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小竹筐……”夏其熙哼着赤岭县的俚语民谣,一身酒气,晃晃荡荡地来到夏府。
    见大门紧闭,他也不去叫门,嘿然一笑,沿着高大的围墙绕到自己的小院处,直接跳了进去。
    “谁?”值夜的岗哨警惕地叫道。
    有灯光打过来,岗哨往这边看了看,便不做声了。
    实在是这些日子已经习以为常。
    夏其熙进入自己的房间,丫鬟们都已睡下。
    他也没去吵醒她们,蹑手蹑脚,打开自来水的开关,清澈的泉水从翠绿的竹筒里涌出,涌入他的洗澡木桶。
    很快就接了一桶水,他掐了个法决,片刻功夫,水就热乎起来了。
    他迅速脱掉衣服,跳入木桶中,温热的水让他发出舒服的呻吟。
    再一招手,桌上的酒壶飞来,夏其熙仰头,手掌运劲,琥珀色的酒液就从壶嘴激出,准确地落入他的口中。
    “呼!”夏其熙咂咂嘴,好不惬意,回想着刚刚那个花魁小娘子的温柔润泽,那种略带生涩的主动和放纵,曲意逢迎,他就忍不住嘴角带笑。
    虽然花了几百两银子,但是真的很值。
    夏府也不缺这点钱,他就算夜夜笙歌,花天酒地,花上十辈子,也花不完夏府的钱。
    当然这指的是他突破到金丹,享寿元800载的情况下。
    如果是按照普通人寿命算的话,一百辈子也花不完。
    夏其熙正在陶醉,忽然外边闹腾起来。
    夏其熙皱眉,这里是夏府,三更半夜的,谁敢在这里闹事?
    以他的功力,如果想听听外面到底在吵嚷些什么,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夏其熙哪有心情去听,也不觉得关他的事,夏府的人不信任他,明明他是正牌主子,却一个个拿他当做外人。
    现在娘和姨娘也不在了,他在这府里没有一点亲切感。
    要是夏府出了什么事,他绝对驾云飞到半空中看热闹,不插手。
    经这么一打岔,他也没心思泡澡了,起身稍稍运功,水渍立刻消失,然后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咚咚咚!”急促拍门声响起,“快开门!”
    丫鬟惊醒过来,匆匆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去屋外,打开院门。
    夏其熙莫名其妙,来到屋门口,只见一个管事穿戴不整,神色慌乱地跑过来:“二少爷,不好了,出事了,宫里派了禁卫来锁拿您!”
    夏其熙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是眼前这个管事疯了,还是皇帝疯了,还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无法建立起一个有逻辑性的判断链条。
    迟疑了片刻,夏其熙问:“我哥……摄政王造反了?”
    管事用看疯子的目光看他,果断摇头:“没听说。外面也没有乱,只是有一队禁卫从皇宫出来敲门,要锁拿您回去。他们对府里其余人都客客气气的,只是说奉了皇上之名,锁您回去问罪。”
    “问罪?问我什么罪?”夏其熙更加懵懂。
    管事只管把头摇:“不知道,他们没说。”
    夏其熙想了想,告诉他:“就对他们说,我不在,如果我犯了事,夏府不会包庇我,天亮找到我就会把我送入宫里去。”
    见管事还愣在那里没动,夏其熙怒道:“还傻站着干嘛?快去回复啊。就说你没找着我,不知道我在哪间青楼里过夜了。”
    “哦,好,好。”管事跌跌撞撞地回去复命了。
    夏其熙将神识延伸开去,确定围墙后没人,便一跃而起,跳出围墙。
    辨认了方向后,直往摄政王府奔去。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怕并不是什么误会,而是有一桩阴谋正在开展。
    自己若是不想稀里糊涂地被人栽赃陷害,这个时候就不应该自投罗网。
    虽然那个大哥挺讨厌的……
    但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只有亲人能信得过吧。
    夏其熙刚刚跑到摄政王府的后门,冷不丁一道黑影走了出来。
    夏其熙吓了一跳,他的神识一直全力侦测,却根本不知道那里有人。
    他立刻停下脚步,再一看,原来是大哥夏其烈。
    “哥……”
    “我都知道了,”夏其烈打断他,语气挺平静,“不要到我府上去,耳目又多又杂。”
    夏其熙苦笑不得:“你知道什么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没关心过,我知道是因为我一直在关注,”夏其烈道,“这一个月来,你经常跑到宫里,和卢菁长公主幽会,玩弄她。就在两个时辰前,你又一次和长公主幽会,但是不知因何起了争执,当长公主的侍女赶过去时,发现长公主已经断气,而你不知去向。”
    夏其熙一开始想张口反驳,但是很快就沉下心来听。
    等到听完,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那不是你,”夏其烈的语气依然平淡,“而根据那侍女汇报的你每次与长公主幽会的时间,你都是在几个名妓那里留宿。但是如果现在去找那几个名妓,你会发现她们都已经死了,或是被收买了。”
    “谁在策划这事?”
    “我也想知道,”夏其烈点点头,“你知道是谁要对付你么?”
    夏其熙捏了捏拳头:“我能猜到几个名字。”
    他抬起头,“哥,你都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为什么不护住那几个女人?为什么要等到惨事发生!”
    “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是她们死,就是别人死,你的对头总是要找个机会陷害你的。而且别以为我是神仙,我只是知道有人要对付你,但并不知道他们会使什么手段,这些细节我都是在卢菁长公主死后,才通过调查和推测得知的。”
    夏其熙手足冰冷。
    他看着夏其烈,忽然觉得这个大哥是如此陌生。
    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夏其烈的话。
    不知道夏其烈的心有没有脏透。
    当然,或许夏其烈会认为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而夏其熙不能接受。
    他转身就走。
    “你准备去做什么?”
    “杀人。”冷冰冰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杀了皇帝?还是杀了你那几个对头?你的对头里有神通境。你确定你能对付?”
    夏其熙猛地转身,“那又怎么样?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行凶,为了对付我,不断地把无辜地人牵扯进来!”
    夏其烈注视着他:“导致你被瞿掌门驱逐的那件事……也是被陷害吗?”
    夏其熙冷冷地说:“当然是。我再怎么冷血,也不会对自己的同门师侄下毒手。不过,你大概不会信吧!”
    导致夏其熙被驱逐的,是这样一件事。
    一位“海”字辈的练气期少女跑到宗门执法处哭诉,说夏东熙闯入她的住处,强行侮辱她,做禽兽之行。正好有另外两位“海”字辈的同门经过,听到她的呼救声,过去阻止夏东熙,夏东熙打死一人,打伤一人,然后仓惶逃窜。
    经过宗门执法队调查,夏东熙确实多次在公开场合对那海字辈少女表示好感,而那少女一直没有答应。
    夏其烈问:“那个状告你的人……”
    “那是他们一伙的!”夏其熙咬牙切齿,“她表面上对我不冷不热,其实私下里早已与我欢好过好几次。那一日,是她主动提出,玩点花样,在那大声呼救。另外两人突然闯入时,我正欲分辩,他们已经动手。我只好还手,但我分明控制着力度,不知为何却打死一人。而被打伤的那个,也是他们一伙,让我有口难辩!”
    夏其烈点点头:“我信你。”
    夏其熙冷笑:“你早信我的话就不至于这样。我不想与你多说,这事既是因我而起,我去和他们拼了,总不能任由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
    “然后呢?被他们打死?死后还要蒙冤受辱?”
    夏其熙稍稍冷静了一点,神通境啊,他确实打不过……他抬头看着大哥:“那你说怎么办?”
    “你离开这里吧,离开京城,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那我岂不是成了畏罪潜逃?而且,我又不能回花明派,你要我去哪?”
    “男子汉大丈夫,天下哪里不可去?”夏其烈说,“你实在没地方去的话,就去投靠你雄哥吧,他自己经营着一个坊市,名叫‘原睢坊’,地点就在月隐宗故地旁边。他日子过得逍遥,手底下网罗了好几位神通境巅峰,已然在修行界小有名气。你去了他那里,至少修行资源不会短缺。”
    “至于你的罪名,我会为你洗清的。但现在你必须走!”
    夏其熙咬了咬嘴唇,“我去和盼盼道别……”
    “不急于一时,日后自有相见机会,现在赶紧离开吧!”
    夏其熙不情不愿,但此时他也无法可想,只能一咬牙,往城外飞奔。
    夏其熙离开后,夏其雄从黑暗中现身,“我已布置好了。那些人若敢追上去,一个都活不了。”
    顿了顿,他看着夏其烈似笑非笑,“拿自己的亲弟弟当诱饵,阿烈,你可真是成长了啊。”
    “他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有什么关系,”夏其烈平静地说,“倒是雄哥你,敢对花明派的人出手了,看来你也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底牌啊。”
    夏其雄笑了笑,没说话。
    在遂园中的收获,是他最大的秘密,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父亲,但绝不会告诉这些兄弟姐妹。
    想到父亲,他就想到那位柳真人,眸中精光一闪。
    他始终坚信,父亲不会有事。
    否则他早就去斩了那柳真人。
    之所以到现在还放任,不过是不想越厨代庖,父亲的仇人,等父亲回来自会亲自料理的。
    至于说父亲回不来?
    夏其雄根本没担心过这种可能。
    在他心目中,父亲就是无所不能的。
    “阿熙去了你那里,还需要你多照应啊。”
    夏其雄笑道:“自然。话说此事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理那楚帝?让他禅让?还是废了他?或是让他死,换个皇帝?”
    “看他表现吧,说不定呀,我会留着他呢。”夏其烈眼眸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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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京城震动。
    夏府二少爷,著名的纨绔夏其熙,夜入皇宫,偶遇卢菁长公主,色心大发,**不成,被人撞破,心慌之下杀人逃跑。
    可怜卢菁长公主已经定下婚约,来年开春就要嫁人,却是遭此飞来横祸,芳魂杳杳。
    据说那位驸马爷在公主的尸体前泣不成声,发誓终身不娶。
    楚帝震怒,要求夏府交出凶手,夏府却说,夏其熙已经逃走,不知所踪。
    楚帝在朝会上,又要求摄政王去将夏其熙追索回来,摄政王却言,此案疑点甚多,请求楚帝再做调查。
    楚帝一怒之下,褫夺了摄政王的封号,勒令摄政王闭门反省。
    又命令尹芈周负责,限期将夏其熙捉拿归案。
    接下来一段时间,摄政王派系的官员接二连三遭到清洗。
    事情演变到即将失控的地步,是令尹芈周带兵包围了夏府,以夏府“藏匿逃犯”为由,对夏府进行了查抄。
    很多人都以为,夏府要完了,摄政王也即将风光不再。
    可是短短三日后,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楚帝下罪己诏,认为自己听信谗言,没有调查清楚就罪责夏其熙,其实长公主卢菁遇害一事,另有隐情。
    紧接着,有御使弹劾令尹芈周,知法犯法,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结党营私。
    楚帝下令彻查。
    随即而来的,是一件件让楚国人瞠目结舌的大事:芈周认罪,被夺职、流放;芈周一系官员被清洗;楚帝缠绵病榻,有消息传出,说楚帝身体羸弱,不会有子嗣;楚国宗室在之前的内战中已经死了大半,这段时间又接二连三地病死,根本找不到近支的宗室来继承大统了;楚帝在病榻上,宣布退位,传皇位于其姐,昭嫦长公主,夏其烈恢复摄政王封号。
    楚国变天了。
    昭嫦即位后,夏其烈筹划已久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开始在全国推行,涉及到土地,税收,商业,军制等方方面面。
    其中大部分改革措施,都是在一些地方进行过试点,加以改良过的。
    这一次,这些措施被顺利地推行到了全国,过程中不是没有阻力,但都被轻松克服。
    夏其烈乐观地估计,在未来数年内,楚国的人口、粮食储备、财税收入、军事实力等都会有一个爆发性的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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