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死的时候,虽然也不大来,但他总像是有座靠山。母亲时而静静的哀怨,时而又哭又闹的发神经;他在最不耐烦的时候,就会盼望父亲快出现。父亲像是万灵丹,只要一露面,母亲就安静了。
    他认为父亲对待自己还算不错,第一次见到顾雄飞时,他对这位大哥颇有好感,也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很像父亲,是个威严周正的大个子。可惜顾雄飞每次登门总像是捏着鼻子,还时常居高临下的嘲讽呵斥他。他碰了几次壁后,便得了教训,再不和对方真心亲近了。虽然见了面也有说有笑,但只是为了要钱而已。不要白不要,都是父亲的儿子,凭什么好处都让顾雄飞一个人占了?
    叶雪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也睡不实,起又懒得起。折腾到了天明时分,他终于很不情愿的想起了顾雄飞。
    顾雄飞侮辱过他。
    谁都可以侮辱他,唯有顾雄飞不行。他们是兄弟,他们生而平等。惹不起躲得起,他应该永生都不再踏进顾宅一步;可是……
    可是,顾雄飞有钱。而且,肯为他出钱。
    中午起床之后,叶雪山往北京顾宅打去了长途电话。
    顾雄飞不在家里,于是他晚上又打了一次。这回两人通上话了,他并不提起旧事,只道:“大哥,我明天想回去拿行李。”
    顾雄飞显然是有些吃惊,很疑惑的“哦?”了一声,随即却又镇定下来:“可以。”
    叶雪山不再多说,挂断电话。独自在电话机旁呆站了许久,他最后抬起手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他妈的废物!”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顾雄飞,就只是惊讶。
    叶雪山走了这么久,他已然渐渐淡了那方面的心思,可是冷不防对方一个电话打了回来,倒搞得他又有些心猿意马,同时也很好奇,不知对方卷土重来,有何用意。
    8
    8、交易 ...
    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叶雪山独自进了顾宅的门。
    顾雄飞近来清闲,不大出门,只在家中避暑。兄弟二人见了面,顾雄飞一边咯嘣咯嘣嚼着冰块,一边随口问道:“外边很热?”
    叶雪山热得脸上白里透红。径自走到电风扇前,他抬手解开西装衣扣,同时口中答道:“街上像要下火似的。”
    顾雄飞听了这话,就让仆人送杯冰镇汽水过来。叶雪山脱下上衣扯松领带,双手扶膝弯下腰去,把一张汗涔涔的面孔凑到电风扇前。疾风掠过潮湿短发,凉爽的让他闭了眼睛叹息出声。
    顾雄飞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状便是欠身敲了敲茶几边沿:“你过来坐,当心受风!”
    叶雪山没理他,留恋着不肯走。片刻过后,耳边又响起了顾雄飞的声音:“别吹了,过来喝凉汽水!”
    诱惑果然比威胁更有效,他口干舌燥的直起身来,转身走到了沙发前坐下。一玻璃杯橘子汽水摆在茶几上,外面杯壁凝结了一层细密水珠。叶雪山端起杯子,就见汽水上面还漂着透明冰块,一股甜香的寒气直扑鼻端。
    垂下眼帘喝了一口汽水,他察觉到顾雄飞正在审视自己,可是只做不知。汽水凉到超乎想象,让他不由自主的一吐舌头。顾雄飞看在眼中,不禁笑了一下;淡化了的感觉渐渐恢复鲜明,眼前这个小子还是很有意思。
    他是真的看不起叶雪山,所以省略了一切客套与试探,直接说道:“上次看你走得很有志气,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叶雪山就知道他说不出好话来。双手捧着又湿又凉的玻璃杯子,他一口一口的喝着汽水,无话可答。忽然打了个极大的冷战,他放下杯子,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事已至此,双方都是心如明镜,顾雄飞也就不再痛打落水狗。打开烟盒叼上一支香烟,他一边拿起打火机点烟,一边把烟盒递向叶雪山。叶雪山本来烟瘾不大,不过因为手足无措,所以也就顺势抽出一支。顾雄飞收回烟盒,随即把打火机扔给了他。
    他拿着打火机连摁几下,却是不出火苗,只冒火星。打火机是他花了六十块钱买给顾雄飞的,价格昂贵,无论如何不该出问题。顾雄飞见了,把手向他一伸:“笨蛋,给我!”
    叶雪山把打火机交到顾雄飞手里,顾雄飞摆弄半天,也不成功,叼着烟卷含糊说道:“你买的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叶雪山一听这话,心里登时有气。而顾雄飞扔下打火机,也没有在茶几上看到火柴。心中忽然灵光一现,他不怀好意的向叶雪山探过身去,同时一挑眉毛,催促似的“哼”了一声。
    叶雪山迟疑了一下,随即也侧身靠近了顾雄飞。抬手夹着烟卷凑上对方火头,他犹犹豫豫的张口衔住香烟,轻轻吸燃了烟卷。顾雄飞近距离的紧盯着他,就见白色烟雾逸出他的红润嘴唇,而他的手指似乎是有些抖。
    坐直身体又咳了一声,叶雪山低声说道:“打火机里面大概是没油了。”
    说完这话,他一反常态的狠狠吸了一大口烟。而顾雄飞往后靠去,将打火机向上抛起接住,接住抛起:“可能是。”
    然后他把打火机揣回兜里,抬头又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叶雪山躲在烟雾后面,不肯与他对视:“天热,想吃点清淡的菜。”
    顾雄飞点了点头,紧接着叫来仆人下了命令,让厨房晚上加几样素菜。待到仆人领命退下了,他抬手对着楼上一指,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行李都在客房,随时可以过去收拾。”
    叶雪山不动声色的撩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话里有话。伸手向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叶雪山垂头问道:“来一趟也不容易,多住几天行不行?”
    顾雄飞当即一笑:“不怕我了?”
    叶雪山缓缓的把烟按熄在了烟灰缸里,同时慢吞吞的答道:“自家兄弟,怕什么怕。况且我还有点麻烦,想求大哥帮忙。”
    顾雄飞很不愿意和他做兄弟,不过也无意做出纠正:“亲兄弟,明算账,你可别拿我当成傻瓜来使唤!”
    叶雪山摇了摇头:“大哥言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心里多少总有个数。既然今天能来,就必然是有了决定。”
    顾雄飞偶然间对他起了兴致,因为求之不得,所以越发动心。如今他骤然前来投怀送抱了,反倒让顾雄飞感觉怪异。不过毕竟一个姓顾,一个姓叶,不算一家;况且顶多就是五万块钱的事,权当输了几场麻将,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吃过晚饭之后,叶雪山上楼回房,说要洗澡休息。顾雄飞则是照例前去后花园散步,直到暮色深沉了,才背着双手踱了回来。
    进房之后,他也洗了个澡,并且换了一身洁净裤褂。正是踌躇之时,叶雪山推门走了进来。
    这回双方相对,气氛又有不同。叶雪山是衬衫长裤的打扮,短发湿漉漉的偏分梳开。随手关了房门,他含义无限的看了顾雄飞一眼,然后抬手一摁墙上开关,熄了房内电灯。
    顾雄飞一愣:“关灯干什么?”
    叶雪山影影绰绰的站在他面前,声音很低的答道:“开着电灯,我不自在。”
    顾雄飞笑了,试探着去碰他的头发脸蛋:“摸黑你就自在了?”
    叶雪山不言不动,任他抚摸。而他摸了几把,又很是好奇的上前一步,把他拥到怀中搂住:“是第一次吗?”
    叶雪山在他怀中一点头。
    顾雄飞继续追问:“怕不怕?”
    叶雪山这回出了声,声音打着哆嗦:“怕。”
    他一示弱,顾雄飞反倒心软了,一下一下摩挲他的后背,又低头去嗅他亲他。叶雪山本是惯于和人亲热的,然而此刻就像被一条火热巨蟒缠住了一般,身体心灵一起恐慌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要狂呼乱叫。忍无可忍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挣扎着转身背对了顾雄飞。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他弯腰把裤子向下退到大腿。抬手扶住面前墙壁,他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来吧。”
    顾雄飞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几乎想笑:“你倒是够爽快的,连床都不上了?”
    叶雪山没有回答,只是背过一只手去拉扯了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来吧。”
    顾雄飞哭笑不得的在他那光屁股上摸了一把,触感温凉光滑,圆滚滚的结实饱满,倒真是个很诱人的好屁股。
    顾雄飞一直认为叶雪山年少荒唐,又天生俊秀,恐怕早已无所不为。然而如今亲身一试,他发现对方或许一贯谎言连篇,不过方才的确是说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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