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墨黑。
    还有骨头被压得“嘎巴嘎巴”作响之声。
    姜若悯蜷缩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内,周身动弹不得,且活动的范围极为有限。
    她害怕极了,轻声开口道:“刘览你在哪里,这里好黑,我看不到你。”
    从她上方穹顶处,传来一个很辛苦的声音:“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声音用力至极,好似在承受着什么巨大压力。
    姜若悯不傻,她知道两个人被矿道内的土方砸在了下面。数万斤重的土石盖下来,自己竟然没事,居然还能够开口说话。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替自己支撑着来自上方的巨大压力。
    这个人就是刘览,也只能是刘览。
    男孩的骨头“嘎巴嘎巴”,被数万斤重的土石压得作响,姜若悯听着都疼,她哭腔道:“刘览你是不是在为我顶着,你别这样,这样会活活累死你的。”
    刘览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我要是松劲儿,你会被压死。”
    “我不怕死,咱俩死在一块,并不可怕。”
    “姜同学,别胡说。”
    刘览以一种半跪着的姿态,双手撑地,为姜若悯死死顶住上方的矿道土石。
    巨大的压力挤压着他,饶是他一身铮铮铁骨,也绝承受不住这般巨力。倘若他还不赶快从这种压强中解脱出来,等待他的,必将是死亡。
    从上方陷落之前,刘览的后心中了一箭,已然是身上带伤,滚落坑道的途中,他为了保护怀里的女孩,又是不顾自己的护身姿势,让自己的后颅遭受了很多重创。
    现如今可倒好,宛若一座山似的重量压在他脊背之上,重伤之躯,又被如此蹂躏。好像只车轮下的蚂蚁,随时等待着死亡。
    刘览自出世以来,最危险的状况,莫过于此。
    他周身又累又疼,两条胳膊加上脊椎骨,疼的好像有人在用刀剔自己的筋肉。
    遁一门主自幼习武,一身横练的功夫,敢说天下睥睨,却要被生生压死在此处,他的大劫将至。
    姜若悯心疼他:“刘览快松手罢,不要为我这样,让咱们两个痛痛快快的死,好么。”
    刘览费力的挤出一个笑脸,哪怕她看不见,也要让她听出自己语气里的轻松,他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痛苦:
    “我没事,我也不想死,我还没娶老婆生孩子,我得给老刘家留个后。”
    姜若悯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意,他这是在给自己宽心,遂再次哭腔道:“你松手,黄泉路上我给你做老婆,我去阴间给你生孩子。”
    刘览真笑了,又疼又乐,痛并快乐着。
    “姜同学,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你死,哪有看着自己老婆被压死的道理。”
    姜若悯撑起自己的手,托住刘览的胸膛,为他分担一些压力,虽说有些微不足道,却让刘览的心暖暖的。
    万幸的是,矿道内的土石有缝隙,不至于憋死两个人。
    隆冬腊月的东北兴安岭,阴暗潮湿的矿洞内,一对倒霉的男女,就压在如山的土石之下,接受着生死考验。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刘览渐渐的产生了眩晕感觉,那是他体内真力不济的征兆,这样支撑着,太费力了。
    还好身体上方的土石凝固了一些,形成了一个天然穹顶的效果,土石并没有砸下来拍死这两个人。
    刘览能够空出一支手,狠狠的掐向自己,他强迫自己不能睡,累死也不能睡。自己一睡,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
    绝对的黑暗条件下,人类是感受不到时间的。唯一能察觉到时间变化的,只有自己不停消耗营养的新生代谢。
    漫长的时间流逝,刘览的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又累又疼的身体,这次再加上一个饿。
    苦累交加。
    将心比心,才是善心。自己尚且如此饿,那身下的姜若悯呢,她岂不是更饿。
    刘览已经很长时间听不到她说话了,他害怕她昏死过去,所以开口叫她:“姜同学,快醒醒,你没事罢。”
    姜若悯的声音像是蚊子,无意识的回应着他:“刘览,咱们这是要死了么。黄泉路上你拉着我的手,我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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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安岭山脚处的半空中,几架大型的运输直升机将挖掘机直接空降下来。
    安乔嘶吼着,她像一只疯狂的雌豹嘶吼着指挥。
    指挥着挖掘机刨开矿洞。
    那只骄傲刁蛮的小天鹅小白灵不见了,只有一个精明能干善于伪装的“灰斑鸠”在这里。
    假如二小姐和乡巴佬死掉,她会痛苦愧疚一辈子。
    安乔一家人,都是四海实业的雇员。她自幼便接受过特训,伪装成刁蛮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引起他人的轻视。
    徐元那种垃圾,怎么可能入她的法眼。
    要不是为了暗中保护二小姐,她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那个极有意思的“乡巴佬”,却悄悄的滋润了她的心。
    从第一次在车站见他,便对他印象深刻,那土里土气的行礼包裹,不怪自己给他取个乡巴佬的外号。
    张北草原的雨夜,他任凭自己辱骂嘲笑,依旧像春风一样吹拂着自己。
    他大度,他宽容,他宠着自己。可如今他就要死了,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安乔不敢再往下想,她焦急的看着身下的矿洞,又不敢让挖掘机死命挖,万一伤着他们两个,可怎生是好。
    挖掘机轰鸣的声音连夜不停的响动,探照灯已经用坏了三个,时间过去五天,依旧找不到他们的影子。
    在山沟沟里用挖掘机小心翼翼的找人,不亚如大海捞针。
    所有人都通红着双眼,没有一个人敢说放弃,他们承受不了来自沪市的怒火。
    姜家的二小姐被压在这里,姜家大女的原话是:“哪怕将整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小悯的身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庄蝶从国外在往国内赶,这种大事,姜家大女的身边没有她不行。
    安乔强迫自己吃下点东西,自己不能先倒下。这里还能有食物吃,被压在土石之下的他们呢,他们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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