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的这尊动物陶像大约高35cm,宽20cm,不是埃及陶器的常见风格,精细度更高,而且这个公羊头——即使同为公羊头,在埃及明也有着很多不同的形态,代表不同的神、不同神一天不同时间的样子。
    眼前这个公羊头,福特纳此前没有看过,记忆没有。
    它最特别的还是在于那一双羊角。
    正如一些涉及羊头、羊角的圣书体字“??,??,??,??,??,??”,埃及明的羊角大都是平直而带一点伏线条的,或是两边向上翘。
    可是这双羊角弯曲得像卷动的漩涡,又有些像子宫——正如“子宫”的圣书体“??”。
    “乔治……”福特纳不由说道,心已有了一个判断,“子宫形状的羊角,这不像是埃及人的手笔。”
    “对,对……我也这么想,子宫……”爱德喃喃着鉴别,“是努比亚人,是库施人……”
    他们对埃及明懂得很多,但保罗史密斯就已经听不太懂,拜什尔和艾拉就更加糊涂了。
    “什么意思?”拜什尔问道,提防着他们动歪心思,“你们说这不是真品?”
    “不,不是那个关系。”福特纳望着那尊陶像,也想上去细看,只是暂时被爱德占着位置,“公羊头狮身,一般来说,代表的是太阳神阿蒙,但这个陶像的情况不一样,那不是常见的羊角,也不是阿蒙角……”
    “这陶像不是太阳神阿蒙?”保罗史密斯听出点意味,想过来了,“是库施人的太阳神?”
    “是的,保罗,我想有这个可能。”福特纳应道。
    “你们最好给我们解释清楚。”艾拉很有些不耐烦,心里认定这是对方压价的手段,还在那唱着双簧呢,“什么太阳神不太阳神的,说吧,别以为我们会听不懂。”
    爱德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语,戴着手套的双手正在轻轻触摸着陶像表面,如痴如醉,如疯如迷。
    福特纳深呼吸了下,那暂时只是一些想法,尽量简单地解释道:“阿蒙神是埃及人的太阳神,但阿蒙神最初的形象是没有公羊角的,公羊角这一个元素是埃及人征服了努比亚地区的库施王国之后,吸收了库施人的太阳神,可能还有‘尼罗河源头之神’克奴姆的公羊头形象,阿蒙神才开始有了公羊角。”
    “后来,克奴姆也成了埃及众神里面的公羊神,传说是它创造了人类,来到上的每个人都是由克奴姆用泥土造成婴儿,再把婴儿放进他们母亲的子宫里面。”
    “至于库施人的太阳神,叫什么名字已经遗失了,历学一般将其称为‘努比亚阿蒙’。”
    福特纳越说着这些,心神越是凌乱,那种恍惚之感越强烈了。
    他再一次好像看到那双子宫形状的羊角在转动,但是当定了定心神,那又只是一尊古老的陶像。
    “所以……你们知道吧,这里就是努比亚地区,库施王国就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在新王国时期之初,埃及征服了库施,那是公元前1500多年左右的事情。虽然库施成了埃及的一个重要省份,不管是化、经济等各方面都从最初的殖民关系变得越来越共生。
    但是库施地区也一直有各种叛乱,尤其是新王国时期间的二百多年,很多大小不一的叛乱。后来到公元前1075年左右,新王国崩溃了,库施人就恢复了独立。几百年之后,他们甚至反过来征服了埃及,建立了第二十五王朝。
    也是这个关系,阿蒙神的公羊角形象变得稳固,另外继续逐渐和拉神合为阿蒙拉神,称为上帝之王。
    因为拉神——这也是太阳神,拉神在傍晚时候的样子,就被认为是公羊神克奴姆。
    所以这个陶像,是太阳神,但它不是阿蒙神,不是埃及人的神,相比阿蒙更像是拉,像是克奴姆,像是努比亚阿蒙,是库施人的神……这样的话,就解释得了那行圣书……”
    福特纳说得自己入了迷,一些想法贯通来了。
    “国王的反叛者,太阳神阿蒙的反叛者,用石头疾病,把伊姆霍特普及其追随者杀掉,建立公羊头太阳神统治的新界。前一个太阳神是埃及人的阿蒙,后一个太阳神是库施人的……我也不知道神名。在埃及和库施明,神的名字是有力量的,本身有力量,如果神名被夺取了,那这个神就陨落了。‘努比亚阿蒙’的神名就是被阿蒙夺取了。
    他们相信呼唤神名能得到力量,所有的祭祀活动都离不开神名,从政治来说,把‘努比亚阿蒙’的神名灭掉,那库施人的明就会失去独立性,被逐渐吸收融合……所以即使库施人后来复国,甚至成为了埃及的主人,也还是把‘阿蒙’‘阿蒙拉’作为他们崇拜的太阳神的名字。
    努比亚阿蒙,已经陨落了……”
    福特纳说着这些凌乱的话语,那双子宫形状的羊角??,像把他的心脏也漩动来。
    “好了,好了。”艾拉早就没在细听,恼道:“直接说吧,这个陶像你们开多少钱?”
    “这里……有圣书体字……”爱德忽然发出了轻轻的话声,似乎带着一点迫切与狂热,“这是个名字……赫里,你过来看看,这个名字的修饰语是‘赐予生命的’……这是个神名!”
    福特纳心头猛然一提,只见爱德已是双手捧着那尊陶像,双脚弯曲快要跪到地上,双目紧盯陶像狮身上的一处,身影将其遮掩得只剩一点边角,是一行圣书。
    最前面的一个修饰语????,赐予生命的……
    那是“努比亚阿蒙”的神名……
    “乔治!”福特纳不知为何呼喊出声,浑身不寒而栗,声音都在颤抖:“别!”
    保罗史密斯、拜什尔、艾拉他们还都困惑着,那边桌前的爱德沙哑狂乱地念了什么,怪异得不似人声。
    “I?!真正的太阳神,万物的创造者,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
    随着这呼唤声,帐篷内后面那堆被尼龙布盖着的长方形东西,缓缓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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