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如何破解画中仙的阵法?”
    “画中仙几百年前才在月山开山立派,那时我不过是灵蝶崖一只小蝴蝶,哪里知道如何……哎呀,你先将画卷起来,我们再想办法。”眼见就要拦不住小雪,孟奚知心里更急,一时也想不出个什么招来。
    墙上画轴敲打更快,桑山云绢上迸出一层银光,那山那水,便像是要从画上飘下来,往小雪的身上罩去。
    “挡住她的眼睛。”叶倾雨飞身跃起,指尖飞出两道蓝色灵光,正对画轴上下两端,一声低喝,“收。”
    孟奚知在小雪面前,自是人高马大,可即便他弯下腰来,以身子挡住了小雪的视线,在画轴卷起之时,小雪还是痛苦尖叫起来,片刻后便晕倒在地。
    所处之地突然变成一片虚无,小雪的魂魄无所依附,又陷入沉眠之中。
    孟奚知抱起小雪,探过鼻息,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叶倾雨翻了个白眼,拿起画轴,“去隔壁看看,跟紧我。”
    打开房门,叶倾雨先往楼下大堂看去,白纸灯笼透着昏黄的光,大堂里空无一人。
    隔壁房间大门紧闭,叶倾雨一脚踹开房门,苏宸璋不知所踪。
    紧跟而来的孟奚知第一眼就往墙上看去,墙上并无画卷。
    两间客房的布置一模一样,连矮榻方桌上的腊梅都是一枝横生,上缀七八朵花苞。
    那为何没有画卷?
    还是说,墙上的画,被人取走了?
    “暮影?”
    叶倾雨转身盯着孟奚知怀中的小雪,两息过去,小雪额头上并没有出现血渍。
    暮影也不在房里。
    他们去了何处?
    “月山位于晟州大陆西边雪山之上,画中仙并不常在人间行走,阿雨是从何得知的?”
    “石塘城有位说书人,他……”叶倾雨突然顿住了。
    为何一个人族的说书人会对各界之事了如指掌?
    将军府的下人曾说过,在那个冬天之前,石塘城里是没有说书人的。
    说书摊子的生意并不好,街上人来人往,驻足聆听者甚少。
    如今想来,叶倾雨倒像是说书人唯一忠实的听众。
    连巷口的乞丐都换了好几拨,说书人却十年如一日地坐在简陋的木桌后,直到叶倾雨离开那日,说书人还在说着千百年前的旧事。
    叶倾雨突然有种感觉,说书人的故事,会不会就是说给她听的?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叶倾雨仔细回想着关于画中仙的故事。
    据说书人所说,几百年前,在西洛国再往西的雪山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门派,名为“垂思宫”。
    垂思宫的弟子擅以画布阵,摄人魂魄,将其困于画中,不得解脱,人称“画中仙”。
    无人知晓垂思宫宫主的来头,亦无人见过其容貌,只因进入“千画阵”的,不管是仙,还是人,未曾听说有逃出生天者。
    垂思宫的画阵,入门为“三画阵”,也就是说,此阵画中有画,唯有破解三幅摄魂之画,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寻常百姓若是身陷画阵,别说三画,只一幅便能让其迷失自己,沦为画中之人。
    而垂思宫宫主的“千画阵”,试问天下,又有谁能破解?
    “能用桑山云绢作画,此人在垂思宫的地位定然不低,想来不好对付。”孟奚知叹道:“看来今晚又没得睡了,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客房。”
    “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睡。”叶倾雨转身往门外走去。
    “方才还让我跟紧你,现在就要丢下我,你啊……哎,阿雨你等等我们!”
    叶倾雨直接从二楼回廊翻身跃下,落在大堂中的木桌上。
    桌上泼洒了茶渍,地上铺满瓜子壳,曲终人散,只余满场狼藉。
    孟奚知抱着小雪匆匆赶下楼来,便见叶倾雨正盯着廊柱上的画。
    那些画上,原本的山水亭台间,皆有了人,或站或坐,或倚或躺,神态不一。
    画未动,人未动。
    但叶倾雨知道,这些画中人,正是方才在大堂内听曲的客人。
    而她此刻正盯着一副画,画中人穿着灰布棉衣,手臂上搭一条白布巾,弓着腰背,歪着脑袋,一大一小两只眼睛亦在盯着叶倾雨。
    “这八副画中,看来只有这位店伙计是亲生的。”孟奚知还有心情说笑,“这位画中仙的画技当真是鬼斧神工啊。”
    能将人画成这副模样,想来也不容易,倒叫旁人不好临摹。
    会不会,这就是阵眼?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叶倾雨跳下木桌,往大门口走去,“跟上。”
    不用怀疑,这话是对孟奚知说的。
    “好嘞。”孟奚知小跑两步,紧紧跟上。
    他们进城时,天尚未黑,但街上的铺子里已经点了灯,可此刻外面漆黑一片,好似泼了墨般,将所有的光亮都掩了去。
    叶倾雨正要抬脚跨出去,被孟奚知拉住了衣袖。
    “阿雨,这画阵有点门道,已经丢了俩人,咱们可千万不能走散了。”
    孟奚知的意思,叶倾雨明白。
    他是怕出了这扇门,他们所见并不是白日的街道,而万一这画阵会影响人的心境,那他们俩也极有可能会进入不同的画阵之中。
    这布阵之人,不说能布千画,但也绝不可能只是入门的三画。
    孟奚知自顾不暇,又抱着昏迷不醒的小雪,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叶倾雨走散。
    叶倾雨沉思片刻,道:“乾坤袋拿来。”
    孟奚知将小雪往肩膀上颠了颠,从怀里摸出一只月白色的荷包,丢给叶倾雨。
    “这幅画关系到小雪能否醒来,不能丢了。”叶倾雨示意孟奚知打开乾坤袋,将手里的画轴塞了进去。
    看了一眼小雪,叶倾雨又道:“且先将她也放进去吧。”
    孟奚知依言将小雪装进了乾坤袋,之前她昏睡时,也曾在乾坤袋中待过,比起被孟奚知抱在怀里,叶倾雨觉得还是乾坤袋更为安全一些。
    “阿雨放心,没有我的密语,天王老子来了也打不开这只乾坤袋。”
    “那你可别死了,我不希望小雪永远待在袋子里。”
    “阿雨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信不信我将你拍进那副画里去?”叶倾雨指了指大堂里一副正对着大门的画,店伙计鼻歪口斜,大小眼盯着门边的俩人,彷佛下一刻就要开口: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收起乾坤袋后,两手空空,孟奚知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见叶倾雨已经跨出去一只脚,孟奚知想也没想,急急抓住了叶倾雨垂在身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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