦云眼神一紧,紧盯着茶厅门前跪着的莫久君。
    “此人为帝七年之久,为达目的,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性坚定,心胸豁达,城府……亦非你所能及,若为敌,惨败,或者险胜,于你,无益。”澜沧说这话,完全是从客观角度去评价的。
    “梵梵以为如何?”莫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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