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贾琏在荣国府大肆散钱,两府下人自然高兴。
    特别是宁国府,更是觉得惊喜莫名。
    一直以来,荣国府因为主子多,尊贵的人也多,发赏钱的时候,也比宁国府多。
    以前他们只能干羡慕,哪成想,这次琏二爷回京,连他们都能沾光。
    琏二爷果然不愧是尊贵人,胸怀就是博大。
    如此看来,以后琏二爷要是有用的上他们的,他们也要尽心服侍,争取能够成为琏二爷的人,那好处才多啊。
    而荣国府的人,因为可以比宁国府的人多拿一份赏钱,不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心生几分优越。
    从琏二爷让荣国府当差的奴才多拿一份,看得出来琏二爷还是偏袒自己人的。
    奴才们皆大欢喜,两府各房主子可就看法不一了。
    比如邢夫人,当她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疑惑。
    “真有那么多钱?二老爷和二太太,舍得拿出那么多钱出来打赏?”
    当初各房凑钱建省亲园子,邢夫人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她没钱,所以插不上话。
    可是她心里却有算盘,眼睛也一直盯着荣国府的官库。
    她可是知道,如今的王夫人和王熙凤越发小气了,动不动就以官中紧张为由,克扣各房的待遇。
    “大太太不知道,这不关老爷和二太太的事,是琏二爷和琏二奶奶自己拿钱出来打赏的,根本没从官中支银子?”
    “他们自己掏钱?凤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有,她不是说,她没钱吗?”
    邢夫人更疑惑,还有些不满。
    当初贾赦死后,留下的那些宝贝,除了少部分被她提前藏了起来,其他的,可都是被贾琏两口子给变卖了。
    至于其他少许的固定资产,也在两府账房合并之后,被贾琏划入荣国府官库了。
    本来她是定要和贾琏两口子分一分这遗产的,谁知道后来贾琏居然答应贾母等人,将变卖所得的银子,全部留出来给后面的园子做预算……
    筹建园子,她是一分钱没出的,当时自然也不好意思反对,这才不了了之。
    但她心里,还是觉得贾琏太老实,没有算计,那么轻易就把那好几万的银子交出去了……
    至于王熙凤说没钱,那是因为在贾琏离京的时候,提醒过她园子的建造,可能出现未知的缺口,让她做出将所有银子都已经拿出去了的架势。
    王熙凤何许人也,在这一点上,自然做的完美。以致于,不但在园子预算出现缺口的时候,王夫人没好意思找她帮忙,甚至让邢夫人,都以为贾琏两口子真没钱了。
    毕竟,关于后面的园子,不论是贾母、王夫人还是贾琏两口子,都是出了好几万的银子的,这些她是知道的。
    看见邢夫人如此天真,其陪房婆子嗤笑道:“大太太还真信二奶奶的话?若是往年的话,那还真有可能。
    可是自从琏二爷当了官之后,前前后后,往家里送了多少银子,太太知道吗?”
    “多少?”邢夫人表示,真不清楚。王熙凤太精明,在有意瞒着她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让她察觉太多的破绽。
    “额,具体多少奴才自然不知道,但是听我家那口子说,反正琏二爷肯定是不差钱的!
    大太太兴许也能猜到,那些当官的,一个个来钱都容易的很。
    更何况,咱们家二爷,还在兵马司当印官,别的不说,底下的人平日里孝敬他的,就不知道有多少?
    琏二爷如今又改了性子,他的钱,不是交给琏二奶奶管着,还有何人?
    我听一个到琏二奶奶屋里办过事的婆子说过,如今琏二奶奶院子后面的几个厢房,常年四季都锁着,根本不让人进去。
    她打那窗户缝儿往里偷瞧过,里面的东西都堆满了,全是值钱的货!”
    “这……”
    邢夫人震惊了。
    这婆子不说,她还真不知道,竟有这回事。
    “倒也说得通,这两年,琏儿单是宫里的赏赐,就接了不知道有多少。更别说,他们男儿家在外当官,有多少我们妇道人家不知道的来钱法子,他也不可能到处和人讲!”
    邢夫人恍然大悟的点头,眼神都亮了起来。
    算起来,贾琏可是她的儿子!
    自两边合账以来,就遇到筹建园子的大事。特别是知道王夫人亲自开口,向尤氏支借了好几万的银子之后,她就担心荣国府官库枯竭,将来一家人都过苦日子,所以早早的就开始谋画,多给自己屋里划拉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她这么多年,各处钻营,勤俭节省,一共也就积攒了数千两银子!
    原本她还觉得很不错,比她们老邢家的祖产都多多了,但也要看和谁相比。
    比如贾琏,听这婆子说,贾琏让人摆在那前院的银子、铜钱,加起来至少五千银子往上……
    简直没法比。
    陪房婆子看出来邢夫人的心思,笑道:“现在太太可以放心了,以琏二爷的本事,将来只会越来越富贵。而太太你可是琏二爷唯一的嫡母,将来琏二爷不孝敬你,又能孝敬谁呢?”
    邢夫人听得这话,那是心花怒放,笑道:“那是自然……”
    对这一点,邢夫人还是没什么担心的,自贾赦死后,她和贾琏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贾琏离京之前,甚至还嘱咐她多关照其亲弟弟贾琮。
    贾琏越富贵,她越高兴。
    要是没有王熙凤就更好了,她觉得,若不是王熙凤从中作梗,贾琏会更加孝顺她,说不定,贾琏的那些银子,都有可能交给她来保管。
    这么一想,就连贾琏现在散出去的银子,她都开始心疼。
    “你们一个个也别在我这儿杵着,都去琏儿那里领赏去,把咱们院子还有琮儿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叫上,别叫那些不相干的人把银子都领完了……”
    听到邢夫人的嘱托,婆子们虽然都听命去了,倒也没太担心。她们早就打听清楚了,人人有份呢。
    宁国府,尤氏听到仆妇的汇报之后,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笑着吩咐银蝶:“你去告诉来升家的,让她去账房支三百贯钱给府里的人都分一分,也算是为琏二爷庆贺。”
    尤氏,可不想让底下的奴才们觉得,她这个主母不够意思。
    至于三百贯钱会不会太少……
    本来宁国府人口就比荣国府少很多,特别是贾珍贾蓉之事后,她又打发出去不少。
    所以三百贯,足够给每个人意思意思了。
    ……
    荣国府大院之内,仍旧热闹不止。
    “林之孝,一家共计十四份,另二爷格外赏赐林之孝纹银五两,林之孝家的纹银五两,林红玉纹银一两,合计纹银十一两并七贯钱。”
    随着底下林之孝家的带着其两个儿子叩谢领赏,站在贾琏身边宣读的林之孝,也放下名册,朝着贾琏狠狠的叩了一个头。
    贾琏摆手让他起来,看向一旁侍立许久的赖大。
    “赖总管……”
    赖大走到当中,跪下回道:“奴才家里那口子,如今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不能前来领赏,只能奴才代领,还请二爷恕罪。”
    贾琏瞅了他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听闻赖总管一共有三个儿子?”
    “禀二爷,奴才是有三个儿子……”
    “听说你大儿子尚荣,早就中了秀才,正在全力奋读准备乡试?”
    “是……”
    “哦,那我倒要提前恭喜了。他若是真有出息,能够乡试得中,也算是为我贾家增光添彩的事。”
    赖大一听甚喜,连忙笑道:“二爷是抬举他了,他本来只是个奴才秧子的命,若非主子恩典,从他出生就放了他出去,他哪有读书的命。
    如今能够有这机会去贡院见识一番,已经是他的造化了,我们从没想过他能得中呢。”
    贾琏笑了笑,“你也不用谦虚,天底下有机会读书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谁都能把握的住的。
    我也不是抬举他,普天之下尽管去问,哪家奴才的家里,能够有秀才公坐镇的?
    更别说举人老爷了。
    他若真能得中,的确是为我贾府长了脸面,届时,我自有赏赐。
    就怕……赖总管富贵惯了,瞧不上我这几个铜板……”
    赖大脸色微微一变,忙道:“二爷说的哪里话,奴才一家能有今日这景象,全赖一代代主子的恩典。
    至于我儿尚荣,别说他还没高中,就是哪一天真的中了,他要是敢忘恩负义,背弃主子,老奴第一个打断他的狗腿!”
    赖大被贾琏的话,给惊到了。
    虽然他一直笃定,以赖家几辈子服侍贾家的功绩,以老母亲在贾母面前的体面,即便是贾琏,也不可能拿他家怎么样。
    但是,不代表他敢触逆贾琏。
    这还是当年的贾琏。如今的贾琏,更是贵为侯爷,若是撕破脸皮,只怕连贾母都不一定能够保的住他们赖家!
    他在贾琏面前,自然小心谨慎。
    第二,关于儿子尚荣……
    别说儿子还没中举,就是哪一天真的中举,有资格做官了,那还要仰仗贾府的提携。
    作为国公府的总管,常年在贾政身边服侍,赖大对于官场的事,也是一清二楚的。
    以他们家的根基,即便儿子中举,也只有靠贾府的势力,才能给安排一个官职……
    至于中进士,他们没奢望过,甚至不敢奢望。
    要知道,所有进士,都是要经历殿试的,也就是有可能要面见皇帝!
    万一皇帝问及儿子的家世,儿子该怎么说?
    父亲、爷爷都是荣国府的奴才?
    真要那样,他都可以想见,皇帝的面色会有多么难看。
    本朝科举取士,虽然不似前朝一般苛刻,不论士农工商,皆可参加科考。
    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奴才!
    虽然儿子尚荣从出生起就被贾府放了自由,属于平民,但是皇帝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所有进士,那可都是一定能做朝廷命官的。
    所谓君臣之间,其实也相当于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朝廷命官的父母,居然是别人家的奴才?这让皇帝怎么想?
    雷霆大怒不一定,不爽是肯定的。
    让皇帝不爽,赖家的结局已经注定。
    所以,赖家从未打算让赖尚荣考取进士,只期望能够中个举人,然后凭借贾府的关系,悄悄摸摸混个一官半职,从此赖家从奴才阶层,一跃成为士人阶级。
    只要不入皇帝的眼,想来也没人会追着他赖家不放。
    可以说,赖尚荣可是赖家翻身的唯一机会,从小他们就细心培养,比什么都重视。
    赖大岂敢让贾琏心存不满,万一毁了儿子的前程,那整个赖家,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面对赖大谦卑的神色和话语,贾琏心内并无一点波澜。
    说实话,若非他刚刚回京,家里事情正多,他真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赖家连根拔起。
    倒不是说赖家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他只是不想,一个本来就不够忠心的家族,一直攀咬在贾府身上。
    至于说赖家为什么不够忠心……
    其实很多事实都说明了。
    最大的一点,就是赖家培养赖尚荣读书科考!
    当初贾母还掌家的时候,看在老姐妹赖嬷嬷的面上,将其长孙放了奴籍,这本是恩宠的表现。
    至少,当时的贾母肯定没想过,让赖家培养出一个官老爷!
    试问,一个官老爷,除了天家,还有哪个家族有资格做他的主子?
    再比如,赖家自赖大赖升两兄弟之后,就再没有让他们的子女,到两府做苦差……
    这一点,对比林之孝早早把儿子、女儿安排进府,从三等奴才开始做,有天壤之别。
    所以说,很多事情并非无迹可寻,只是贾母,贾政等人看不见罢了。
    当然,以赖家兄弟和赖嬷嬷的圆滑,贾母等人看不清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身在局中,甚至还觉得赖家忠心的不得了,好多大事,都交给他们操办,他们直呼省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赖家是十分成功的。
    若非出身低贱,以赖家这几代人的能力,发展成一个大家族,甚至成为世家,都是有可能的。
    对于赖家这些人的能力,贾琏还是很肯定的。
    只不过,谁叫当初,他给这个赖大机会,他抓不住呢?
    既然当时没有投诚,就注定消亡。
    从去年贾赦等人的丧礼,到建造这偌大的省亲园子,尽管赖家够谨慎小心,但在他的有心监视下,他早就掌握了他们贪污的足够证据。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赖家剔除干净。
    只是不急在一时。
    如今的赖家,连赖尚荣都还没有中举做官,也不可能敢做背叛贾家的事情。
    “赖尚荣就罢了,你另外两个儿子呢?这一年到头,我可难得见到他们几次。”
    贾琏又随口问道。
    赖大心头微动,莫非是因为这一点,惹得二爷不快了?
    “二爷恕罪,前些年,因为他们太年轻,奴才也就没在府里给他们安排差事。
    这几年,府里的人事也没什么变动,我就让他们两个,随着我一直在老爷身边跑跑腿。
    二爷既然问起他们,要不然,我求老爷开恩,让他们到二爷的门下做事?”
    “那倒不必,既然他们跟着老爷,那就让他们一直跟着吧,我身边不缺人使唤。
    好了,你去领银子吧。”
    打发完赖大,整个赏赐环节就算结束了。
    看起来声势浩大,实则所有奴才加在一起,统共没花够一千两。
    原先宁荣二府有六百多号人丁,如今少了一点,也有五百多。
    平均每个人,也就一两多银子,这还是将那些管家、管家媳妇们全算上。实际上,大多数人,也就拿一贯钱左右。
    挥手让林之孝下去,然后给了旁边的赵胜等人一个眼神。
    赵胜等会意,立马将大厅一角的一群人给引了过来。
    这些人,女人和孩子居多,每个人额头上,都系着一条孝带。
    贾琏看见他们,面容也一下沉俊下来。
    不等这些人对他磕头,他已经站起来,面向一众还未散去的奴仆。
    “想必你们中很多人都听说了,此番我奉旨离京,经历了多番生死危机。
    所以说,今日我能回来,完全算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但是,我活着回来了,可是跟着我去瓦剌的许多人,却没能回来。
    也可以说,我这条命,就是那些没有活着回来的人,救回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虽然心痛,但也无可挽回。
    但我能够保证一点,那就是代替他们,照顾好他们的妻儿老小!不让他们的鲜血白流,更不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感觉心寒。
    所以,今日召集你们至此,除了顺道给大家发一点赏钱,更重要的,却是要告诉你们一点。
    眼前这些人,他们的儿子、丈夫,或者是父亲,是为我贾琏而死。
    所以,我不希望,将来某一天,听到有人说,他们中任何人,受到别人的欺辱。
    更不希望他们中,某个人指着我贾琏的鼻子,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尔等,可明白?”
    贾琏的话,虽然说的平静,但是意思,却叫大院内,所有人面露异色。
    那些跪着的人,更是一个个面露悲戚、感激,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
    他们都知道,有贾琏这番话,将来在贾府,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他们感恩,他们激动。
    “二爷~我等当不起二爷这番话,三娃他,三娃能够为了二爷而死,他是死得其所啊!”
    一个老迈,但是精气神颇佳的老头,仰着头,大声喊道。
    “正是,我家柱子,也是一样,我等,叩谢二爷大恩大德……”
    诸如这样的声音,让贾琏听了都有些心里难受,
    分明是他们死了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反过来,给他磕头感恩。
    大声安抚了两句,待他们安静些,贾琏便道:“我所能做的不多,不过是厚待忠义之人的家眷罢了。
    好了,凡此番随我出征的人,每个人赏银五十两。
    其中重伤致残者,外加抚恤一百二十两。
    战死者,抚恤一百八十两。
    王腾跟随我多年,此番作战最为英勇,格外赏银三百两。
    就这样,你们各自派两个人上来拿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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