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比较简陋,你们凑和着住一晚。”
    边顺和边勇两人都没成婚,家里还算宽敞,这房子是他们爹娘留下来的,爹娘前几年病重去世。
    梁九功让人收拾了房间,然后让两个手艺好的人去灶台做饭。
    本来边勇和边顺想做饭来着,但是被梁九功拒绝了,这一路上他不是没吃过农家饭菜,几乎没有好吃的,倒不是说手艺的问题,就是舍不得放东西。
    梁九功多给些银钱,饭菜能自己人动手就自己人动手,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勉强个一次还成,次数多了,就为难人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边勇和边顺说起了税收的问题,康熙听的时候顿时纳闷了:“你们这个地方不是去年今年和明年不是已经免了赋税,怎么还要交?”
    边勇和边顺一听脸色十分震惊。
    边勇道:“我们这个地方都几十年了,从来就没免除过赋税。”
    康熙皱眉,他下令免除赋税,为了能让百姓多吃几口饱饭,就他们这个地方,康熙在位期间再加上这次就已经免除赋税免除了两回,没回都是三年。
    以前他皇阿玛在位期间也有过免除赋税的政策,可边勇却说他们这里几十年都不曾免除过赋税。
    一旁的边顺顺便补充道:“别说免除赋税了,就是十几年前大旱,村里吃不上饭饿死好些人这赋税不没耽误过,那年前后几个村日子过得都苦,那时候我们还小,几乎一夜之间好些人都没了,后来才知道被卖了,吃不上饭,只能卖儿卖女,村子里原本人还听多了,也就因那次大灾,村子里人才这么少。”
    康熙记得那次大旱,当初灾民都快进京了,他下令赈灾,拨了不少赈灾款,银子、粮食都没少往这边送。
    可事实确实他给了,这些人没收到。
    这个边勇问道:“刚才听你说免除赋税一事,这是怎么回事?”
    康熙解释道:“我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商人,皇上去年就下令免除一部分地方的赋税,你们这个地方就在免除赋税的地区内,免除时间是三年。”
    “从来没人说过这事,每年到时间了就会有衙役过来收粮食。”
    康熙越听越觉得问题不小,这事还牵扯到十几年前的赈灾款问题,还有下面地区乱收赋税的问题。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不是小事,说严重点这些人做的事情简直就是在剜康熙的心窝子,他费心费力,天天忧国忧民,用自己的私库稍微想要建个房子朝廷里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下面的人倒好,赈灾款落实不到位,还敢私下收赋税。
    康熙做了那么多,结果便宜了贪官污吏,他能舒坦就怪了。
    “每年衙役什么时候过来收粮食?”
    “夏收和秋收过后,有些人家因为叫不出粮食,只能用银子来抵。”
    康熙又纳闷了,即便收粮食税也会按照亩产来,收多少叫其中的一部分几好,怎么着也不应该用银子还抵。
    “你们的粮食是按照什么来缴纳的?”
    “按人头,家家户户每人一年交两次,每次一人一钱银子,一人一年要交二钱银子出去,刚出生的婴儿也不例外,有些人为了躲避这些税收,活生生溺死自家刚出生的女儿的都有,还有些人交不起银子,连户籍都没有。”
    山里地不好种,那点粮食根本都不够交税用的,村子里的人还能坚持着活下来,也是因为没户籍的人越来越多,山里这些年的馈赠丰厚,要不然他们这些山里人早就没了。
    “你们就没觉得这样不合理吗?”
    边顺摇摇头:“衙门里的事,咱们老百姓即便心里疑惑又能如何,左右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平民百姓还能跟人家当官的说理去不成。”
    这话康熙是最不爱听的,他一个皇帝,在他的治理下老百姓不敢同当官的说理,这简直是在说他无能。
    边勇继续道:“没逼急了我们也不是没想过找出路,以前听说可以进京告御状,当初有个人被逼的家破人亡,就有这样的打算,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他要告御状的打算,山里都没走出去,在出山的路上就被人打死了,从哪以后再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了,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左右还有条命可活,能活着,哪怕活的艰难些总好过命没了强。”
    边勇和边顺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神色平静,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懑,对这样的情况他们早就已经麻木了。
    康熙沉默了,脸色难看。
    幼清问道:“这些年你们村子里婴儿出生的数量如何?”
    边顺道:“收成不好,吃不好穿不好女人本就不容易怀孕,再加上年年都有人为了不交税溺死女婴,村子里的男娃多数都没成亲,别说生孩子了,再过个几年,兴许村子都没了。”
    说起这事的时候边顺与其有些伤感了,他跟边勇年纪都不小了,二十好几,也是打猎的好手,因为早早就没了爹娘,家务也能做的不错,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娶不上媳妇,是真没有女人。
    其实边顺和边勇都没说的是,若是再这么下去,他们村和附近几个村就打算落草为寇了,山匪怎么来的?更多都是这么来的,人被逼急了,总要想法子让自己活下去,活下去就要铤而走险。
    当初幼清在云南碰到的孙庆丰他们就是如此,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成为山匪。
    可是村子里没有户籍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跟山匪也就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康熙听着一方面觉得自己治理有问题,另一方面心里也存着疑惑,他让人查过曹玉贤,还有被斩首的丞县,县衙下面的人也都查了,他并没有发现关于税收这方面的问题。
    这笔银子县衙的人确实没贪墨。
    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县衙里有名有姓的人也都不上这点,犯得事大,所得不算多,那些村子不少,但是收起来麻烦,被人知道了,这个可是要诛九族的,当官的无论大小多少懂点律法,这点事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可是这笔税收的银钱去哪了呢?
    康熙现在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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